匯集曹洞、臨濟兩大禪宗精要 與《禪者的初心》、《禪門三柱》齊名
享譽西方 30 餘年的最佳習禪入門
1970、80 年代的西方興起一股禪學熱,許多禪學大師戮力推廣禪學思想。本書原為作者山田耕雲的報刊連載,是寫給一般俗家人的禪學導論,由於內容通俗易懂,1980 年完著後譯稿旋即流傳海外,受到歐美人士熱烈歡迎,成為繼凱普樓《禪門三柱》後,理解原田祖岳、安谷白雲等禪師思想的入門經典,更與鈴木俊隆的《禪者的初心》齊名。
師承原田及安谷一派的山田耕雲,採用了結合臨濟宗和曹洞宗的三寶派修禪方法,即以打坐、討論、問答等形式為主。他把注意力轉移到在家居士的教育上,將傳統寺院的長期訓練改為短期的精進參修,更強調明心見性的重要,以便適合在家信徒學習。同時,他也大幅降低對語言、文化特色的需求,使非日本人在不熟悉日本文化的情形下,也得以一窺堂奧。
為什要要習禪?禪為什麼不是宗教?它與眾不同的修行法門是什麼?在本書中,山田禪師以平易近人的故事和公案為習禪者循循善誘,亦點出「只管打坐」的修禪要旨,並實際解說坐禪方式,讓任何人都可以輕鬆入門,體會禪的奧妙。
我希望本書可以對全世界殷切追求精神寧靜的人真正有所幫助,會激發更多人走上禪修的道路。我特別希望,這書可以提供有關禪和佛法的詳實資訊,補其他同類型著作的不足。
──山田耕雲,本書作者
今日,西方人對佛教和禪學越來越感興趣,也出現很多由當代作者用英文寫成的禪學著作。我相信,家父寫的這一本有其特殊價值,因為作者的開悟體驗異常深邃。它必然可以為尋找禪真理的人提供可靠導航和指引,對禪學文獻作出歷久不衰的貢獻。
──山田凌雲,日本三寶宗現任管長
如果說鈴木大拙是下筆汪洋宏肆的學問僧,那麼安谷白雲及其法嗣山田耕雲就更像是「老實商量」的禪師;除了凱普樓(Philip Kapleau)的《禪門三柱》以外,西方習禪者最津津樂道的入門作品,應該就是本書了。
──林宏濤,商周出版編輯顧問
作者簡介:
山田耕雲
山田耕雲(Koun Yamada, 1907-1989),1907年受河野宗寬指導,首次參禪。歷經鐮倉圓覺寺朝比奈宗源、大船默仙寺花本貫瑞等大師指導,專注於坐禪修行。但在外仍於經濟界活躍。1950年自原田祖岳大師處受戒,在其門下結識安谷白雲,後成立「鐮倉白雲會」,終於1960年嗣法。1967年擔任日本三寶教團正師家,並於1970年擔任教團長。著作《無門關》、《禪的正門》等均被譯成英文,在歐美世界廣為流傳。
欲了解作者及三寶教團,可見:https://ssl.sanbo-zen.org/
譯者簡介:
梁永安
專職譯者,臺灣大學人類學學士、哲學碩士。譯有《牛的印跡》、《禪者的初心》、《帕德嫩之謎》、《你可以改變自己嗎》等書。
章節試閱
◆ 第一章 現代人與痛苦
◇ 人間苦痛
思考現代人的苦痛時,值得記住的是,當釋迦牟尼佛兩千多年前之所以出離求道,正是為解決他所謂的「四苦」:生、老、病、死。痛苦憂患不是僅見於他的時代。人類總是在痛苦憂患中生活。佛教用「娑婆」(saha)稱呼此世間,可以譯為「堪忍世界」或「忍辱土」。這個世界可以被視為忍受種種苦難的歷程。從我們出生和有知覺那一刻直至入土為安為止,我們的人生都面對著無盡的艱難。我們內有千百種煎熬,外有寒暑風雨、戰爭和飢荒要忍耐。一首中國古詩說:「行路難,行路難,君自看!」
