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老爺子的葬禮辦得很簡單,只從殯儀館鄭重地取出骨灰壇下葬墓地,沒有繁雜的儀式,也沒有太多的親戚朋友參加。除了常年在身邊伺候著的阿姨,也就只有閉氏三姐弟和徐陽。
徐陽也算是老爺子身邊常年伺候的人之一,想來,也已經有七、八年的時間了。上年老爺子突發腦梗離世,到現在也已經有一年,轉頭看向不遠處在老爺子遺像前站得筆直的男人,徐陽原本沉重的心,也慢慢柔軟地展開來。不管發生什麼事情,至少這個男人,還在身邊。
「回去吧,下午不是還有工作?」走到閉垣身邊,徐陽拉住男人的手。
那雙手剛親手將老爺子的骨灰放入墓碑下,帶著冰涼的觸感,似乎還有些微微地顫抖。
平日裡吊兒郎當的男人,也就這時候才會展露自己真實的樣子。在老爺子面前,這個男人,永遠都無法掩飾自己。
都說忘掉傷痛最好的方法是將注意力轉移到另一件事情上。徐陽想了想,目前也就只有工作能讓這個男人轉移注意力了。
「待會回去我會把BGM再重新改一改,昨天黎牧那兒已經完成後期了,過去看看?」
「嗯。」抓緊握著自己指尖的手,閉垣有些疲憊的輕聲答應,而後帶著徐陽離開了墓園。
將徐陽送回大宅之後,閉垣便駕車前往工作室,跟黎牧一起重新審閱電影的後期製作及發布會的準備工作。
看著黑色的轎車離開院子,徐陽漫步走上樓,熟練的打開電腦和編曲設備。手上《罪愛》的背景音樂和片尾曲的最後編曲還沒有完成,如果今天審閱的後期沒什麼問題的話,加上背景音樂和片尾曲,整部片子就可以開始發布了。
電腦搜索「罪愛」,卻無意輸入成「最愛」,結果出乎意料。
看著排列整齊的幾個命名為「最愛.avi」的文件,徐陽有些疑惑。再看看路徑,儼然不是自己常用的資料夾。
「D盤,閉垣的文件,S……」這臺電腦之前是閉垣的辦公電腦,自從兩人住到一起之後,因為徐陽需要為黎牧做編曲和音樂後期,閉垣就將電腦讓給徐陽使用了。
當時因為摸不準閉垣是否還會繼續使用這臺電腦,徐陽貼心的把閉垣的所有文件都打包在一個盤裡,還建立一個專屬資料夾,命名為「閉垣的文件」。
但因為從來沒有打開過裡面的文件,徐陽從來不知道閉垣的資料夾裡到底都有些什麼。
這個「最愛.avi」很顯然是一個影片,什麼樣的影片,會讓閉垣命名為「最愛」,又是什麼內容,才能讓閉垣用「最愛」來形容?
心臟咯噔的跳了一下,開始越來越快的叫囂著即將要噴發的什麼情緒,徐陽顫抖著指尖,鬼使神差的按兩下滑鼠。
畫面中兩具赤裸的肉體糾纏在一起,一人在另一人大張的腿間不斷頂弄,影片裡此起彼伏的呻吟和歎息,令人羞恥的動作和行為,無一不在刺激著徐陽的神經。
具有衝擊力的畫面讓徐陽情緒紊亂的緊張著,胸腔裡那顆心怦通怦通的亂跳著。影片裡閉垣在大床上翻雲覆雨的畫面,似乎一下聯動著腦海裡的記憶,回到很多年前,自己還在身兼數職拚命打工掙錢的那個夏天。
那年,徐陽二十六歲。
第一章
「您好,我是來應聘的。」
眼前的這白淨的男人,唯唯諾諾的樣子,讓閉垣心裡有些不舒服。身材板子不是特別的結實,看著有點瘦弱,不知道是不是風一吹就會倒。
一開始看到男人面貌的時候,還覺得這段時間選角組的人,終於能夠找到些品質比較好的演員,畢竟就算是臨時演員,也不能砸了工作室的招牌。可男人一開口,瞧那眼神,像是擔心會被吃了一樣,閃閃躲躲、唯唯諾諾。
想來,在場的各位,包括自己,看著也不是那麼可怕的人才對吧。
「說一下想要進組當臨時演員的原因吧。」選角組的負責人,機器人一般的提問。
這是每個想要進組的臨時演員都要回答的問題。往往這個時候,總會聽到各種豪言壯志:
我想要成為一名出色的演員。
我想要學更多的演出技巧,為日後演藝道路鋪路。
我想要借助這個平臺成功進入演藝圈。
我想要……
每每聽到這些那些的「藉口」,閉垣總會嗤笑,哪來那麼多的「我想」?
