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高雲淡,蒼原莽莽,林海蔽日,曠野無垠。
在今河南中南部,有一列由西向東的山脈叫九女山,屬八百里伏牛山之餘脈。九女山,顧名思義有九座山峰,峰峰宛若婀娜少女,栩栩如生,美輪美奐。九女山下有一條清澈見底的小河,由西向東靜靜流淌,年復一年,日復一日,無聲無息。這條小河名叫清涼河,發源於兩百里開外的清涼泉,小河由此而名。河邊,幾座簡陋的草屋傍水而立,錯落有致,這小村落的名字就叫清涼寨。一個不大的上古部落,世代生息於此。
一條森林小道蜿蜒而去,延伸到密林深處,一個乾癟老翁闊步走著。這老翁肩負一根粗壯木藤,藤端胡亂綁著一個碩大的細腰葫蘆,昂首挺胸,放聲高歌,直唱得滿臉神采。歌中唱道:
東邊那座高山,西邊那條長河。
高山喊日出,長河笑日落。
人生無悔天地間,自有風雨坎坷。
刻骨銘心愛與恨,驚心動魄情和仇,一笑而過。
留下個豐碑比山高,創造個歷史似長河。
今天的真實故事就是明天的神話傳說,
誰知是對還是錯……
森林小道上,一群人時而狂奔時而潛行,鬼鬼祟祟。這群人個個塗黑了面目,顯露出騰騰殺氣。為首者生得豹頭環眼,白眼珠多黑眼珠少。這人東張西望一回,忽見林中有人狩獵,忙臥倒於地。眾人似聞統一號令,伏地一片,動作整齊劃一,顯是訓練有素。
林中,有兄弟二人正在狩獵。兄長名叫鳳田,約莫二十五六歲,身著豹皮,黑髮齊腰,生得八尺開外,柳眉鳳目,風骨偉岸。弟弟名叫丹鯉,面如冠玉,唇紅齒白,鼻直口方,兩道劍眉斜插鬢角。歌聲由遠而近,鳳田、丹鯉凝神聽了一回。忽然傳出幾聲鳥叫,幾隻驚恐的飛鳥直直沖向雲端,從林裡跑出一頭黃灰色狐狸。丹鯉一躍跳起,緊跑幾步,順勢扔出手中棍棒。棍棒擊中一棵大樹樹幹,樹葉紛紛飄落。
歌聲又近了,更加悠揚,歌中唱道:
……扳不倒的高山,流不盡的長河。
高山聲聲喊日出,長河陣陣笑日落。
人生無悔天地間,哪怕風雨坎坷。
紛擾難解是和非,生前身後功與過,風塵落寞。
何以成敗論英雄,不畏生死戀本色。
今天的真實故事就是明天的神話傳說,
我知有對也有錯。
為你灑不盡的熱血,
為你唱不完的讚歌。
今天的真實故事就是明天的神話傳說。
究竟是對還是錯,
任由後人去評說……
兄弟二人循聲望去,林中閃出那乾癟老翁,只見他身披羊皮,生得面色紅潤,銀鬚白髮。這老翁瞟了兄弟二人一眼,彷彿視而不見,也不停步,兀自高歌而去。
丹鯉笑道:「哪裡來的老翁,偌大年歲還如此狂歌。」說完搖頭自笑。林中忽然傳出窸窣聲響,恍惚閃出幾個人影來,如鬼如魅,一閃而過。
鳳田與丹鯉對視一眼,詫異半晌。
須知上古時代尚未開化文明,部落之間為了爭奪食物、女人和領地,拼殺打鬥時有發生。不過,這八百里伏牛山當時是中原黃帝姬軒轅治下,業已完成部落相容並統,形成黃帝一族,各個部落之間長期相安無事,故而眼前所見令鳳田、丹鯉十分驚詫。