今日的生活環境遠比佛陀的時代複雜。我們得擔心考不進好學校、找不到好工作和賺不到錢過生活。此外我們還得忍受交通壅塞、噪音、空氣污染和水質下降,而這一切都是高血壓、癌症和戰爭之所由。災難總是接踵而至,讓我們幾乎找不到時間喘一口氣。在越來越激烈的生存競爭中,我們還得要壓抑和否定自己,以符合我們文化的期望。我們是恐懼和焦慮裡過完我們的每一天,甚至得要面對人類物種滅絕的威脅。
我們的苦痛還有一部分是來自物質環境。雖然在現今的工業化社會,貧窮現象已不像昔日嚴重,但我們的焦慮並未減少。勞工階級每日都得面對鋪天蓋地的生活壓力。儘管科技進步,經濟進步,對物質生活的憂慮仍然像昔日一樣構成很大一部分現代人的壓力。而且,不管我們的物質環境如何改善,像深淵一樣深的精神痛苦還是會繼續存在。著名作家芥川龍之介自殺前留下一封遺書,自謂「我被一種模糊、無以名之的焦慮所苦。」在這一點上,芥川斷然並不孤單。這一類精神痛苦存在於所有時代和所有文明,大概可以稱為人類的宿命。
禪宗著名典籍《無門關》裡有一則「達摩安心」的公案:
達磨面壁。二祖立雪斷臂云:「弟子心未安,乞師安心。」磨云:「將心來,與汝安。」祖云:「覓心了不可得。」磨云:「為汝安心竟。」
這公案裡包含著可以讓我們脫卻人間苦惱的根本原理。如果我們聆聽禪師關於這個公案的開示或「提唱」,而心無種種成心和知見,我們就有可能會當下頓悟。因為我打算在後面逐漸說明這一點,這裡就不深入討論。這裡只是想強調,「不安」(心未安)總是與我們同在。在上述公案中,二祖慧可也是受到「不安」所苦,不過,聽了達摩的點撥之後,他頓時開悟,直下截斷了不安的根源。但他的不安當然不是他所獨有。這種不安穿了人類的整部歷史。
人生大可以說是上演所有種種痛苦與不安的舞臺。但我們大部分人不會認真想要面對我們的不安。反而會逃避它,陶醉於官能世界,想要暫時忘掉它,包括酗酒、賭博、濫交或街上聲色場所。
但片刻的感官沉醉並不能解決精神不安的問題。這種不安是個無邊無際的深淵。從陶醉醒來之後,又會落入同樣的落寞空虛,不是任何事物所能填滿的。中國大詩人李白有以下兩句詩:「抽刀斷水水更流,舉杯消愁愁更愁。」
同理,當我們不斷追求更大的感官刺激,起初的空虛感覺有可能會轉為一種虛無主義的態度,讓我們感到人生了無意義。
◇ 忽視死亡
現代人的一種病是喜歡假裝死亡不存在。除了那些離死不遠的人(例如癌症末期病患),我們大部分人都無視死亡是一種確定和步步進逼的真實。在步調快速的世界,我們每天忙東忙西,幾乎沒有時間思索自己的死亡。我們是多少意識到自己總會死,但卻從沒有認真想像有朝一日會在地球表面消失而不留下一絲痕跡。
死亡總是別人家的事,得知我會像他們一樣死掉真讓我嚇一跳!
這是豐臣秀吉寵臣曾呂利新左衛門所寫的詼諧詩,扼要諷刺了我們有多麼忽視死亡。我們每日都在忙碌,沒日都有有什麼目標要達成。但會不會,我們執著和盲目追求眼前目標,某個意義下只是不讓自己想到自己有一天也會死?
