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越往高處飛,越是風急雨驟。
雪憲幾乎睜不開眼睛,只能感覺到雨點密集地打在自己的臉上、身上,雨水順著頭髮一直往下流,龍的鱗片越發冰冷,他打著顫,快要堅持不下去的時候,龍帶著他陡然衝出了雨幕。
忒亞溫暖燦爛的光芒照入視野,他們像突然進入了另一個世界,雪憲回過頭去,看見那些陰雲聚集在森林上方,雨仍在密集地下著,雨絲以森林的邊緣為界,清晰地劃分出邊界線,那一幕著實神奇。
巨龍展翼滑行,一切豁然開朗。
空中出現了一道巨大的彩虹,龍身側行,帶著牠的人類從其中穿過,他們離彩虹那麼近,雪憲好像只要一伸手,便能抓住一道虹光。
風聲呼呼,風很快就吹乾了雪憲的濕髮。他不知道伊撒爾要帶他去哪裡,但完全不擔心他們會迷失方向,無論是幼龍時,還是成年體,他的龍總是能給他滿滿的安全感,他願意跟著他的龍去任何地方。
基地和研究所的人應該都知道伊撒爾來了──伊撒爾在基地上方的盤旋,其實是一種赤裸裸的宣告。牠帶走了牠的由卡,任何人都不能阻止和打擾。
他們飛過森林、山丘,以及大片的平原。
秋季的龍嶼有種震撼靈魂的美,看得雪憲屏住了呼吸。習慣了基地的集體生活,雪憲差點忘記了龍嶼本就是無人區,而基地只是其中渺小至極的一處落腳地。一如回到了相依為命的流浪時光,天地間彷彿只有他和他的龍,他們想去哪兒就去哪兒,無拘無束,恣意瀟灑。伏在龍脊的飛行非常刺激,雪憲心情大大放鬆,忍不住發出一聲歡呼:「嗚呼──」
他和龍心意相通,龍感受到他的快意,忽地傾斜身體,在空中快速地轉繞了個圈急速衝刺,直線向上。
「啊──」
這次他們衝破了雲層,凌駕白雲之上。
雪憲抓著龍脊的骨刺,這樣衝擊性的高度讓他有些缺氧,眼睛卻貪婪地欣賞這一切,不等他呼吸困難,龍便又俯衝向下,氣流衝擊雪憲的胸腔,讓他吐了幾口氣,趴在龍的背上笑了起來。
原來這就是真正屬於伊撒爾的世界!太美了!
雪憲大喊:「伊撒爾!」
龍也發出一些長嘯,久久在天際迴蕩。
他們飛過的天空留下一道白痕,龍不做留戀,繼續飛行。他們飛了很遠很遠,下方的景色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無窮星有許多特殊地貌,雪憲還是第一次看見這樣的地方:近處是覆蓋綠植的奇特峽谷,地形凹凸有致,彷彿由數個方正的馬賽克塊堆疊而成;遠處則層巒疊嶂,最高的山脈似乎比天還要高,形成了一道頂天立地的屏障。
金光自山頂洩露,呈射線狀照向峽谷,龍盤旋著緩速下降,落在了峽谷上方的一處草地上。
這裡的植被顏色濃郁,不遠處,一道瀑布自懸崖上方傾洩而下,後面隱隱能看見石洞。龍俯下身體,雪憲猜他們差不多已經到了,默契地順著龍翼滑下。龍噴著鼻息,似乎在通知他繼續朝前走,於是他便邁開腳步,朝著那前方走去,沒走多遠,便被眼前這美不勝收的一幕驚呆了──前方地勢略低一些,草地綿延起伏,顏色翠綠欲滴,柔順得像絲絨。草中每隔開一段距離,就成群地長著了不知名的鮮花,溪流穿過,隨著峽谷地貌錯落有致地流動,彷若仙境。
