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半小時後到達東區,兩人提前在地圖上確認過小診所附近的地形,下車後朝著那條美食街走。
美食街橫跨整個綜合大學後區,而小診所則是在這條街盡頭,聽說開了幾十年,十五年前診所負責人的兒子繼承了這家診所。
因靠近綜合大學,學生們平日裡身體不舒服也不會專程跑去小診所看,所以這裡看的大多是急性的小毛病,像是逛美食街,東西吃太多吃壞肚子的,吃得忘乎所以意外發情的,意外受傷之類的。
他們一路吃吃喝喝,從街頭逛到街尾,終於遠遠地看到那間診所。
診所只有兩扇門面,裡面冷冷清清的,幾乎沒有人。
宋瑜抱著杯奶茶,餘光瞥到身後,拉著容時就進了旁邊的一家家鄉料理館。「這家生意這麼好,一定很好吃。」
兩人上了三樓,找了個靠窗的包廂坐著。宋瑜的視線掃過街道,托著下巴懶洋洋的笑,手指在桌面輕叩了三下,容時卻秒懂──從他們出學校開始就有三個人跟著他們,可能還不是一路的。
這個角度能清楚地看到診所大門,等菜上齊後,他們開始各管各的,宋瑜開著終端,查看下屬即時發回的情報;容時有一筷沒一筷地吃著,時不時朝他那邊看一眼。
宋瑜本不想理會,可他看的次數太多了。「我臉上有髒東西?」
從看到那隻兔耳朵開始,容時的心情就只能用非常糟糕來形容。他放下筷子,招招手:「我幫你擦。」
宋瑜抹了把臉,什麼都沒有,疑惑地探頭過去,卻被一把扯住了。他揮開容時的手,同時拿起筷子刺了過去,根本不需要思考,身體自己做出了反應。
「找死!」他無聲地做了個嘴形。
容時撿起筷子輕鬆擋住他的攻擊,不緊不慢地說:「奶油乾了不好擦。」
宋瑜:……這人真的很討厭!
【主人,診所五十公尺內出現了病歷上的目標對象!】
容時眼神一變,立刻朝診所門口看過去。
宋瑜不知道他發什麼神經,見他煞有其事的,也跟著看了過去,只見一個學生打扮的年輕男生走進了診所,宋瑜的手指在虛擬鍵盤上快速敲動。
【注意那個穿藍色帽T的Omega。】
Omega進去不過十分鐘就出來了,宋瑜和容時對視了一眼,準備下樓。
不過結個帳的時間,診所負責人也出來了。他左右張望了一下,進了一條小巷。
兩人加快速度,幾步下樓。
容時在路邊的攤子上買了兩頂漁夫帽,帽子一換,再藉著擁擠的人群,他們輕易就甩開跟蹤的那三個人。
診所負責人是個十分圓潤的Beta,長著一圈落腮鬍,頭頂還紮著小辮,看起來不像醫生倒像個文藝工作者。
小巷子裡沒人,他們走進隔壁的小巷子裡,借助下屬的情報隔空跟蹤,卻見Beta越走越偏,在住宅區裡繞了二十分鐘,才打開路旁的一輛懸浮車車門。
容時幾乎可以肯定,這人要前往的目的地一定不簡單,他左右環視,在路對面看到一排正在充電的共享懸浮摩托車。見人要跑了,容時沒有猶豫,幾步走過去,終端刷過感應器卻沒有解鎖,提醒需要下載軟體才可以,他視線掃過充電樁,摸到側邊一個小凹槽用力一扯,懸浮摩托車上的鎖應聲解開。
宋瑜剛跟過來,就看到這長得一臉正派的傢伙乾脆俐落地破壞了充電樁。
容時跨上車,扔給他一頂安全帽:「上來。」
宋瑜看看這車又看看手裡的安全帽,快速戴上,大長腿一跨,坐到了容時的後面。
引擎和發動機的聲音轟響,容時低聲提醒:「抱緊了。」
宋瑜猶豫那麼一秒,車子就飛了出去,他差點也跟著飛了。
這是把摩托車當火箭開?!宋瑜抱緊他的腰嗤笑:「沒看出來,你這正經人的追蹤手段這麼野?」
容時鎖定目標,將油門拉到底。「只要能完成任務,手段不重要。」
宋瑜忍不住嘲笑:「公然破壞公物,你不怕AI巡衛追殺?」
容時:「你的人會賠錢。」
宋瑜:「憑什麼你砸了東西我給錢?」
容時:「你錢多。」
宋瑜:「……」
小劇場
宋貓貓:啊,我馬甲快掉了。(馬甲快掉了:「馬甲」在方言為背心,網路上代指分身帳號,後引申有冒用、隱藏身分等涵意,「馬甲掉了」即指身分暴露,常簡稱「掉馬」,此為一語雙關。)