位居要津的人(特別是在政府和財經界服務的人)每天被滿滿的排程累得要死,少有時間去反省自己的人生,面對自己的死亡,但隨著時間一分一秒過去,死亡還是會步步逼近,無可遁逃。他們也許意識得到他們的事業只是一艘單向渡輪,卻仍然把死亡視為是別人家的事。到了他們終於死去,則不管他們的喪禮有多盛大隆重,都彌補不了他們白白浪費掉的寶貴人生。
在人類有史可徵的五千年時間裡,每個時代的英雄人物各以不同方式留下印記。但不到一千年時間,他們的豐功偉業便煙消雲散。亞歷山大大帝、凱撒和豐臣秀吉莫不如此。從永恆的角度望去,人類的成就不值一哂。我們諸般努力的真正意義何在?《金剛經》云:「一切有為法,如夢幻泡影,如露亦如電,應作如是觀。」
我們當然應該欣賞生活得有目標的人,欣賞那些日以繼夜努力把目標付諸實現的人。他們的努力也許會澤及家人,甚至澤及整個國家。但不管他們的功績多偉大,付出過多大努力,這些功績和努力在沒有用死亡做為砝碼衡量過以前,都是難以斷定價值的。
◇ 現代道德
現代人患的另一種病是喪失道德。我從不能忘記已故的小泉信三的一次演講,他是知名教育家和慶應義塾大學的經濟系系主任。他的講題是「現代的道德難題」,其中有一段大意如下的話:
如果我有機會在一個體育訓練營或之類的場合陪伴一群學生,和他們共處幾天,那有幾個忠告是我樂意向他們提出。例如:「絕不說謊,總是要老實。不停和不留餘地反躬自省。」
不過如果有個學生表示他不打算理會我的忠告,那我將無以那些行為是好行為或正確行為或必須行為作為理由,堅持要他聽從。我無法告訴他,他應該那樣做是因為那會履行他對家人責任或那可以讓社會強健或那樣行為本身是善。因為如果我們有研究過不同時代和文明的哲學,就會知道這樣說是站不住腳。
聽到這番話時,我驚呆了。我在心裡說:「這個人真的是小泉信三嗎?真的是太子師和那個在教育圈子備受尊崇的人物嗎?」他的話聽在我耳裡不比懷疑主義和相對主義好多少。不過,不多久之後,我聽說了小泉教授在演講前不久才受洗成為基督徒。這讓我猜想,教授雖然沒有在大眾面前直說,但他也許是相信,道德的基礎不可能光靠哲學找到。
絕不說謊,總是要老實。不停和不留餘地反躬自省。不殺生。尊敬父母。
這些都是美好情操。但在我們能教導下一代這些價值前,必須先把道德的基礎找回來。
道德的衰落不只見於日本,還見於世界大部分地區,特別是北美和歐洲。在日本,儒家的理想(它在武士時代是德行的支柱)直到日本在二次大戰戰敗前一直影響甚巨。但在戰後,這種倫理根基不再為人重視,又沒有別的力量填補空缺。在今日的日本,為人父母者沒有一個道德立足點可以管教兒女,為人師者也沒有一個方向可以教導學生。然而,建立在真正道德上的和平與秩序乃是我們的生存的基本需要。沒有它們,人類就永不可能達到真正的幸福。
日本的戰後憲法把個人自由與尊嚴列為基本原則。不過,憲法學者或法律學者都沒有多談人為什麼擁有尊嚴這個基本問題。這被認為是不證自明的真理。根據日本憲法,基本人權是自由:言論自由、信仰自由、居住自由。反觀明治時代的憲法卻是把人民對國家的義務作為基本架構,不那麼強調個人權利。這種重點的轉換讓人產生一種錯覺,誤以為各種基本權利不包含相對應的責任義務。
對個人尊嚴的承認也成為了人人平等原則的基石。人人平等意謂人人在法律面前平等,意謂法律不容許存在差別對待。過去,人倫關係的秩序不是由法律規定,而是由傳統道德衍生。因此,憲法所規定的人人平等蠶食了道德的領域。現在,小孩子都認為他們有權不聽從長輩的教導。現在,大家都說老師和學生是平等,讓學生覺得他們有自由羞辱老師,甚至進行所謂「異常公判」譴責他們的老師。
但個人的神聖和平等其實是一體兩面的,在這裡一分為二只是為了方便說明。它們的基礎何在?它們背後的「同一件事情」是什麼?為什麼每個人在法律面前都是神聖和平等?
