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灣版自序
在我的職業生涯中,曾多次訪問台灣,和當地友善的人們交往。有些人或許已經讀過由北京中信出版社出版,本書的簡體中文版,我還是很高興這本書的繁體中文版能夠出版。我衷心希望繁體版可以讓台灣與香港讀者,更能接觸到它的內容。
第二次世界大戰甫告結束,我還是個年輕小伙子時,有關台灣的新聞幾乎每週都會躍上美國報刊,成為頭版新聞。中國共產黨狂轟猛炸台灣的外島金門和馬祖,不分青紅皂白的砲彈殺害成千上百無辜軍民,美國方面對屈居下風的台灣深感同情。
自一九五○年代危險歲月以來的變化,是何其之大、何其進步!前幾年我拜訪這些外島,與駐軍指揮官會談,也參觀當時作為堅決固守、強化防禦的坑道工事。今天這些坑道大致上已成為紀念館,當地民眾跨越狹窄的海峽,每天和中國人進行商務往來。台灣企業也和大陸企業有堅強的往來――兩岸企業人士不時飛越海峽經商往來,兩岸人民亦不時互訪對岸的親屬家人。台灣的主權問題尚未與中華人民共和國達成「最終解決」,但兩岸似乎已有默契,這個議題可以和平解決,如鄧小平當年所說:假以時日,終究會和平解決。
一度令台灣和大陸兩岸局勢緊繃、緊張的冷戰已經結束。對此我們心懷感激。但我鮮明地記得,冷戰時期的局勢是多麼不同、多麼危險。五十五年前,在冷戰最陰沉黑暗的時期,我在一家公司擔任工程師時首次訪問台灣。當時這家公司承包美國軍方一項任務,要在台灣建置一套專門的雷達系統。我見到駐台美軍司令官,他把我介紹給一位中華民國上校軍官。這位上校軍官負責協助我,確認安裝雷達的適當地點,及調派操作雷達必須的軍事人員。雷達經過特殊設計,可以偵測到地平線以外的物件。它指向中國部署在華西的飛彈試射場,以評估當地測試活動的水平。這是能運用人造衛星做評估以前的時代。我在台灣時,住在蔣宋美齡夫人居住過的圓山大飯店。最近我再度訪問台灣,有幸舊地重遊,距當年初次作客時已有極大幅度的增建。
數十年後我出任國防部長,台灣突然又戲劇性地受到我注意。一九九六年三月十一日,我和參謀首長聯席會議主席約翰‧夏利卡什維利(John Shalikashvili)將軍,進行每日例行情報簡報。我們赫然驚覺,正在台灣海峽進行軍事演習的中國軍隊,對相當靠近台灣的海域射擊數枚飛彈,顯然意在警告台灣人民。事件的背景是台灣即將舉行總統大選,而中華人民共和國對候選人之一的李登輝十分忌憚,視他為分離份子。中國發射飛彈,意在警告台灣人民支持獨立的危險。
美國雖然不支持台灣獨立,但我們認為發射飛彈構成動用軍事力量恫嚇威懾,違反《上海公報》。我們覺得有必要讓中國知道,美國強烈抗議此一舉動。經過討論,夏利卡什維利將軍和我得出結論:美國應該派遣兩支航空母艦戰鬥群前往台灣海峽。我們向柯林頓總統及其國家安全顧問團隊提出建議,他們全都贊同。當天下午我宣布此一調遣令,夏利卡什維利將軍指示兩支航空母艦戰鬥群,前往台灣海峽。事件在別無其他風波之下落幕――美方航母駛向台灣海峽,中國軍方不再發射飛彈、完成其演習。美方航母旋即回到原本駐地。
第二次世界大戰以來,台灣一直是多次軍事行動的熱點,萬幸的是這一切已化為歷史煙雲。今天,美、中、台全都具有和平關係,也全都因為共同的經濟活動而繁榮。台灣與中華人民共和國有許多合資活動,兩岸經濟往來頻密,家人親屬互訪走動融洽,大陸觀光客亦樂於到台灣旅遊。一般相信,長此以往,兩岸將會發展出某種政治統合。與此同時,各方面目前皆因和平交往而受惠良多。我在本書中提到許多嚴正的安全危險,但是我很高興兩岸戰爭不在其中。
二○一七年六月
序
核武威脅下的東亞與世界局勢――專訪本書作者威廉‧培里
編按:為使讀者更加了解東亞國際局勢及核武的利害關係,編輯部特別商請本書譯者林添貴先生,於二○一七年九月十七日越洋專訪本書作者威廉․培里博士,深入剖析現今東亞國際政治態勢及核武發展情況。
天下文化:台灣將出版您的新著繁體中文版。請問您寫這本書的本意,以及你希望傳達給全球讀者,尤其是遠在東南亞地區的台灣讀者的訊息是什麼?