容兔兔撿起來,替他穿回去,順便纏了一圈膠帶:不,你沒有。
懸浮摩托車在空中疾馳,眼前的景物只剩下虛影,宋瑜扣緊容時的腰,感覺自己上了賊船。
容時這人,沒接觸過時以為他沉穩內斂,萬事皆在掌握,接觸了才發現這人骨子裡又皮又瘋:在第八十八軍區醫院藥房的地下倉庫裡,用一般人想像不到的極端手段破開實驗室;這次直接當街搶了公共懸浮車,還越飆越快!已經完全超出正常安全的駕駛速度。宋瑜很懷疑他們下一秒就會被甩飛出去,或者被飛過來的空中垃圾給撞殘。
「你再快點,馬上就能甩開目標十八條街了。」宋瑜諷刺道。
容時:「你留意目標的方向。」
宋瑜微微偏頭,湊近他耳邊:「八點鐘方向。」
容時騎著摩托車俯衝下去,繞著一座高塔飛了幾圈,惹得塔上看景觀的遊客們尖叫不斷。
後面有人在追著他們,如果緊跟著目標,很容易被後面的那些人發現他們的目的。有宋瑜幫忙觀察目標的情況,容時專心在各種高層建築、遊樂設施中竄來竄去,再一次成功甩開追他們的人。
王宮內,宋珂的特助疾步走進書房:「殿下,下面的人跟丟了。」
「廢物!」宋珂把手裡的毛筆甩到地上,黑色的墨汁染在昂貴的地毯上,留下一道不和諧的黑印。
特助:「不過他們看起來很親密,應該真的只是在約會。」
如果有別的目的,肯定不會高調搶車,還飆車玩什麼車技,像是怕別人不知道他們來過。
「倒像是他的做派。」宋珂冷笑。
宋瑜連他都敢打,還高調和Alpha閃婚,這麼比起來,當街玩飆車也不算什麼了。
特助打開終端:「下個月十五號,皇家學院要舉辦年度荒星生存競技大賽,千家的表小姐、賀家的小少爺都已經確定參加了,要為您報名嗎?」
「又是這種無聊的比賽。」宋珂興致缺缺,「我要做的是國王不是士兵。」
特助:「可這是擴展人脈圈的絕佳時機。」
皇家學院的學生家庭背景都是大貴族起步,平日裡都是安逸的大小姐大少爺,把他們扔到危機四伏的環境裡,隨便耍點手段便能輕易得到他們的信任。
宋珂不想參加,那種鬼地方,到處都是蟲蟻猛獸,吃不好睡不好,別說洗澡,連個上廁所的地方都沒有,想想就窒息。
見宋珂實在不願意,特助只能作罷。
走到門口時,他突然被叫住。
「這麼有趣的比賽只在校內舉辦多可惜。」宋珂嘴角噙著笑,「不如今年跟中央軍校聯合,也讓皇家學院裡的小姐少爺們見識見識軍人的風采。」
看到他算計的表情,特助幾乎秒懂,躬身道:「我這就去提建議。」
特助走後,宋珂忍不住放聲笑了出來──真想看看那個好弟弟失勢後淒慘幽怨的臉,想來一定非常精彩。等那些平日裡吹捧他的大貴族們看到他和Alpha糾纏不清,不知道會露出什麼樣的表情。
診所負責人的懸浮車越開越偏僻,最終停在了一個當地的快遞收發站。
這種快遞只接當地業務,沒辦法寄件到其他星球,規模非常小,每個收發站都無人值守,只有一個智能收發系統,和若干數量的收發機器人。
容時將懸浮車停在馬路對面一個斜角的巷子裡,手指在終端上輕點了兩下。
【兩秒後遮蔽這一帶的監控──已遮蔽。】
【啟動共享畫面模式,已配對T6收發機器人小弟,正在啟動畫面──】
01的聲音響起後,容時的眼前自動出現了監控視窗。
診所負責人走進收發站,將手裡帶來的東西放上傳送帶,智能系統運轉,開始進行寄件流程,但他沒等流程結束又走到了一個小倉庫前。終端在感應器上刷過,倉庫門打開,片刻後他走出來,手裡抱著一個包裹。
包裹不大,一只手提箱的大小。他拿著東西走到大門口,雙眼警惕地打量周圍,上了懸浮車就走了。
宋瑜看著他離開的方向,按動耳朵上的微型耳機:「目標回程,注意他手裡的包裹。」
正準備想個法子溜進收發站,卻看某人戴著安全帽大搖大擺地走出了巷子,宋瑜一把拉住他:「你就這麼過去?」
出於某種不太想提起的原因,容時一時難以直視他的臉,手指叩叩安全帽:「披著馬甲,怕什麼。」
宋瑜:……這破馬甲頂什麼用?