它們的基礎顯然不會是憲法。我們不會因為憲法宣稱我們是神聖和平等就會變得神聖和平等。因此,我們有需要釐清人的不可侵犯和平等的本源。否則,憲法所保障的自由和平等就是空洞概念,是人工產物。下一章,我會設法解釋禪的精神,指出它是如何可以釐清和保障我們的神聖和平等。
◆ 第二章 禪的觀點
◇ 以信為基礎的宗教和以體驗為基礎的宗教
日本的媽媽習慣在小孩頑皮時對他們說:「如果你不乖,鬼就會把你抓走。」我記得自己小時也被大人這樣嚇唬過。以信為基礎的宗教也是試圖用神怪圖像和觀念規範人,反觀以體驗為基礎的宗教卻是要領人把實相看得更清楚,從而擺脫恐懼。鬼其實常常不真的是鬼:
我看見的鬼,原來只是枯掉的蒲葦葉。
宗教生活可以區分為五個階段:信、解、行、悟、入(actualization)。根據這種區分,我們可以說以信為基礎的宗教是本於「信」和「解」,以體驗為基礎的宗教卻是強調「行」、「悟」和「入」。
「行」指修行,「悟」指開悟,「入」指把所悟融入日常生活。所以,禪的主要關懷是開悟。
禪是最強調體驗的宗教。我常常說禪不是宗教,但如果宗教的使命在於使人得救贖,那禪便也算是一種宗教。禪拒絕使用概念思維和信仰作為認識真理的手段。反之,它致力於幫助我們看見實相,從實相中找到心靈平靜。實相其實就是我們的如相,即我們的「真我」。一旦我們發現自己是誰,便會體驗到心靈的平靜,從此日復一日生活在無限靜謐和完全滿足中。有了這個,我們夫復何求?
現在,世界有越來越多人不再有任何宗教信仰。與放棄宗教現象同時發生的是「以信為基礎的宗教」向「以體驗為基礎的宗教」的轉換。因為無法再相信舊有的觀念,人們便以為客觀世界是唯一的真實世界,以為自然科學是唯一追求真理的方法。唯物主義大概是這種思考方式的最高峰。但唯物主義是一種昧於我們真實本性而產生的謬誤。
人們開始相信,在科學能夠探索的領域之外無物存在。他們甚至不考慮人有可能探究或體驗自己本性的真實本質,不相信透過這種探究可以得到大平安。因為禪堅持透過體驗而非信仰了解實相,並提供一種方法讓我們認識自己是誰,它可以促進「以信為基礎的宗教」向「以體驗為基礎的宗教」的全面轉換。我特別感激禪修訓練的具體和系統性格。有時我會覺得,禪修(它在日本一直維持到今天)是日本唯一真正能在世人面前自豪的文化財產。
◇ 人類的共同基礎:空有一如
沒有悟就不會有禪。這不只是我一個人的想法。家師安谷白雲也是如此認為,而是他的師父原田大雲也是如此認為。事實上,包括道元禪師和白隱禪師在內,禪宗史上的祖師都是如此認為。有鑑於此,我們必須追問:何謂「悟」,人要怎樣才能得悟?
用最扼要的方式說,「悟」就是了悟主體和客體兩者是空是一,就是了悟這種「空有一如」不外乎就是變動不居的現象界或說形相世界。也就是說,真實存在的一切在一個意義下是完全的空,但在另一個意義下又是現象界,其中的事物會根據因果法則不停生滅。
常識只知道事物的世界:它只承認現象界是可以客觀地評估、量度和研究,也是唯一的世界。所以,我們可以把現象界定義為可作為科學研究對象的總體。不過,哲學卻承認有存在於事物之外的「本質」。做為權宜之計,我們也用「本質世界」一語來稱呼「空與一如」的世界,但要緊記的是,這裡的所謂「本質」相當不同於哲學所理解者,因為哲學上的「本質」是可以用概念思維來掌握,但禪的「本質界」只能透過直接體驗得知。