龍收起雙翼,跟在雪憲的身後爬行。
雪憲往前繼續走了幾步,確定他們應該是已經到了目的地,剛一轉身,便被龍伸過來的大腦袋碰倒了。雪憲倒在草地上,草葉弄得他很癢,想笑,但抬頭看見湛藍的天空與龍燦金色的眼睛,內心又是一片寧靜。
「這是你選的地方嗎,伊撒爾?」雪憲伸手,撫摸龍的吻部。「這裡真美。」
龍不搭話,只是用頭來蹭他的臉。龍鱗粗糙,龍的動作很輕,弄得雪憲不住發笑,他們嬉鬧了一陣,雪憲躺在草地裡,衣服朝上掀起,露出一大片白皙的、綴著淺淺刺青的腰腹。
人類的身體很小,也很柔軟。隨著呼吸,那肚皮輕微地起伏著,龍的瞳孔迅速收縮,牠不再如以往那樣焦躁地抓撓地面,而是伸出舌頭,逕自從人類的肚皮上緩慢舔過。
龍的舌頭寬大滑膩,雪憲的皮膚上立刻就冒出了一層細小的顆粒。他也不如以往那樣只是笑著躲開,只是感覺自己的臉「騰」地燒著了,趕緊用手撐住龍,呼吸急促。龍太大了,雪憲太渺小。但是他能感覺到龍的鼻息也變得滾燙,其中含義不言而喻,於是他趕緊坐起來,緊張地看著牠。
少時,龍喉嚨裡發出低吼,退後了幾步。牠緊緊地盯著雪憲,然後張開雙翼,扇動後驟然飛離。
龍翼扇起的風颳起一層層草浪,迷了雪憲的眼睛,他下意識抬手擋了擋,再看去時,龍已經遠在天際了。雪憲站起來,繼續朝剛才要去的方向走。
他下了草坡,看見遠處的草地裡有個白色的影子。草地隨著搖曳,隱隱傳來花的香氣。
雪憲走近了,辨認出來這是一個由帳篷改造而來的棚子──和他用撿到的降落傘布料做的那種差不多,但是更新,也更大。這是伊撒爾新建好的一個「巢」,比上次在小島上做的要周全,也更精緻。
白棚裡鋪滿了乾燥的草,厚厚的一層,靠裡的地方還按照人類的習慣放置了白色的軟墊,上面堆著一些抱枕和薄被。棚中還攢了不少水果,都是新鮮的,甚至還準備了人類所需要的鍋爐餐具,與其說是個「巢」,不如說是一個野營地。
雪憲知道他們接下來的幾天都將在這裡度過,心跳加速。他走進棚子裡,跪坐在軟墊邊緣,想像著伊撒爾布置這裡的樣子。
隨後,他便被摟入了一個熟悉的懷中。
風呼呼地吹,草浪發出沙沙的響聲。頭頂的白色篷布被吹得鼓起來,他們的頭髮在風中糾纏。
雪憲沒有回頭便知道背後擁著他的人是誰:「你是怎麼找到這樣的地方的?」
「很久以前來過。」伊撒爾從後方抱住了他,輕輕嗅聞他的氣息,「有一次我路過這裡,曾在這裡喝過水,前不久忽然想起來了。」
雪憲問:「這些東西都是你從納哈帶來的嗎?」
「嗯。」伊撒爾的第二次築巢自然要比第一次更好,但他答得很簡略,還問,「你餓不餓?」
雪憲:「不餓。」
說完後,雪憲便被伊撒爾翻了過去,兩人面對面地看著對方。
伊撒爾的銀髮披散著,偏銀色的睫毛低垂,金眸暗沉,面容比這周遭的景色還要奪人心魄,他的身上殘留著巨龍的野蠻氣息,任何人在此時見了他,都不會對他野獸的身分產生任何猶豫。
最後一絲傍晚的橘色天光洩進棚中,氣氛曖昧。
