不管京城裡多少風風雨雨,始終吹不到山河書院這邊,沈晚照在書院裡過得依然悠哉,就是有時候閒得發慌。溫重光見她無聊,便問她過幾日要不要去太平湖釣魚。
沈晚照算了算日子,正好他休沐趕上她放假,便向家裡遞了這個月不回去的話,欣然赴約。
因著有這麼個盼頭,沈晚照覺得接下來在書院的日子簡直度日如年,巴著手指頭數釣魚的日子。
殷懷月笑著揶揄她:「瞧妳這心不在焉的,不知道的還當是妳有情郎了呢。」
沈晚照心虛了一下,隨即反唇相譏道:「妳怎麼知道心不在焉就是有情郎了?難不成妳有啊?」
她本來是隨口一句玩笑話,沒想到殷懷月竟然變了臉,嘴裡隨意含糊幾句,哼哼哈嘿的轉身走了,留下沈晚照一臉懵傻地站在原處。
等終於到了放假那天,首輔一早就派了車來接沈晚照,幸好書院距離太平湖不遠,馬車略行半個時辰就到了。
沈晚照一跳下馬車就被人擁入懷裡,在她耳邊低聲調笑道:「好幾日不見了,可有想我啊?」
沈晚照本來想說話,但是一張口就有股冷風灌進來,激得她連連咳嗽,咳得腰都彎下去了。
溫重光一驚,伸手替她撫著背,「妳怎麼了?」又要請大夫過來。
沈晚照連忙把他的手一拉,「別,你可別折騰了,我是……」她故意調侃:「是被你身上的香味激著了。」
溫重光難得露出呆樣來,蹙眉在自己身上聞了聞,不顧湖邊的冷風就要把大氅脫了,「那我先把外面的脫了。」
沈晚照嚇了一跳,又按住他的手,「我隨口這麼一說,你竟然真信了。都說女人一孕傻三年,你突然這麼呆不知道是為何啊?真叫我不適應。」
溫重光忍不住笑:「什麼一孕傻三年……這話是妳一個姑娘家能說的嗎?」
他又徐徐出了口氣,淺淡一點朱砂靜臥在眼尾,「女人只傻三年,男人若是愛上一個人,能傻一輩子。」
這纏綿的情話只管往人身上招呼,任誰也受不住,沈晚照耳根發燙,不自在地咳了聲,轉移話題道:「你不是叫我來釣魚的嗎?在哪裡釣魚啊?」
溫重光早已經備下了兩層的繡船,正迎著旭日在江邊靜靜停靠著。
兩人並肩上了繡船,沈晚照見船艙裡空蕩蕩的,忍不住笑問:「沒想到就咱們兩人,我以為你要同上次賞雪一樣,也請一堆客人呢。」
他道:「那怎麼能一樣?」
沈晚照心情舒暢,笑嘻嘻地問道:「太子不總是小尾巴似的跟著你?怎麼今日沒來啊?」
溫重光道:「殿下最近被皇上拘在東宮,自是沒辦法出來的。」
兩人悠悠然走到甲板上,沈晚照呼吸一口新鮮空氣,隨意感嘆道:「不知道我爹娘現下在做什麼?」
溫重光唇角微揚,不語。
沈岑風最近為著沈晚照的事憂心,本來想趁著書院放假把她叫回來的,但是轉念一想,就算讓她回來也幫不上什麼忙,反而多一個人嘆氣發愁,還不如讓她在書院安生待著。
有禮部的同僚見他煩惱,走過來笑問道:「最近是初春,花紅柳綠水活魚躍,我們幾個商議了,要趁著這次休沐去太平湖賞景釣魚,不知道沈大人肯不肯賞臉一道啊?」
沈岑風哪裡還有心思出去浪,正欲拒絕,忽然聽幾位同僚閒話,說首輔好似在太平湖那邊包了一艘繡船,估摸著也是想趁休沐去賞景。
他心思一動,笑著道:「難得白大人賞臉相請,我就卻之不恭了。」
於是禮部的遊玩小分隊,也在同一天浩浩蕩蕩地出發了。
沈晚照興致勃勃地扛著魚竿去甲板上釣魚,又左顧右盼問:「魚餌呢?魚簍呢?」
溫重光怕下人多嘴,因此船上除了幾個得用的船夫也就沒別人了,他只得親力親為把魚簍拎過來,又遞了個小匣子給她,「這是魚餌。」
沈晚照隨意掀開匣子一瞧,見裡面密密麻麻蠕動的紅色小蟲,嚇得她手一抖,忙扣上蓋子塞回他懷裡,「這什麼東西啊!怎麼這麼噁心?」
溫重光從容道:「魚餌啊,不然還能是什麼?」
沈晚照忍不住退後了幾步,「不時有那種乾魚餌嗎?你幹嘛要用這種?」想了想又道:「你幫我串!」
溫重光幫她在魚鉤上掛好魚餌,搖頭道:「這種好用些。」