看看再無動靜,鳳田等未再留意,更沒想到大禍將至。
這二人都是伏羲的嫡傳子孫,其中鳳田為長男,伏羲的藏寶秘密正是由他保守著。鳳田自知祖傳秘密比天還大,平日裡除了狩獵以外,深居簡出,生怕被人探得生變。
已是夕陽西下之時,二人收好獵具,用棍棒挑了山雞野狐,踏著夕陽餘暉,邊說邊笑一路走去。草屋門前,鳳田的妻子若晗倚門相望。若晗雖身懷六甲,卻仍是姿容秀麗,楚楚動人。
三人用過晚餐,丹鯉自去另屋安歇。
明月東升,大地顯得更加空闊,遼遠的天幕之上密密地鑲綴著無數顆星,片片浮雲使一輪明月時隱時現,陣陣野花幽香直透心脾。
鳳田深深吸了幾口帶著濕潤和芳香的氣息,頓覺心曠神怡。
皎潔的月光透過窗戶映在若晗臉上,沉睡之中顯得又是一番動人模樣。鳳田望望若晗日漸隆起的腹部,不由得心頭暗喜:「羲皇嫡傳後繼有人,先祖在天有知,定會萬分欣慰。」
「羲皇」、「伏羲氏」都是後人對伏羲的尊稱。在當時,人們對介於人和神之間的英雄,尊稱為「氏」或「氏祖」。後來「氏」表示「姓」的分支,再後來「姓」「氏」混用。「皇」者,「君也,美也,大也」,指有重大發明功大德美澤被天下者。伏羲被尊為「羲皇」,當之無愧。
鳳田脫下身上的豹皮,輕輕蓋到若晗身上。就在這時,忽聽得屋外有「沙沙」聲響,鳳田猛然想起白日狩獵時林中的古怪,順手提過棍棒,跳到門前,順門縫望去。這一望大驚失色,月光之下悄無聲息站立著五十多人,均面目塗黑,殺氣騰騰。為首之人黑壯高大,豹頭環眼,白眼珠多黑眼珠少,正在躡手躡腳比畫。一凝神間,只見十幾人單腿跪地,展弓搭箭已對準門窗。
弓箭,為伏羲所發明,雖多用毛竹製成,但在當時卻是頗具威力。
鳳田轟然一震,當即了然於胸:賊人定是為祖傳密語而來!回身跳到後窗,只見屋後也有十多個賊人。鳳田定定心神,忙將若晗推醒,噓了一下,壓低嗓音說道:「宅院被賊人圍了,難免有番拼殺,若我不測,你要將羲皇密語傳下去……」
變故突起,若晗驚駭不已,問道:「甚密語?怎從沒聽你說起過?」鳳田道:「我祖羲皇傳下密語,依密語便能尋到寶物。有此寶物在手,可立世稱雄,若遇世間紛亂,自能掃平天下。祖上規矩,密語非羲皇嫡親長男不傳,非年滿十五不傳,寧死不得傳告他人!故而平日連你和丹鯉兄弟也不曾相告。情勢急迫,現已無法細說,你先記下密語……」將密語連說了兩遍,讓若晗復述了,這才稍稍放心,又道:「今遭賊人夜襲,羲皇密語之傳承就拜託你了。切記,密語比性命更重,只傳羲皇嫡親長男,不可示人!若你生得男娃,便可傳他;若是生得女娃……唉!就請傳給丹鯉,但密語相傳之法不可改變,切記切記……」
言猶未了,傳來打門聲,有人喝道:「開門!」又有人扯了嗓子喊道:「鳳田,出來!」
鳳田將若晗的手緊緊握了一下,塞給她一根木棍,順手抄起一杆竹矛,一掌擊碎後窗,閃身跳出窗外。未及站定,一根棍棒劈頭打來。原來,一個黑面人趁他立足未穩,想一招斃之,因棒急身快,棍棒劈下時那人已挨近鳳田。鳳田左手持矛擋開棍棒,順勢拍出右掌,正中那人前胸。只聽「砰」一聲,那人隻身飛向半空,「咚」一下仰面跌落,口噴鮮血,再不動彈。