伊撒爾的胸膛寬闊,肩膀和手臂的肌肉線條都非常完美。他的手很大,單手就捧住了雪憲的大半張臉,微微用力,讓雪憲不得不仰著頭。他垂眸靠近,目光落在雪憲的唇瓣上。
雪憲沒有躲,等著伊撒爾吻下來,但是伊撒爾沒有,他們的鼻息纏綿,伊撒爾用鼻尖碰了雪憲的:「我帶你去個地方。」他站起來。
「等等!」雪憲羞紅臉,轉身在軟墊上取了一張薄布,繫在伊撒爾精瘦的腰間。
伊撒爾沒有拒絕,仍由雪憲跪在前方,摸著他的頭頂。
雪憲不知道為什麼,明明他已經連那兩道人魚線一齊遮住了,但臉卻比之前更燙。
他們要去的地方不遠,會經過一些黑色的巨石。
那些石頭聳立在草地上,令雪憲想起在藍星上的巨石陣,他想,或許它們是先民留下來的,代表某種特殊含義。
天色徹底黑下來了。
在女星升起、黑暗籠罩峽谷時,他們來到了一片發著光的樹林。
「好漂亮。」雪憲驚喜道,「這裡怎麼會有這麼多夜光樹?」
這種樹的樹幹和樹葉表面覆蓋著一層吸收光線的粉末,到了夜裡便會發光。夜光樹在棲息大陸很少見,聖殿裡倒是種了一棵,可是這裡卻成片地生長著,形成一片閃耀的光海。
雪憲很快就明白了伊撒爾的想法:龍一直認為雪憲喜歡亮晶晶的東西,這裡或許不是牠漫長生命中去過的最美的地方,但肯定是雪憲最喜歡的地方。
他們走到樹林深處,風將那些發光的粉末吹落在草葉上,也落在他們的頭髮上、衣襬上。
「以後我們在納哈種一些。」雪憲牽著伊撒爾的手,「肯定會很好看。」
「好。」伊撒爾說。
伊撒爾將雪憲抱起來,被雪憲抹了一些亮粉在臉上,俊美的臉龐看起來有些妖異。見雪憲看著他笑,於是他也取了一些亮粉,塗在雪憲的眼下。
兩人閃亮的眸子裡倒映出對方的面龐。
雪憲情之所至,忽然收起笑,對伊撒爾說了:「我喜歡你。」他柔聲對伊撒爾告白:「伊撒爾,我好喜歡你。」
伊撒爾喉結滾動,將少年的頭往下壓,一邊熱吻,一邊不管不顧地攻略城池。雪憲夾住他的腰回應,被推得抵在樹幹上,悶哼一聲,兩人卻捨不得分開。
亮粉紛紛揚揚地飄落,落了他們滿身,一路點綴,直到他們回到了白棚中,也散落在軟墊上,彷彿將星星也帶回了「巢」中。
伊撒爾在這裡布置了光能燈,他們吃了一些水果,之後伊撒爾又去溪水中捕了一條魚。
龍在築巢前都會為彼此做好準備,一次補充足夠的體力,可是他們現在都是人形,那些都不急在一時,大可以慢慢來。
魚很肥美,伊撒爾升起的篝火剛好,雪憲烤製的手藝純熟。
星光璀璨時,他們來到瀑布下的石洞中。
石洞裡也亮著一盞小小的光能燈,照亮幾平方公尺見方的清澈水潭。
伊撒爾扯下腰間的布料,雪憲也脫了衣服,步入潭中的伊撒爾伸出雙臂,將少年放入水中。
「抱著我。」伊撒爾一邊吻他一邊說,「水很冰。」
水的確有點冰,但伊撒爾的身體滾燙。
不多時,隨著體溫的上升,雪憲身上的刺青在水下隱隱地發著光。
他早已經適應了伊撒爾的吻和擁抱,沉溺其中,思索著愛的索取和占有,覺得這一次或許不會像上次那樣可怕──伊撒爾和他都改變了,他們這次會成功。