人已經走出去了,宋瑜也只能跟著,對他莽撞的行為非常不滿。「你能專業點嗎,哥哥?」說完後,立刻感覺到了哪裡不對──店門口的監視器在他們靠近後竟然沒有聚焦過來。
容時:「跟在哥哥後面,不用害怕。」
宋瑜:「……」
收發站內井然有序,兩旁是幾十個小倉庫,儲存著準備運送的包裹。沒看到那人在哪裡拿了包裹,宋瑜打算聯繫下屬,找個人過來破解監控。
「這裡。」容時站在那個小倉庫前,叫住他。
宋瑜瞇眼,探究地打量他:「你怎麼知道?」
容時:「哥哥懂的當然比弟弟多。」
宋瑜:「……」
這個倉庫的門是很厚的金屬門,上著鎖,沒有終端或者虹膜驗證根本打不開。
宋瑜側身做了個請的手勢,揶揄道:「那打開這門試試?」
他剛說完,就見容時的手揮過感應器,門應聲打開。
宋瑜:「……」
容時伸手進口袋,讓01變成空氣手槍握在手裡,一腳踢開門,等了兩秒才進去。宋瑜探手到後腰拔槍,緊隨其後。
倉庫四角亮著燈,貨架上堆滿了包裹,整理貨架的機器人像感覺不到他們的存在,依然有條不紊地運作。
這裡的機器人沒有攝影機,用01的共享畫面模式也看不到,容時依次走過每個貨架,想從中找出形狀相似的包裹,經過一處時,他敏銳地發覺腳踩在地板上的聲音不對,下面似乎還有空間。
「這裡。」宋瑜蹲在他右前方,指著貨架後面:貨架和牆中間的地面上有一條非常不明顯的細縫。
容時蹲下來,手指沿著細縫慢慢撫過,金屬地板緩緩打開。
宋瑜一把扯住他的手腕:「為什麼你能打開這裡的所有門?」
容時低頭看看握在手腕上的手,骨節勻稱,指骨修長好看,連指甲的形狀都很漂亮,只是修剪得有些隨意,邊緣凹凸不平,能想見主人的動手能力有多差。他抬眸直視宋瑜:「現在才懷疑我是不是太晚了?」
宋瑜臉色難看:「所以你是嗎?」
容時掙開他的手:「如果我是,你早就涼了。」
兩人一前一後沿著狹窄的樓梯往下走,經過一條幽深的小道後,眼前出現了一個擺滿貨架的房間,架子上擺放著許多瓶瓶罐罐。容時幾乎一眼就看到了那些瓶子上的編號,同樣是一個字母加三個數字。
「K386,這是病歷上的編號。」宋瑜低聲說。
在他說話時,容時也看到了幾個熟悉的編號,對應從軍區醫院搬出來的三千五百六十一份病歷中的其中一份。
這裡是那個實驗室的分處?容時邊走邊將這些拍攝下來:「牽著我的衣角。」
宋瑜本就對他這種嗆人的態度很不爽,辦正事的時候不忘要刺他一下,立刻嘲諷回去,「怎麼,你已經被影響得站不住了嗎?」
容時不鹹不淡地看了他一眼,下意識地想懟,可想想又忍住了。
萬一他是──不,他絕對不是。
「老金?」
前方突然傳來的聲響讓兩人呼吸一窒,幾乎同時握緊了手裡的槍。
「你怎麼還在這裡?不是拿了藥就走了嗎?」拐角處走出一個身穿白袍的中年Beta,戴著厚厚的眼鏡,疑惑地朝他們這邊走過來。
兩人側身躲到一堆箱子後面,空間狹小,他們不得不貼在一起。
宋瑜冷著臉,視線朝外偏,一直留意著外面的動向,容時卻不由自主地將一部分注意力分散到了宋瑜身上──這傢伙的皮膚有這麼白嗎?