儘管千篇一律都是為了日後能夠成功進入演藝圈,但負責人也還是履行職責的詢問,就算反覆聽到了類似的言論,也面無表情的把面試繼續下去。
閉垣這次過來,是黎牧強烈要求的,用黎牧的話來說:「既然是工作室的投資人,總要看看自己投資的產品潛力何在吧。」
知道黎牧用心良苦,可閉垣畢竟不是吃這行飯的料,投資這個工作室,純粹是因為正好錢多又無聊罷了,可謂用「錢多人傻」來形容,都不為過。或者一些只有他自己知道的原因,但那些都不重要。
錢多人傻。
放在某個特定的場景,用這個詞語來形容閉垣也不是不合適。畢竟在閉垣家裡,上頭有兩個金融行業的女強人姐姐維持家用,而閉垣這個在家裡做「太子爺」的,放在親戚們眼裡,不過就是個靠姐姐養活的廢人。
這樣說來,不是錢多人傻是什麼。
「我、我只是聽說做臨時演員,每天收入比較高。」唯唯諾諾的男人,有點不好意思地開口,說完,眼睛還偷偷瞟了一眼黎牧和此次面試的負責人們,更有意無意地往閉垣身上看。估計是,不知道坐在沙發上一直默不出聲的閉垣,到底是什麼人物吧。
「你到外面等候吧。」誠實的回答並沒有得到負責人的另眼相看,而是保持著毫無表情的撲克臉,甚至有些冷眼相待。
聽到冷冰冰的話語,男人眼神更是閃躲得不敢抬頭看。細長白淨的手指一下緊緊的抓在褲縫上,要是仔細看,還能看到細微的顫抖。
有意思。
男人無意識的動作,讓坐在一邊覺得無聊的閉垣,發現了好玩的事物。
原本只是覺得這個男人的態度奇奇怪怪的──每個想要進組的臨時演員,不是為了日後能進演藝圈藝圈,就是想要往演藝道路發展的俊男美女們,而再仔細這個男人,完全不是這一路的。
雖說男人長得不差,面容清秀、白淨,顯得挺單純的一個人,但從進到面試間開始,整個氣場就不對!哪有想要當演員的人,膽小如鼠、怯怯生生的?再從他口中的回答看來,他似乎只是單純的覺得做一個演藝界的臨時演員,能夠得到很高的報酬。
為了錢,僅此而已。
當男人說出進組是因為收入高之後,閉垣心裡恥笑不已。可意外的是,看到男人聽到負責人給出的毫無希望的回覆時,那一系列細微的動作,讓閉垣心裡有終被小貓咪的爪子輕輕撓了一下的感覺,興趣來了。
男人離開房間後,閉垣已經完全沒有了想要繼續看面試的興趣,趁著大家的注意力都在剛進入面試間的美少女身上的時候,閉垣側身往黎牧的方向挪了挪。
貼著黎牧的耳朵邊說:「你說,一個人為了錢,能犧牲到什麼地步?」說完,還玩味地向黎牧使了個眼色。
閉垣現在的這副神情,黎牧大概知道他想要做什麼,側過腦袋壓低了帽沿,帶著些威脅的意味說:「我警告你別亂來,工作室好不容易這幾年有些名聲,千萬別因為你那些小癖好給我搞砸了。」
黎牧跟閉垣是髮小,儘管倆人從小一起長大,但家境完全不同。
這個工作室是閉垣出資建立的,而黎牧算是技術入股,擔起了整個工作室的運轉和拍攝上的指導工作。如果硬要深究這個工作室建立之初的初衷,可以說是閉垣為了好友的發展做出的投資,或者也可以說是為了逃避家族裡面那些閒言閒語,毅然決然的向兩個姐姐拿了錢,投資了黎牧的夢想。
黎牧嘴裡說的「小癖好」,在倆人之間不算是什麼祕密了,甚至在工作室裡面都不算是什麼祕密,曾經一度工作室裡面一些想要攀龍附鳳的年輕員工,還因為閉垣的這個「小癖好」不惜走些歪門邪道,力爭上位。
很久以前閉垣就跟黎牧坦白過自己的取向,所以這麼些年閉垣身邊換了一個又一個「男朋友」黎牧都從來不過問。
但那是從前。
從前倆人還上學的時候,黎牧頂多以為閉垣偏喜歡一些白白淨淨的小學弟,所以對閉垣身邊清一色的清純小男生也不做他想。可後來開了工作室,閉垣把魔抓「伸向」工作室的時候,黎牧才終於開始干涉,也才終於知道閉垣這些年身邊總圍繞著單純清澈的男孩子的原因。