培里:我相信當今之世最大的危險是核子災難。禍害最大的將是美國、俄羅斯之間,或是印度、巴基斯坦之間發生核子戰爭,或是北韓和美國之間發生核子戰爭,又牽扯到中國。這些國家都不希望發生核子戰爭,但全都可能稍有差池就爆發核子戰爭。萬一真的爆發,禍害之大將無法想像,最慘的話,人類文明都將終結。絕大多數人不了解此一危險;尤其是有些核子國家領導人也不了解。因此他們沒有採取可以降低核子戰爭機率的政治行動。我撰寫《核爆邊緣》的宗旨是提供資訊,希望能夠增進世人對核子危險的認識,也能夠知道什麼樣的行動可以大幅降低這些危險。
天下文化:您在擔任美國國防部部長時期,於一九九六年台海危機時,派遣兩個航母戰鬥群巡弋台灣海峽。請問當時兩岸的軍事對立,依您的研判,戰事有一觸即發之勢嗎?
培里:一九九六年,中華人民共和國在台灣海峽進行軍事演習,演習期間朝非常接近台灣的水域發射飛彈。中方這些行動發生在台灣舉行總統大選期間,當時的大選有反中華人民共和國的候選人參與競選。美方相信中方的軍事行動目的,是要恫嚇台灣人民不要投票支持此一候選人;而且美國認為中方的行動違反《上海公報》。因此美國準備了外交訊息,向中華人民共和國表達美國的關切。但是美方也想要強調中方這種行動的危險,而我們認為美軍若在台灣海峽部署重兵,可以顯示我們的嚴正關切。因此我向柯林頓總統建議,派遣兩個航空母艦戰鬥群前往台海地區。柯林頓總統同意了,我當天立刻指示兩個航空母艦戰鬥群出動。我不認為這項部署會引起戰爭,但是展現強大武力可以降低戰爭機率。
天下文化:二○一七八月上旬,北韓領導人金正恩揚言將使用核子導彈攻擊美國關島,請問依您的經驗與判斷,北韓此舉的意圖是什麼?美國目前是否有信心與能力阻止金正恩的挑釁及攻擊?
培里:我認為北韓核子計畫的目的,是要維繫金氏王朝的存續。北韓領導人認為,對其王朝的首要威脅來自美國。特別是,他們相信美國有意攻擊他們,也有能力擊敗他們。他們也相信有強大的核武力,可以遏阻美國進攻。我認為北韓不會在未經挑釁下,朝南韓、日本或美國發射核武。北韓領導人沒有自殺的意念,他們曉得一旦發動核子攻擊,會導致國家滅亡,本身也殞命。除非北韓看到有別的方法確保其政權生存,否則他們將繼續發展其核武。外交斡旋還是有可能,但需要結合兩大因素:如果北韓放棄核武,美國要提供有可信度的安全保證;如果北韓不肯放棄核武,中國要以切斷糧食及燃料供應威脅它。但是要整合出這樣的外交協議,非常困難。
天下文化:美國在南韓境內布署戰區高空防禦系統(以下簡稱薩德),以反制北韓的軍事威脅,卻造成中國的反彈。您認為這會影響中美關係嗎?