雪憲趴在石潭邊緣,不時偏過頭與伊撒爾接吻,覺得非常熱,心也越跳越快,整個人幾乎化成了一灘水。突地,他整個人猛地彈了下,緊緊抓住了潭邊凸起的岩石:「……伊撒爾!」
「我在。」伊撒爾直接、突然,帶著強制性。
他在身後,用和手指進度完全不同的、有些冷的語調回應。
「雪憲。」
這情形,在上次試圖築巢時,雪憲已經經歷過一次。當時他滿是驚恐和畏懼,而這一次更甚。
雪憲咬著唇,才沒跳起來逃走,腦子裡還在想白博士說過的話,相愛的人們都是這樣的,這是非常自然的事情。
伊撒爾好像很冷靜,他持續地親吻雪憲,掠過雪憲的耳朵、脖頸,沒再多做什麼。
過了好一陣,雪憲不再緊繃時,伊撒爾才將砝碼逐步增加。他摟著雪憲的腰,在水中退後了些,來到靠近洞口的位置,外面傾洩而下的瀑布水聲變大了。雪憲的嘀咕偶爾夾雜在水聲裡,伊撒爾則低聲說著安撫性的龍語。
片刻後雪憲往水裡滑,伊撒爾便抱著他從水裡走出來,把他放在一塊平整的岩石上。
伊撒爾俯身低頭,雪憲的手指緊緊摳住了伊撒爾的背。
不再以為自己身體壞掉,或者是生病了,雪憲這一次沒有什麼心理負擔,也不再焦慮,四肢很快就變得軟綿綿,雙腿止不住地從伊撒爾的肩膀上往下滑落,又被對方扣住了腳踝。「伊撒爾!」他捂住眼睛,小聲地喊。
「唔。」伊撒爾再次抱起他,「別躲。」
雪憲說:「我不想在這裡了。」
伊撒爾便說:「好。」
無邊的夜色裡,他們穿過柔軟搖曳的草浪,白皙的身軀是黑暗中唯一的一抹亮色。
夜空中星河璀璨,伊撒爾的銀髮被雪憲攥在手中,彷彿是抓著賴以生存的最後一根稻草,他嗚咽,或者喘氣,抑或咬住伊撒爾肩膀上冒出來的龍鱗,全因伊撒爾既穩穩地抱著他,又沒抽出裡面的手。
四下無人。準確來說,方圓幾百公里都不會有別的人類,做任何事情都是被允許的。
「伊撒爾。」雪憲混亂地說,「你先停下,我沒力氣了。」
「快到了。」伊撒爾這樣回答,「就在前面。」
回到白色的棚子裡時,雪憲崩潰地滾在軟墊內側,用抱枕捂著半張臉,他竟然……
軟墊是真的很軟,雪憲整個人都要陷進去了,但衝往頭皮的那可怕感覺卻沒有消失,好像他們還貼在一起。
伊撒爾跪在棚子中央,扯過傍晚時雪憲給他繫在腰間的那塊布料,擦拭了腹部和胸口被雪憲打濕的地方。他一邊做著這些,一邊面向雪憲,彷彿有意要讓雪憲看個清楚。扔開布料後,伊撒爾也沒有站起來,只是微微仰起了頭,目不斜視地看著雪憲的臉,然後手往下伸。
光能燈安裝在棚子一角,夜風依舊,棚布被吹得鼓起來,伊撒爾的影子投在上面,手臂因動作而鼓起來的肌肉、修長的脖頸和滾動的喉結都一清二楚。他的銀髮隨風飄起,半斂著長長的睫毛,眸光流動,面上的神色充滿特別意味,看著雪憲,他的一切都變快了,包括呼吸。
雪憲不想和此時的伊撒爾對視,可是根本移不開視線。明明隔得那麼遠,雪憲卻覺得伊撒爾的每一次動作都落在自己身上,剎那間就再次被燒著了一般,身上發出淡淡的光,頭埋進抱枕裡,重新冒出細密的汗珠。
好一陣後,伊撒爾才低低地嘆息了一聲。
棚子裡安靜下來,伊撒爾撿起那塊可憐的布料,粗魯地擦了手。