「我有這個功夫誘騙他們嗎?你以為他們真的單純天真?」閉垣曾經不屑地笑著跟黎牧解釋:「不要被這些人的『單純』騙了,為了錢,什麼做不出來?」
對於閉垣跟他說的那套解釋,黎牧不完全贊同,但眼看著工作室裡面那些明明就直得不能再直的漂亮男孩子們,為了攀上閉垣這根高枝,也願意雌伏於閉垣的時候,黎牧也就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了,只要不影響工作室的運行,這些人工作能夠做好,別整出么蛾子,黎牧通常當作沒看見。
只是這次,黎牧似乎有點不太放心。剛才那個男人的簡歷還在手上,黎牧心裡有點不是滋味。
──徐陽,二十六歲,音樂教育專業。
簡歷上沒寫太多個人履歷,只是在備註那裡匆匆的寫了幾個字「急需用錢」。從其他工作人員的口中得知,在候場的時候,男人儘管躲在角落,但彬彬有禮,面對那些比他小好幾歲的、高傲的男孩女孩們,顯得那麼的謙虛、溫和。
眾人眼中那個叫做徐陽的男人或許是「唯唯諾諾」的,但這些年在這個圈子裡面看的人多了,黎牧自然能夠分辨得出,這個男人的這副模樣,只是因為他害怕失去這次機會。
工作室能夠支付的薪水確實不低。
近些年,作為一個新晉的演藝工作室,在黎牧的千挑萬選和嚴格把關下,就算只是給劇組提供臨時演員,選出來的人也是高素質的演藝圈備用軍,如果給這些臨時演員一個做配角甚至主角的機會,分分鐘就會一舉成名,化身演藝新星。
高品質的臨演產出,讓工作室的名氣大增,收入也水漲船高。如此,給到臨演們的薪水自然不會低,畢竟還要靠他們吃飯。那麼,面對這麼一份高收入的工作,以錢為前提想要進組的人,也不足為奇。
只是,黎牧始終覺得,這個叫做徐陽的男人,並不那麼簡單。不管是他的教育專業還是他這個人本身,明顯就不是吃這行飯的,說白了就是沒有那種要當一名演員的自信,甚至可以說連演技都沒有。那他為什麼在還沒有充分做好準備的情況下,就來投遞了簡歷,就算急需用錢,也不會慌不擇路吧。
所以,當閉垣提出問題的時候,黎牧心裡,有些擔憂。
「你叫什麼名字?」
沒理會黎牧眼神裡面的阻攔,閉垣看看男人離開之後緊閉的門口,眼睛裡面閃爍著什麼狡黠的神色,站起身來離開了面試間。那個白淨的男人很好找,走到大廳,就看到他神不守舍地坐在椅子上。
閉垣走近,居高臨下的看著他,明顯能夠感覺出來,這個男人看到閉垣的靠近,渾身的肌肉都緊張起來。
「您、您好,我叫徐陽。」有些猶豫的站起身來,右手微微抬起,似乎在猶豫著是否需要禮節性的握個手。但在看到閉垣對此並沒有反應之後,徐陽有些尷尬的把手放了下來,在褲腿上輕輕擦了擦。
閉垣不是沒有看到男人的那些小動作,他只是不想玩得那麼正式。從問完了名字之後,閉垣便不再盯著男人看,反而是看向工作室玻璃門的外面,或許是再看自己停在工作室外的車子,或許也沒有具體看著什麼,一副看不穿的樣子,不知道他在想些什麼。
一時間,氣氛有些尷尬。
「聽說你急需用錢?」良久,閉垣才吐出簡短的話語。
「!!」似乎是對閉垣突然提出的問題感到震驚,男人猛地抬起頭不可置信的盯著閉垣,傻愣了一下,但很快又回過神來,臉色有些不自在地承認了自己缺錢的事實:「是、是的。」
聽到男人的回答,閉垣的心情看著好琢磨多了,他似乎心情很好,嘴角微微上揚,看似在微笑,但眼神中更多的是透露著野獸盯上獵物的興奮。
身子往前傾,靠近男人,在耳邊低語:「有多缺?缺到什麼都願意做?」
閉垣這樣的行為,不像是一個工作室的負責人應有的穩重態度,倒像是個遊弋於花叢的慣犯,那麼地輕佻。
聽到閉垣嘴裡吐出的不正經的話,徐陽身上的肌肉再次緊繃起來,忍不住和閉垣挪開一定的距離,似乎是有些驚訝這話是從這個形象的男人口中說出來的,那麼的……不搭調。
實際上,閉垣的這身皮囊看起來有多翩翩公子,他骨子裡面的個性就有多麼的紈絝,估計也只有黎牧知道,閉垣不說話時候的「穩重」都是裝出來的。