培里:薩德的部署產生安全及政治的爭議。從安全的角度看,部署薩德不足以制止大規模的攻擊,因為薩德的數量不足。然而,它的確給予南韓人民某些保證,也在北韓軍方製造某些不確定感,不知道他們發動攻擊的效果會是如何。薩德的部署已經引起重大政治問題。中國顯然認為,部署薩德可讓美國有能力對付他們的洲際彈道飛彈,因而降低其嚇阻能力。中國已經針對南韓採取政治報復,而且他們可能決定增加洲際彈道飛彈的部署數量,以抵銷薩德對其嚇阻能力可能的影響。
推薦序
威廉‧培里是個絕頂聰明、十分正直、高瞻遠矚、成就非凡、幽默風趣的人。這本回憶錄記述培里追求降低核子威脅,多采多姿的一生,他把這些特質呈現得淋漓盡致。
培里接觸核子安全議題始於一九四○年代中期,他在駐日本美國占領軍服役期間,目睹第二次世界大戰造成的戰禍慘象。從日本解甲回國後,他成為美國政府重要的國家安全事務顧問,參與開發可以偵測冷戰核子威脅的偵察科技。卡特總統任內,培里出任國防部次長,主管研究與工兵事務。他藉由開發匿蹤及其他強化實力的高科技系統,設法抵銷蘇聯在傳統兵力上所占的數量優勢,強化美國對蘇聯的嚇阻力量;今天,美軍仍在運用他這套「抵銷戰略」(offset strategy)。
身為柯林頓總統的國防部長,以及日後從事二軌外交工作,培里發展出成功的談判風格,結合鞭辟入裡的分析、平衡不同的安全顧慮以及有效的說服。培里運用這些外交技巧,在後冷戰時期與昔日敵國建立軍事同盟,其中一個實例就是建立「歐洲和平夥伴關係」(Partnership for Peace in Europe)。他成功地促成努恩―魯嘉計畫,清除蘇聯瓦解後遺留在新興共和國中的核子武器。培里也促成國際武器管制協議及核子材料的安全防護安排,這是朝向達成核子安全之路非常重要的一步。
我很榮幸與培里合作,在我們共同努力為達成妥善管制核武和可裂變材料的工作中,也深受他的啟發。過去十年,我們兩人偕同西德尼‧德雷爾、亨利‧季辛吉和山姆‧努恩,召集一系列重要會議,也聯名寫了一篇文章,頗受世界重視。菲爾‧陶布曼(Phil Taubman)二○一二年特別寫了一本書《夥伴:五位冷戰戰士及禁用核彈的追尋》(The Partnership: Five Cold Warriors and Their Quest to Ban the Bomb),介紹我們的工作。我們強調走向我們設定的核子安全終極目標,所必須採取的一些做法之重要性。山姆‧努恩對登山攀頂的描述,深為我們擊掌稱妙。山巔就是沒有核武的世界。山腳下的世界,是許多國家擁有核武,製作核彈的可裂變材料通常防護鬆懈。在這樣的世界,核武在某個時刻引爆,造成難以想像的後果之可能性相當高。我們試圖踏上登峰攀頂之路,而直到最近,不無進展。
冷戰結束所產生的氣氛導致大規模削減武器,因此今天全世界核武的數量,還不到一九八六年雷根總統和蘇共總書記戈巴契夫(Mikhail Gorbachev)在雷克雅維克會議(Reykjavik meeting)時的三分之一。但今天不安定又回來了,世界又受到核武擴散的威脅。我們持續關注這個問題,培里也堅持對抗此一威脅,因此他特別重視教育年輕人,認識核武的危險,以及防止動用核武的方法。培里除了在史丹福大學為學生開了十分有創意的核子安全課程之外,他也設計出網路教學,希望把訊息傳布給世界各地廣大的青年朋友。
培里的旅程,本書有詳盡的記載,他努力不懈地遏抑核武的浪潮,引導世界重新走上建設性的道路。他太太李也一路伴隨他。古諺說「每個成功的男人背後都有位偉大的女性」,最好的例證就是培里這對恩愛夫婦的相互扶持。李一路堅定陪伴培里,同時也完成自己的重要目標。軍方頒給她獎章,表揚她改善美軍眷屬的生活品質,而且阿爾巴尼亞總統為感謝她提升阿爾巴尼亞軍人醫院水準所做的貢獻,頒給她德蕾莎修女獎章。
培里在一生事業的每一階段,都表現他關注美軍部隊的福祉。他的軍事服務是從入伍從軍開始,從基層出身,因此他發自內心關切每個士兵以及其眷屬之福祉。他注意到軍隊戰力和生活素質息息相關這個「鐵的邏輯」,全心全意認同資深士官長理查‧基德的建議:「照顧好你的部隊,他們就會回報你。」任何在軍中服過役的人(譬如我就在陸戰隊服過役),都曉得部隊至上這個道理。