體驗到禪所謂的本質界就好比是一個人看見了自己的臉,甚至是用自己的眼睛看見了自己的眼睛。由於我們的眼睛不可能成為被我們看見的對象,它們也無法成為被我們探究的對象。唯一掌握本質界的方法是從內在去體驗它。那是一種個人體驗,被稱為「悟」或「見性」。
我經常使用以下例子來說明這種「悟」。我的身體是由左手、右手、臉、軀幹等等構成,而這些部分是可以分開來檢視。如果我拔下頭上一根頭髮和扎出一滴血,把它們放在一起,會看見的是一根黑色固體和一滴紅色液體。兩者看來迥然不同,互不相干。但我的頭髮和血液是活在同一個生命裡,即活在我的生命裡。從這單一生命的立場看,無所謂左或右、頭或軀幹、頭髮或血液之分別。它們全是活在我的單一生命理,是我生命的不同面向。但生命本身卻是沒有形相、顏色或重量。它是完全的空。另外,我的生命也總是與我的身體完全一體。所以,生命既是空,生命(身體)又是形相。
禪所說的「悟」就是指了悟上述的同一種關係也適用於整個宇宙。我們真如本性所展現的本質界就像一個巨大海洋:任何船隻(不管是艨艟巨艦還是小舢舨)都可以自由無礙地在其表面上航行。也可以說,本質界就像浩瀚無邊的外太空:在它的巨大無朋裡,山脈、河流、太陽、月亮、恆星和行星可以和平共處,並存不悖。無分多大多小的雀鳥和飛機都可以在天空自由翱翔。
在今日的世界,我們可以找到很多不同種類的二元對立,例如國與國的利益衝突、經濟衝突、意識形態衝突,還有種族和宗教上的敵對等等,多得沒完沒了。只要這些對立存在,真正的和平就不可能存在,因為那就好比我們老是把水倒入鍋子想要讓它冷卻,卻又老是用火在鍋底加熱。真正的和平要成為可能,唯一辦法是在各種二元對立中找到一個可供相互了解發生的共同基礎。
在上述種種對立中,由宗教引起的對立看來最是根深柢固。只要宗教一天彼此爭吵,和平就永遠不會來到,不管我們如何聲嘶力竭呼籲和睦相處都是枉然。人人共有的本性(我們「一如」而「空」的真如本性)是佛教的基本出發點。明白這個可以開啟一個讓世界各宗教共享的共同基礎。宇宙是一,原無主體客體之分,但這個統一體又必須是主體客體兩者皆為空方為可能。這種空性可以為世界提供它需之孔急的共同基礎。
只有人類擁有宗教。但人不需要是基督徒或佛教徒或穆斯林才能成為人類,所以我們並不需要一定歸屬於某種宗教才能夠知道我們的真如本性。不管信仰什麼宗教,一個人只要認識自己真如本性,都一定會對自己的宗教有更好體會。《聖經》說上帝按照自己形象造人,對結果非常滿意。這麼說,只要我們認識自己的真如本性,就會更了解上帝。但是,如果不同宗教只是設法純粹從理論或知性層面了解彼此,那它們得到的相似之處便會只皮相。就算它們經驗的是相同的世界,不同宗教傳統仍然會使用不同方式表達這種經驗,這是因為它們用來架構系統的概念各自不同。所以,不要管思想層次的異同而只管對比實際宗教經驗非常重要。
尋求認識自己的真如本性不是宗教。禪修完全不要求你拋棄原來的宗教去改信佛教。體驗自己的真如本性是每個人的固有權利。雖然大部分佛教宗派都可以被視為宗教,但禪卻不同。佛教有許多不同宗派,但它們全都以經驗開悟為共同核心。由於禪的焦點完全放在開悟,我們大可以說禪是佛教的核心。其他宗派的理論和哲學就像衣服,款式與顏色各自不同,是用來裝飾核心的不同方法。但體驗「真我」既非理論也非哲學,它純然是個事實——就像喝茶感受到的滋味那樣是一個經驗性事實。茶喝在每個人嘴裡都是一樣滋味,不會因為你是佛教徒或基督徒而有分別。
不管是什麼宗教信仰的人,只要給予他一定的條件,他就一定會得悟。每個人對這些條件都會是相同反應。我們不妨用打桌球來做比喻:不管什麼顏色的桌球,只有你是用相同力量和從相同角度打出,它們都是會向相同方向滾動。