只是,徐陽真的很缺錢。儘管眼前的這個穿著休閒西裝舉手投足間都流露絕好修養的男人,說出了那麼輕浮的話,讓徐陽感覺異常的緊張,但缺錢這個事實,又不得不推著他走進男人設計好的明顯的圈套裡。
「能、能給多少?」說出這句話需要極大的勇氣,就像要出賣靈魂一般,徐陽似乎下了很大的決心,才吐出幾個字,說完,整個臉色「刷」地一下,又白了許多。
讓閉垣有種錯覺,這男人的臉色再蒼白下去,就要變成透明的了。可就在閉垣以為,這個男人這樣的臉色已經是最差的時候,徐陽下一個表情,讓他驚訝地發現,眼前這個畏縮的男人,心裡的波動比他想像中的還要大。
徐陽剛說完話,話沒有等到閉垣回覆,一個恍然大悟地發現,自己說出的這個回覆,簡直無恥至極!
人家問的是「聽說你急需用錢」,就算事實如此,給出的回答難道不應該是點頭說「是的」嗎,「能給多少」這樣不要臉的話怎麼會出自自己的口中?!
想到這裡,徐陽整個人都慌亂了,原本就已經蒼白的臉色,這會兒混雜著驚慌失措的樣子,整個人顯得狼狽不堪。
但這一系列的反應在閉垣眼裡看來,簡直不可思議!原本只是想要試探試探,看看這人的底線在哪,不曾想,隨口一問,就能讓眼前人手足無措得像個犯錯了的孩子,像個不諳世事、未曾受過汙染的少年。
怎麼會那麼的……單純?
當腦海裡面蹦出這麼個詞語的時候,閉垣自己都愣了一下,眼看著這個叫做徐陽的男人眼神飄忽,一副因為回答了一個問題而快要哭出來的樣子,閉垣喉嚨有些緊,心裡面一種不知名的興奮感油然而生。
總有那麼一部分人,見不得單純清澈的東西,越是乾淨,就越想要壞滅它。
閉垣就是其中之一,甚至他覺得,自己的心理或許早就已經扭成了十八道彎的麻花了。
閉垣媽死得早,在閉垣才剛三、四歲的時候就病逝了。之後的很長一段時間裡面,隨著自己的年齡的增長,看著老頭子因為腦萎縮開始變得痴痴傻傻,閉垣也不再掩飾自己內心對於母親死後這個家庭的憎恨。
他出櫃得早,早在上學那會兒就已經表明了自己的性取向,這十幾年來,少不了家族裡面的親戚說三道四。什麼「變態」、「骯髒」、「噁心」,這類的詞語源源不斷的傳進他的耳朵裡面,怎麼難聽怎麼來。
有時候看著家裡坐在輪椅上整天傻呵呵的老頭子,閉垣甚至想,如果老頭子沒有痴呆,或許也會跟這些頑固分子一般氣得跳起來吧,好在,兩個姐姐對他疼愛有加,還算開明。
但縱使兩個姐姐從小對閉垣疼愛有加,對於他的性取向也不過多置喙,但從小看慣了家裡那所謂的「親人」心口不一的嘴臉,閉垣的心理多少有些扭曲。
對於這些汙言穢語,表面上閉垣一副無所為不在意的樣子,但心裡卻少不了對這些虛偽的人一陣嫌惡。
他開始不再輕易信任任何人,越是看起來單純、清澈、和藹可居的人,閉垣對他們的猜疑之心就越重,他總認為這些人不過是披上了一副乾淨的外表,實際上內心或許都已經黑得比墨水有過之而無不及。
在他看來,那些所謂的「單純」和對他的「關心」不過是為了從他身上得到利益的一種手段。越是看起來單純清澈,閉垣就越要挖出他們內心醜陋的一面,讓這些看起來乾淨的人、事、物統統都原形畢露。
眼前這個看起來膽小又單純的男人,唯唯諾諾、畏畏縮縮,一方面像是個未盡人事的白紙,渾身上下散發出乾淨的氣息,另一方面,因為缺錢,又多少帶著些現實的意味。但他既不像是夜店裡面那些需要踏足特殊行業來賺取金錢的男孩子,儘管未盡人事,但知道要付出什麼,也不像從前自己誘拐過的小學弟們,一味的沉浸在所謂的愛情中,愚不可及。
明明就一副不討好的樣子,卻極大的激發了閉垣心裡那一股扭曲的洪流,這股洪流打從聽到徐陽說出想做臨時演員組是因為好賺錢的時候,就一直在閉垣心裡面不斷的拍打敲擊,到現在已經凶猛到,要把人心給湮滅了。
他想要看看,這個特別的男人,為了錢,能犧牲到什麼地步!