鳳田趁勢拉出若晗,向前一躥,舉矛便刺,「噗噗」聲響,又有兩個黑面人胸前熱血噴湧。
這時,村落燃起熊熊大火,「劈啪」作響,熱浪陣陣,烈火烤身。哭喊聲中,村落民眾連同女人娃子皆被屠戮殆盡。
盛怒之下,鳳田以矛代棍,使出祖傳的八十一路「渾天棍法」,一頓飯工夫,又有五六個黑面人被打倒於地。不過,因若晗有孕在身,且其絲毫不會武功,所以鳳田不敢放手拼殺。眾人也不敢貿然進招,只將他團團圍了,不住喝號。
屋前打鬥之聲漸漸平息,只見丹鯉慌慌張張跳入圈內,與鳳田、若晗倚背而立。鳳田道:「護你大嫂先走,我來擋住賊人。」說罷沖眾人斜蔑一眼,挺矛疾發,矛快勁猛,耳聽一聲慘叫,矛入肚腸。鳳田抬左手壓右臂雙膀較力,大喝一聲,將那人挑出數丈之外。
這時,猛聽一聲悶喝:「好功夫!」聲音似嗡嗡悶雷,又叫道:「都是水囊飯袋,給我滾開!」眾人忙閃開人牆,只見那白眼多黑眼少的黑壯賊酋朝鳳田悠悠撲來。
此人所用兵器甚是古怪,乃是碗口粗細的一棵樹幹,上粗下細,八尺長短,重約三十餘斤,頂端的樹根猶如幾條毒蛇盤繞,名曰「蛇藤」。
鳳田見蛇藤帶風而至,便知此人臂力過人,不敢硬接,忙晃身閃過。蛇藤砸下,呼呼風響,距離鳳田耳朵只差毫釐。那人懊惱,叫道:「嗨!我真是水囊飯袋,怎不打正一些?」嘴裡喊著,手卻未停,蛇藤斜挑而出,手法極快。鳳田向後躍時,稍稍遲緩,左肘即被帶住,「哎呀」一叫,蛇藤又攔腰橫掃而來。鳳田再無法躲避,急中生智,仰面躺倒,蛇藤緊貼鼻尖掃過。
那人叫道:「嘿!我是水囊飯袋,怎不往下打些?」一語未了,鳳田一個「鯉魚打挺」躍身而起,單手提矛對著那人手腕直直刺去。
上古時代,人們於圍獵搏殺中學會些踢打摔拿等基本功夫,動作多是模仿動物,實際上是外家功夫。鳳田使出的「鯉魚打挺」,在當時屬上乘武功,乃是那伏羲親創。據說有一日,伏羲在江中獵魚,一條二十多斤重的鯉魚被他獵於船板之上,不料那鯉魚一躍又入水中。伏羲仔細琢磨了鯉魚入水時的動作,便創下「鯉魚打挺」。多年後,這一招式成了武學的基本功,練武之人必先習之。
那人稍一愣神,即被刺中左腕,頓時血流如注,痛得悶吼一聲,跳出圈外,喝令兵士:「射死他!哎喲,我是水囊飯袋……」
一排弓箭手「諾」了一聲,開弓便射。
鳳田撥打箭羽護住若晗,怎奈箭發如雨,鳳田左肘受傷,憑單手撥打,漸漸不支,猛覺左腿一緊,中得一箭。箭上塗有蛇毒,鳳田頓時手腳發麻,心頭長歎:「沒料到今日死在這幫賊人手中。」抬頭猛見若晗、丹鯉猶自呆愣當地,聲嘶力竭地喊道:「還不快走!」一語未了,癱倒於地。
丹鯉這才省悟,拽起若晗轉身便跑。若晗卻掙脫丹鯉,號叫一聲撲向鳳田。三人又被團團圍住,生死只在頃刻之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