那麼,什麼條件可以推動我們的意識得悟?當我們把心念集中在一個點(方法可以是數呼吸,可以是念想呼吸,可以是修「只管打坐」,可以是參公案),我們就會忘卻自己。反之,如果我們像大砲瞄準目標那樣努力把心念集中在一件外物,則不管有多聚精會神,都不太可能達到禪的體驗。在禪修中,心靈是向內浸沉。
透過禪修達到的體驗既非思想亦非哲學或宗教。它純然是一個事實。雖然不容易相信,但對這個「事實」的體驗卻有力量把我們從各種痛苦釋放。它可以讓我們擺脫世間的焦慮。沒有人知道為什麼這種體驗會有如此神奇力量,但它就是有此力量,不需要假借任何概念或信仰的幫助。這樣的「事實」可以稱為宗教嗎?我不認為可以。這個事實被稱為或稱為「覺」或「悟」或「自我證入」,隨之而來的是心靈的大平安。
所以,我們的共同基礎(即空性的世界)是最莊嚴肅穆的真實,不是知性思想的產物。我最大的願望就是把空性的世界分享給居於領導地位或掌權的人,包括政治家、有錢人、金融家、經理、勞工領袖、學者、藝術家、宗教領袖,甚至是幫派老大。我希望他們對空性的世界不只有知性的理解,還是有真切的體驗。這是可以超越各種形式「人我對立」的最快方法,可以把真正的和平帶給世界。
◇ 生死問題
佛教的主要目標是解決生死問題,是回答以下這個問題:「我們從何處來,又將會往何處去?」假如佛教不能根本和徹底解決這個問題,不留任何可疑惑的餘地,我們就可以說它不是精神上有效,毫無存在理由。道元禪師說過:「釐清生死是佛教最重要的關懷。」「釐清」不同於信仰,指的是如實看見事物的本相。
如果真是這樣,隨之而來的下一個問題便是:當我們在開悟中真切看透生死,它們會以什麼形式出現?它們的真實形式是什麼?答案:生和死的內容都是絕對的空,它們的真相為無相。更具體地說,我們的心靈和身體都是完全的空。
拔隊得勝禪師說過:
如果你想要擺脫生死之苦,必須學習直接成佛之路。這條路不外就是了悟自己的心。但什麼是心?它是所有「眾生」的真如本性,存在於我們父母未誕生之前,因此也是存在於我們誕生之前。它無時不在,常住不變。所以它被稱為「我們被父母生下前的本來面目」。這個心本性清靜。它不是在我們出生時才新造,也不會在我們死去時毀壞。它沒有男女之分,沒有善惡之別。你不能拿它和任何東西比較,所以它稱為「佛性」。
「佛性」不外乎是一個名稱,用來指我們性本空的心靈,別無其他。它不是在我們出生時才新造,也不會在我們死去時毀壞。簡言之,我們必然至少直悟我們的自性一次。當我們洞悉我們的本性是空,生死問題便會煙消雲散。任何體驗到這個的人都必會被大快樂充滿,並跺腳高呼:「諸佛和諸祖從不我欺!」
各位明白我的意思嗎?不明白?那好,我會像永嘉大師一樣說:
未了吾今為君訣。
(如果你還不明白,我會給你細細道來。)
◆ 第一章 現代人與痛苦
◇ 人間苦痛
思考現代人的苦痛時,值得記住的是,當釋迦牟尼佛兩千多年前之所以出離求道,正是為解決他所謂的「四苦」:生、老、病、死。痛苦憂患不是僅見於他的時代。人類總是在痛苦憂患中生活。佛教用「娑婆」(saha)稱呼此世間,可以譯為「堪忍世界」或「忍辱土」。這個世界可以被視為忍受種種苦難的歷程。從我們出生和有知覺那一刻直至入土為安為止,我們的人生都面對著無盡的艱難。我們內有千百種煎熬,外有寒暑風雨、戰爭和飢荒要忍耐。一首中國古詩說:「行路難,行路難,君自看!」
今日的生活環境遠...