沈晚照不敢苟同。
甲板上早已經放好了玫瑰曲背交椅,兩人並肩而坐,雙雙拿著魚竿垂釣,時不時說笑幾句,倒也頗為愜意。
溫重光那邊是一會一條魚,沈晚照這邊卻半點動靜都沒有,乾坐了一會便坐不住了,「咱們倆換個位置。」
他欣然應了,兩人換了位置,他的那邊的魚兒還是半刻上一次鉤,沈晚照好不容易有了一回動靜,卻被她一激動給放跑了。
她狐疑地瞧了溫重光一眼,「咱們再換一下魚竿?」
溫重光:「……」
他無語搖頭,還是依言換了,結果依然同上。
沈晚照不信邪,準備站起來繼續釣魚,他怕她不留神跌下去,上前握住她胳膊道:「妳小心些,胳膊得這樣抬,不是隨便一抬手就能釣上來的。」
這時,沈岑風他們的遊玩小分隊也上了船。沈爹最近心裡不大痛快,推辭了一干熱情的同僚,自顧自地站上甲板上吹風,忽然定睛一瞧,就見遠處的繡船上坐著一雙璧人,正在並肩垂釣。
忽然那女子說了幾句什麼,男子便起身上前,握住她的手教她釣魚。
等兩艘船漸漸接近,沈岑風漸漸發覺不對了。
咦,那少女身上的宮絛好像是他們家阿晚的。
咦,那少女頭上的銜珠孔雀釵好像也是他們家阿晚的。
咦不對!那少女好像就是他們家阿晚!!
我哩咧!!!
那阿晚身邊的男子是誰?
沈岑風心頭大震之下,忙再定睛細瞧,見赫然是當朝首輔,她閨女的緋聞主角──溫重光!
沈爹臉上保持著震驚的表情,就這麼在湖上風中凌亂了。
他下意識地要張口喊一聲「沈晚照!」,但又怕被人聽見對她名聲不好,深吸了幾口氣才壓下心裡的驚怒,憤憤地拍了下甲板上的欄杆,轉身回了船艙。他一到船艙便對下人吩咐了幾句。
沈晚照本來和首輔正開開心心地釣魚,冷不丁看見岸邊有人急切地招手,她還以為有什麼急事,連忙讓船夫返回岸邊。
她拉著溫重光急匆匆下了岸,見岸邊站著的是錦川侯府的管事,心裡先起了不好的預感,果然就聽那管事道:「小姐快跟小人走一趟吧,那邊老爺正等著您呢。」
沈晚照驚得白了臉,下意識地想轉頭就跑,溫重光一手輕輕搭在她肩上道:「無事,去見見岳父吧。」
說完無視了管事驚詫的目光,他拉著沈晚照的手徑直往一處走。
沈岑風的馬車停在一處柳蔭下,沒等沈晚照走近,他就急急下了轎子。
沈晚照哭喪著臉,「爹……」
沈岑風目光狠狠地從兩人交握的手上刮過去,自己閨女他捨不得打,揚起手就要一巴掌搧在溫重光臉上。
沈晚照沒想到他直接來了個暴力開場,原本的撒嬌賣萌都打了水漂,忙擋在兩人中間,急聲道:「爹!」
溫重光面上還是光風霽月一般的笑意,「岳父。」
沈岑風:「去你……」去你大爺的,誰是你岳父!
還好他為了維持形象,後半句沒說出來,只恨恨地瞪了眼沈晚照,好似從牙縫裡蹦出來一般道:「回家。」
然後沈家的下人就把兩人隔開了,這要是讓外人來看絕對是又一齣梁祝。
溫重光的底下人想要過來擋著,兩邊人推推搡搡起來,眼看一場械鬥就要拉開帷幕,溫重光深吸一口氣,抬手讓底下人退下,直視著沈岑風道:「二爺要怪就怪我吧,與阿晚無關,這都是我強逼她的。」
這話也沒讓沈岑風的臉色好到哪裡去,眼刀子從他臉上刮了一層又一層,最後還是一言不發地拉著沈晚照走了。
溫重光蹙了蹙眉,怕她回家受苛責,朗聲道:「我是真心……」想求娶阿晚的。
後半句沒說出來,沈岑風已經厲聲打斷了:「閉嘴!」
然後讓車夫立刻駕駛馬車跑遠了。
沈晚照現在想解釋都沒餘地了,總不能說她今天在船上是為了跟首輔學釣魚吧?她爹又不是傻子……
所以她一路上都安靜如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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