第一個夜晚他們相擁入眠,就這樣結束。
第二日雪憲醒來時,是容納著需要適應的「砝碼」的,伊撒爾一點也不客氣。雪憲這一整天都沒怎麼能離開軟墊,記憶有點混亂,只能記住伊撒爾的臉,和眼前白色棚子的頂部。
雪憲問:「天都亮了嗎?」
伊撒爾:「嗯。」
雪憲說:「怎麼看起來還是灰色的?」
伊撒爾說:「今天是個陰天。」
雪憲不是很餓,夜裡他們加餐了一頓。
反正沒有事做,他又迷迷糊糊地賴在伊撒爾懷中睡了一會兒,然後睜開眼,翻身覆在伊撒爾身上,含著伊撒爾的唇瓣和他接吻。
這大概是峽谷裡的風季,柔和的風幾乎沒停過,它吹進棚子裡,也鼓起棚布,布料發出沉悶而靜謐的聲響。
雪憲變得很軟,很軟。他無力地摟住伊撒爾的脖子,被對方欺占,砝碼無法添加到更多的時候,伊撒爾將他壓在軟墊上,把他的手扣在了頭頂。
雪憲可能是哭了,視線變得非常模糊。龍總歸是龍,就算化為了人形,也保留著屬於龍的特徵,雪憲適應了這麼久,這次沒有上一次他們試圖築巢時那麼疼,但感覺依舊非常可怕。他劇烈地顫抖著,手卻完全沒辦法掙開,只能無助地看著棚子的頂部。
風在吹,伊撒爾停了很久,把雪憲的唇瓣從他自己的牙齒下解救出來,有要停止的意思。
雪憲掙開桎梏,抱住伊撒爾的脖子,他啜泣著,鼓起勇氣說:「我不怕你。」
伊撒爾怔了一兩秒才繼續,死死地吻住了他。
這是很重要的一天,雪憲想。他們完成了契約,這一天會是他和伊撒爾將來的紀念日。
白色帆布鼓起來,又沒下去,草葉一波波地掀起浪潮,天空上飄著的一朵雲移動了位置。
伊撒爾暴露出龍形態時的模樣,他的臉頰、胸膛都生出了銀色鱗片,雙眼變為豎瞳,背後也冒出猙獰的骨刺,指甲迅速地變黑變長,然後他抱起雪憲,將人抵在角落堆疊的抱枕上。
「滋啦──」利爪刺破抱枕,羽毛飛了出來,順著風飄散得漫山遍野。
人類少年被龍殘忍地剖開,又被溫柔地擁住呵護。雪憲摸著龍後背的那些骨刺,骨刺刺破了他的指尖,冒出鮮紅的血滴。他捧住伊撒爾的臉:「……你冷靜一點,我好痛。」
指尖的血被吮去,龍的豎瞳恢復屬於人類的圓形,只有一兩秒,但看清懷裡乖巧的人類後,那雙瞳孔就又急速變成了兩條細線,身體也陡然長大好幾倍,大有要化為龍形的趨勢。
沒有人告訴過雪憲,龍會在這時失去理智,他嘴唇咬出了血,只能不斷在疾風驟雨中哀叫龍的名字。
「伊撒爾……伊撒爾。」
這是屬於龍的,最原始的追求。
不知道過了多久,山間重新颳起了清爽的風。
白色棚子塌了一半,兩人相擁著倒在軟墊上,身體一半都露在了棚子外面。
雪憲習慣了伊撒爾,昏昏睡去。
醒來時,他渾身的骨頭都像散了架,身體難受極了,但心中莫名地感到饜足。他抱住伊撒爾的脖頸,聽到伊撒爾在耳旁呢喃。
「雪憲……」龍把他的名字念得很清楚,發音很標準。「我們的契約。」
「我們的契約?」雪憲朦朧回應,「不是已經完成了嗎?」
伊撒爾說:「還沒有。」
──一切還遠沒有結束,銀龍的標記才剛剛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