推薦序
禪非禪非非禪
中華維鬘學會名譽理事長 鄭振煌
1975年,美國菲力浦.凱普樓禪師(Philip Kapleau, 1912-2004)原著、顧法嚴先生中譯的《禪門三柱》(The Three Pillars of Zen),由慧炬出版社發行,那時我已經在《慧炬雜誌》撰稿十一年了,同時成為編輯,得以先讀為快,對於日本禪在美國的蛻變頗感新鮮,覺得與先前讀過的禪學書籍有些不同。但因為年紀輕,禪修經驗不多,僅止於文字上的了解,受益不大。
二個星期前,商周出版社寄來山田耕雲禪師原著、梁永安先生中譯的《禪的正門》初稿,請我寫推薦序。書中前言提到,英文本譯者在第一次「坐關」結束後不久,讀到《禪門三柱》,才知道他的老師山田耕雲是「三寶教團」創辦人安谷白雲禪師的法嗣,而安谷白雲禪師又是原田祖岳禪師的弟子,算是現代化禪修的先鋒。這勾起了我的回憶和好奇,隨意讀了幾頁,不禁被精彩的內容和流暢的譯文所折服。於是逐字仔細研讀,獲益匪淺,因為它:
一、契機:佛教禪修法門無量無邊,由印度傳至中國。其中,菩提達磨特重「以心傳心」,至六祖惠能大師「單提向上一著」高揚自性,再一花開五葉,成立五宗七派,更遠播到韓國、日本、越南等地,乃至全球。古今時空背景迥異,現代上班族的心緒雜亂和生活緊張,遠非古時禪和子可比。本書作者雖是禪法的教授師,卻仍經營企業,他熟諳東西哲學和現代思潮,凡所開示都能扣緊現代上班族的需要。
二、契理:作者深入經藏,尤其是中國和日本的禪宗典故、禪師語錄,信手拈來妙趣橫生。誠然,「佛祖之要,教觀而已矣。觀非教不正,教非觀不傳。有教無觀則罔,有觀無教則殆。」契機才能讓受教者得益,契理才不落入野狐禪或著火入魔。本書揉合中、日禪德的開悟經驗,彰顯大乘佛法的精髓,絕非分別意識所成的哲學書籍。
三、重實證:作者以數十年禪修經驗,特重實修,開示禪法都是經驗談,斬釘截鐵般的明確。坊間禪書多屬說食數寶,也是「入海數沙徒自困」。今日教禪者,教的泰半是文字禪、口頭禪,遠離「教外別傳,明心見性」的禪宗精神。禪修有如科學實驗,必須一而再、再而三的實證,一次坐禪必有一次收穫,無數次的體悟才能圓滿證悟自性。
四、次第分明:修學佛法的次第,一般都提到「信、解、行、證」,但本書作者卻強調「信、解、行、證、入」。「入」是把所證的真理應用到日常生活工作中,弘法利生,莊嚴國土,這也是菩薩道的實踐。他引用廓庵禪師的「十牛圖」,由「尋牛」發願修行尋找自性到「入廛垂手」回歸人間利樂有情,便是自利利他的過程。禪修者應有這種承擔,才是真正的佛弟子。
五、簡單易行:修定所緣境的種類繁多,有屬於勝義諦方面的,如空性、真如、法界、唯識性等;有屬於世俗諦方面的,如不淨觀、持息念、五蘊、十二處、十八界等。因此,禪修的方法很多,可以依專注某一外境或內境、調息、觀想、運動、聽音樂、繪畫、讀書、念誦、持咒、安住心性而修禪定,若不懂佛法,就變成有漏的世間禪。其中,依心性修禪定是最高、最深、最難,同時也是最容易的無漏出世間禪!大乘佛教主張︰心性之外,別無他物,當下一念,若能如實知自心,則於一切時中,行住坐臥都能觀心習定。這種定境稱為三昧,三昧有 108 種,定慧不二,動靜不二,煩惱即菩提,無念無相無住,無取無捨,不修不整,無處不是,通體活潑。佛性盡虛空遍法界,可是必須不斷的精進禪修,才能圓滿證得廣大不可思議的佛性。這種方法,人人可修,只要正念正知,不論在家出家,當下圓成。