腳步聲由遠及近,又逐漸走遠,兩人正要微微鬆口氣,身後的箱子突然爆開。容時護著宋瑜的頭將人抱過來,準備換個躲避的方向,宋瑜卻掙開他朝外面開了一槍,藉著架子的掩護朝對方快速靠近,無奈之下,容時只能配合他,借助槍聲來擾亂對方的判斷。
那人聽到腳步聲,立刻掉轉槍頭,看到是宋瑜,他驚愕了一瞬:「是你?!」然後朝著宋瑜連開了好幾槍。
宋瑜躲到貨架後,手中的槍的子彈穩穩打在對方右手腕上。
「啊──!」對方吃痛,手裡的槍掉到了地上。
宋瑜幾步過去,一腳把槍踢遠,幾招將人制伏。他將人摁倒在地,腳踩在背上,槍口對準對方的後腦。「你是什麼人?為什麼認識我?」
腳下的人不斷掙扎,左手伸進白袍口袋掏出一顆鈕釦似的東西,還沒摁下去就被一槍打中手腕,又是一聲慘叫。
宋瑜踩著他的後腦勺用力往下碾:「我給你三秒鐘,三……」
「我不知道!我只是個快遞員!」
「二……」
「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
宋瑜移開腳,對準他的後腦勺準備扣動扳機,手腕突然被抓住。
「留著帶回去問吧。」容時道。
「咻」的一聲,加了消音器,槍聲不響,卻聽得人頭皮發麻。宋瑜開完槍,看著地上被他爆頭的人,掙開容時的手,臉色平靜:「還是不用麻煩了。」
對明知他的身分還要殺他的人,沒有留活口的必要。
容時低頭看著這人的血一點一點地往外蔓延,逐漸流到他腳邊──小貓絕對不是殺人不眨眼的人,可如果宋瑜不是,之前那些巧合又怎麼解釋?他跨過血泊朝宋瑜走近,邊記錄邊說:「年紀輕輕的,不要隨便殺人。」
殺人不是什麼享受的過程,相反的非常考驗心理建設,他當年在戰場上第一次殺死敵國間諜,因此接受了半個月的心理輔導,太不把人命當回事了不行,太當回事了也不行。
宋瑜輕嗤,聲音很低:「你以為我是怎麼活到現在的?」
這個實驗室比軍區醫院的小很多,他們一路走過去只遇到一個人。
01遮蔽監控的時間只有半小時,超過容易被發現,兩人記錄完後,從另一個出口出來,竟然已經在快遞收發站對面的巷子裡了。宋瑜摁著微型耳機對下屬下達善後指令,讓他們在最快時間內將所有編號瓶子裡的東西都收集一份。
耳邊隱隱約約聽到鳴笛聲,從遠到近,容時突然有種不好的預感。「什麼聲音?」
宋瑜側耳聽了聽,一臉淡定地表示:「沒什麼,只是AI巡衛追過來了而已。」
容時蹙眉:「你的人沒給錢?」
宋瑜攤手:「我沒有給別人花錢的習慣,尤其是情敵。」
「……」一旦被AI巡衛追上,他們的行蹤就會暴露,那之前那麼多戲白演了。容時當機立斷:「走!」
宋瑜卻沒理他,抱著手優哉游哉地靠著牆:「我的人馬上就來了,我跟他們一起,你自便。」飆車可以,被AI巡衛追就不必了,他丟不起那個人。
這麼大一隻共犯,怎麼能讓他跑了?鳴笛聲越來越響,容時朝天上看了一眼,大長腿跨上車子,引誘道:「上來我就告訴你一件關於他的事,機會只有一次,你自己看──」
話還沒說完,宋瑜坐了上來:「別廢話,跑!」
容時:「……」
容時的車技是在戰場各種艱苦的條件下練出來的,在空中開出花來都沒問題,可AI巡衛是鎖定這輛車的,可以隨時聯動區域內的其他AI巡衛。
打又不能打,只能跑,饒是容時車技再好,也在半路被逮到了。
好巧不巧又剛好在鬧區,下面一大群人抬頭看著天,聽著AI巡衛反覆播報。
【您已嚴重違反公共安全法規,請立刻降落,接受處罰。】
容時:「……」
宋瑜:「……」
半小時後,兩人被請去安全局喝茶。
由於他們的臉太有辨識度,沒等回學校,這事已經在軍校裡傳開了,還上了論壇首頁。
#聽說容初戀和宋女神第一次約會玩飆車被逮去喝茶了,不愧是你們,從來沒讓我失望過。#
「主席:我很會。主席:我被抓了。」
「哈哈哈哈哈大型社死現場,笑死我了。」
「主席:想玩點刺激的太難了!」
「果然是兩個Alpha的約會,上來就飆車,我不行了哈哈哈哈哈。」
回程的公共懸浮車上,宋瑜興致勃勃地問:「他──為什麼那麼喜歡兔子?」
「……你要問的就是這個?」容時眼神複雜:「我以為你會先問他的性別。」
宋瑜:?
小劇場
宋貓貓:兔兔,竟然有人質疑你的性別,我幫你揍他了。
容兔兔:……我謝謝你啊。
「他的性別我知道啊。」宋瑜嗤笑,不敢置信地反問,「誰會連喜歡的人的性別都不知道?你當我傻?」
「……」容時眼神飄忽:「你問那種簡單的問題,我以為你對他一點都不瞭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