自從那日在工作室遇到那個高個子穿西裝的男人之後,徐陽便魂不守舍的。
「哥哥,你是不是心情不好?」徐月乖巧地輕輕扯了扯徐陽的衣袖,才讓他回過神來,對妹妹溫柔地笑了笑並暗自責備自己,在妹妹面前表露太多。
徐陽自小就懂事,這跟他早年的生活有關。
徐陽還小的時候,徐父便因礦塌遇難,之後的幾年時間,母子倆過得十分艱難,所以自小徐陽就特別懂事,不搗蛋不學壞,老老實實上課,有肉吃就吃,沒肉吃餓著也不會吭一聲。可儘管有一個懂事的兒子,但畢竟兒子還小,一個女人家,鄉下人又沒有什麼本事賺錢,總歸還要找個歸宿。
終於在徐陽十歲那年,徐媽媽嫁給了鎮上的一個男人。
但上天似乎並沒有眷顧這個自小就失去父親的孩子,徐媽媽雖已再嫁,但徐陽作為一個拖油瓶,免不了遭受白眼和冷待,更何況徐陽的繼父,是個酒鬼。而這個重組的「一家三口」曾一時過得十分尷尬,直到徐媽媽和酒鬼的孩子降臨在這個世界上。
徐月就是徐媽媽和這個酒鬼的孩子。
徐月出生後很長一段時間,一家四口人的生活,表面看起來終於不再奇怪,甚至在外人看來,似乎還挺和樂融融。但夾雜在中間的徐陽,這日子過得好與壞,個中滋味,只有他自己知道。
三年前,徐月被檢查出患有白血病,需要骨髓移植。這讓原本就不富裕的家庭生活更艱難起來,甚至,那酒鬼得知此事之後,居然把家裡值錢的東西,全都卷走了,剩下孤兒寡母,日子似乎沒有比那時候更艱難的了。
那年徐陽半工半讀好不容易才大學畢業,原本可以繼續進修或考入一所好的公立學校任教,但妹妹突然發生的病情,讓徐陽不得不放棄考研,而是找到一份在私立小學擔任音樂老師的工作。儘管收入不高,但好在工作輕鬆,每天僅需要上一、兩節課,剩餘的時間比較自由,徐陽可以再兼職其他的工作,給妹妹籌集治療的費用。
就在這樣艱難的環境中,一家三口過得十分拮据,而徐月也一直在等待合適移植的骨髓,這一等,便等了三年。
每日學校的課程會在下午三點左右結束。這時候徐陽會先將晚上的飯菜準備好,打包帶到醫院給妹妹,之後,就去距離醫院不遠的便利店打工。
上夜班的好處是有夜間補貼,而且晚上便利店的人不多,還能夠偷空在網上接點剪輯音樂的活,多少能有點額外的收入。
這樣算下來每月徐陽的收入,七七八八的,也有將近六千塊錢,如果是單是支付妹妹的醫藥費,也勉強足夠了。
只是,半個月前接到醫生的通知,已經找到合適的骨髓,如果資金準備充足,一個月後就可以安排手術了。
可一下子哪裡來的那麼多錢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