六、適合各種身分:禪修不只是佛教徒的功課,也是任何宗教徒,甚至無神論者、反宗教者的功課。禪修是超越膚色、種族、性別、宗教、信仰、身分背景的身心修鍊活動。禪修可以讓基督徒、穆斯林變成更好的基督徒、穆斯林;禪修可以讓每個人變得更好,最後圓滿人生。禪為「禪那」(梵dhyana,巴jhana)音譯的簡稱,意譯為定、靜慮、思惟修、棄惡、功德叢林,梵漢合稱為「禪定」。禪的起源,可遠溯自印度古《奧義書》時代。印度的聖者,常在森林樹下靜坐冥想,即稱為禪那。西元前五世紀前後,婆羅門教、佛教、耆那教皆以靜坐冥想為修持方法,而佛教更以禪修作為統一心境、斷除煩惱、求達涅槃的重要方法。禪定會使身心產生特殊的現象,並無任何神祕怪誕之處。表現在心理方面,心專注一境,無妄念起伏;表現在生理方面,則是呼吸、血液循環和心臟跳動漸趨緩慢、微細,以至於絕對的停止,次第產生「樂」、「明」、「無念」的境界。心理、生理都起了根本的變化,與凡人不同。得定以後,原有的種種心識病態漸次消除,輕安自在,智慧自然生長,更進一步發揮般若現觀,趨入無分別智,圓滿佛性將豁然顯露。
七、融合臨濟曹洞二家禪法:唐朝宗密大師《禪源諸詮集都序》把禪分成外道禪、凡夫禪、小乘禪、大乘禪、最上乘禪(如來清淨禪)五種。中國佛教的特色在禪,禪宗即屬於最上乘禪,是佛教教觀之登峰造極。禪宗分流至今,以臨濟、曹洞二宗最盛,臨濟宗以「參話頭」為下手處,曹洞宗以「只管打坐」為敲門磚,各擅勝場。古來二宗宗徒或有互相毀謗的情事,本書作者則承其師說,善巧地融合二者的修法,讓學者隨時隨地都可以禪修,全修即性,全性即修,心佛眾生三無差別,積累無數次的開悟經驗直至成佛。
本書的特點當然不只這些,如人飲水冷暖自知,希望有緣讀到本書的朋友,在欣賞生花妙筆之餘,能夠發心修行,即使是微不足道的小悟,都是圓滿覺悟的資糧!
二○一七年盂蘭盆節於中華維鬘學會
禪非禪非非禪
中華維鬘學會名譽理事長 鄭振煌
1975年,美國菲力浦.凱普樓禪師(Philip Kapleau, 1912-2004)原著、顧法嚴先生中譯的《禪門三柱》(The Three Pillars of Zen),由慧炬出版社發行,那時我已經在《慧炬雜誌》撰稿十一年了,同時成為編輯,得以先讀為快,對於日本禪在美國的蛻變頗感新鮮,覺得與先前讀過的禪學書籍有些不同。但因為年紀輕,禪修經驗不多,僅止於文字上的了解,受益不大。
二個星期前,商周出版社寄來山田耕雲禪師原著、梁永安先生中譯的《禪的正門》初稿,請我寫推薦序。書中前言提到,英文本譯者在第一...
目錄
推薦序 禪非禪非非禪 鄭振煌
前言/英文版序/英文版序二/日文版序
第1章 現代人與痛苦
第2章 禪的觀點
第3章 禪的救贖原理
第4章 禪的三大目標
第5章 不同類型的禪修
第6章 參公案和只管打坐
第7章 尋找正師
第8章 開悟的深淺
第9章 因果一如
第10章 魔境
第11章 信、解、行、證、入
第12章 大乘宗教的八要旨
第13章 論獨參
第14章 坐禪修行的三大要件
第15章 禪修和其他宗教信仰的關係
第16章 實修坐禪
第17章 間接的心得
英譯者跋
推薦序 禪非禪非非禪 鄭振煌
前言/英文版序/英文版序二/日文版序
第1章 現代人與痛苦
第2章 禪的觀點
第3章 禪的救贖原理
第4章 禪的三大目標
第5章 不同類型的禪修
第6章 參公案和只管打坐
第7章 尋找正師
第8章 開悟的深淺
第9章 因果一如
第10章 魔境
第11章 信、解、行、證、入
第12章 大乘宗教的八要旨
第13章 論獨參
第14章 坐禪修行的三大要件
第15章 禪修和其他宗教信仰的關係
第16章 實修坐禪
第17章 間接的心得
英譯者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