培里深刻關切改善軍眷生活素質,從他觀察到軍人宿舍,尤其是眷舍環境低劣亟需改善後,立刻劍及履及採取行動,可見一斑。培里評估軍人眷舍問題時,很幸運有另一雙耳目替他注意;他視察部隊時,夫人則和軍人眷屬懇談。他們構思出來新穎、有創意的公民營合作計畫,在一九九六年獲得國會核准,大幅提升且持續維持住軍人眷舍的品質。
柯林頓總統肯定記得這個了不起的政績,一九九七年一月他在培里的卸任典禮上,頒給他「總統自由勳章」(Presidential Medal of Freedom)。他說:「威廉‧培里將被歷史記載為美國最有生產力、最有效率的國防部長。」
參謀首長聯合會議主席約翰,夏利卡什維利將軍(General John Shalikashvili),對這位不平凡的公僕有如下評語:
是的,他是個才智極高的人。是的,他是具有充沛精力及會感召別人熱情的人。是的,他是非常關心美軍士卒及其眷屬的人。但最重要的是,他具有堅毅不拔的個性。他是個不惜代價,勇於任事的人。
美國人應該感念威廉‧培里,他把一生奉獻給國家安全。他一再以專業知識、活潑精力和無比的熱情,堅持他的人生旅程。
喬治•舒茲
自序
我們這個世代最嚴重的安全威脅,就是核武在美國某個城市引爆的危險。這是我的核子夢魘,產生自我長久又深刻的經驗。它有可能以下述情況發生:
一小群祕密團體躲在某個商用動力離心機設施,把三十公斤的鈾濃縮到足以製作一枚核彈的地步。
這群人把濃縮鈾送到附近另一個祕密設施。接下來的兩個月,技術小組利用濃縮鈾組裝出一枚粗糙的核彈,把它裝進大型木箱,外頭標明「農業機械」,再把木箱運送到鄰近機場。
一架民航公司的運輸機,把木箱送到國際機場的貨運中心站,然後木箱送上飛往華府哥倫比亞特區的貨機。
不久,貨機在華府杜勒斯國際機場(Dulles International Airport)降落,木箱轉送到位在華府東南區的一座倉庫。核彈從木箱卸下,裝上一輛貨運卡車。
一名自殺炸彈客把卡車開到賓夕凡尼亞大道(Pennsylvania Avenue)某地,恰好是正在開會的國會山莊(Capitol)和白宮之間的中途點;上午十一點,他引爆這枚核彈。
炸彈爆發的威力為一萬五千噸。白宮、國會山莊及兩者中間的建築物統統被摧毀。包括總統、副總統、眾議院議長和三百二十名國會議員在內,共有八萬人當場殞命。另有十萬多人嚴重受傷,根本沒有足夠的醫療設施可以進行救護。華府的電信設施,包括絕大多數手機中繼站全都癱瘓。有線電視新聞網(CNN)立刻播報華府遇難的影片,接著又報導它收到的訊息,歹徒聲稱在美國另外五個城巿各藏匿了一枚炸彈;除非駐紮全球各地的美軍統統立刻撤退回美國,否則未來五週他們每週要引爆一枚炸彈。十分鐘內,股市陡然大跌,所有交易中止。全國陷入一片恐慌,老百姓開始從大城市疏散。全國生產製造業完全停擺。
全國也陷入憲政危機。總統職位應該由參議院臨時議長(president pro tem)代理;當爆炸發生時,他正在梅約醫院(Mayo Clinic)接受胰腺癌治療,無法趕回此時已宣布進入戒嚴狀態的華府中樞。國防部長和參謀首長聯席會議主席為了爭取預算,都在眾議院軍事委員會(House Armed Force Committee)出席聽證,在爆炸中也未能倖存……
很難想像這一幕假設劇本的災難後果,可是我們必須未雨綢繆。這只是舉例說明,如果恐怖團體從北韓或巴基斯坦買下或偷走一枚核彈,或者從仍擁有高度濃縮鈾或鈽,但防衛鬆懈的其中一個國家的反應爐偷走可裂變材料,也會發生相同後果。
核彈在某個城市引爆的危險非常真切。可是,這份災難造成的人命傷亡雖然將百倍於九一一事件,民眾對它卻只有些微感覺,而且還不甚明白。因此之故,我們目前的行動,和即使是小型核攻擊就能造成的悲劇後果仍不相稱。
本書試圖提醒民眾我們所面臨的嚴重危險,並鼓勵採取能大幅降低這類危險的行動。我向大家陳述自己人生轉變的故事,立下一個引人注目、壓倒一切的目標:確保人類絕不再使用核武。
我的特殊經歷使我清楚了解核武的危險,以及思索核戰幾乎無法想像的後果。我這一生有第一手經驗,也接觸到絕頂機密的戰略核武選擇的知識,讓我可以從獨特但又寒慄的角度得出結論:核武不再提供安全,現在它們反而危害到我們的安全。我覺得自己義無反顧,必須和盤托出作為圈內人,對這些危險的所知所覺,說清楚、講明白我認為該怎麼做,才能確保未來世代脫離年復一年擴大中的核子危險。
冷戰時期與大量擴增核武的這些年頭,世界面臨在誤判或意外之下爆發核子災難的隱憂。這些危險於我絕對不是理論。我在古巴飛彈危機時擔任分析師,後來又三度在美國國防部膺任重寄,使我每天密切接觸這些可怕的可能性。
雖然冷戰結束,核子危險也稍退,但今日它們又以更加危險的新面貌捲土重來。跨進新世紀後,美、俄關係變得愈來愈緊張。俄羅斯的傳統武力,比起美國和北約國家的傳統武力遜色甚多,必須仰仗核武確保國土安全。由於北約東擴、叩抵國門,美國又在東歐部署飛彈防禦系統,俄羅斯感受到威脅,它的言行日益展現敵意。言詞強硬之外,俄羅斯大力提升其核武力――積極增加新一代的飛彈、轟炸機和潛水艇,以及供這些投射系統使用的新一代核彈。最不祥的是,它放棄「不先使用」核武的政策,宣稱準備動用核武對付它判定的任何威脅,不論此一威脅是否核子性質。愈來愈令人擔心的是,俄羅斯因為嚴重誤判而面臨不測時,會以為其安全需仰賴採用核武才能保衛。
除上述危險升高外,我們又面臨冷戰時期未曾有的兩種新型核子危險:第一種是區域性的核子戰爭,譬如印度和巴基斯坦兵戎相見;第二種是類似前文所述的夢魘,即恐怖份子發動核子攻擊。
一九九六年,我擔任國防部長的最後一年,有一件事讓我意識到核子恐怖威脅的現實。美國駐沙烏地阿拉伯空軍的宿舍霍巴塔(Khobar Towers)附近有一枚卡車炸彈爆炸,當場炸死十九名美軍;攻擊者若能把卡車開到更接近宿舍的地方,死傷人數恐怕就是數以百人計(一九九三年黎巴嫩美軍陸戰隊遭到攻擊,就有兩百二十名官兵遇害身亡)。美國不清楚是誰籌畫此一攻擊,但其目的是要迫使美軍把部隊撤離,有如早先美軍在黎巴嫩遭到攻擊後的反應一模一樣。
我認為美軍在沙烏地阿拉伯的任務非常重要,而且在那種壓力下撤軍將是十分嚴重的錯誤。因此,在沙烏地阿拉伯國王法赫德(Fahd)的合作與支持下,我們把美國空軍基地移到另一個偏遠地點,讓美軍既能達成任務,又能確保部隊安全。我發表公開聲明,宣布移動駐地,並宣示新基地將受到重兵保衛,沒有任何恐怖團體能阻擋美軍在沙烏地阿拉伯達成使命的決心。
有位神出鬼沒的人物奧薩瑪‧賓拉登(Osama Bin Laden),在網路上貼文對我的新聞稿做出回應,他號召對駐紮在沙烏地阿拉伯的美軍部隊發動「聖戰」(jihad),並且以一首怪詩威脅我:
威廉啊,明天你就會知道,
哪位年輕人將會面對你那大搖大擺的弟兄,
有位年輕人將含笑投入戰鬥,
他將帶著沾血的長矛撤退回鄉。
五年後的二○○一年九月十一日,賓拉登一躍成為全球家喻戶曉的人物,我這才了解他給我的信之全盤意義。分析師加強對賓拉登領導的恐怖團體蓋達組織(Al Qaeda)的研究,發現蓋達組織公布的使命不是要殺害數千名美國人(他們在九一一已經遂其心願),而是志在取數百萬人性命,而且他們很認真想要取得核武。我一點都不懷疑,蓋達組織若是拿到核武,肯定會用來對付美國人。
如果我們今天不採取必要的預防行動,我所擬想的核子夢魘就會成為悲劇事實。這些行動大家都很清楚,但除非民眾參與這些議題,它們不會被採行。《核爆邊緣》一書說明這些危險,也描述可以大大緩和危險的行動。
我仍然充滿信心,我們可以改變目前正在走的、愈來愈危險的路線,我提出建言,敘明該怎麼做。民眾唯有透過更深刻了解此一危險的真實和急迫性,才會決心接受建議、採取行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