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究竟是要操盤還是操我（下）

第十三章
衛辰放作夢了。他夢到自己穿著十分筆挺的西裝，與同樣一身西裝的小少爺在一個大公司擦身而過。
小少爺穿西裝的模樣說有多好看就有多好看，剪裁合身的西裝將他的腰線襯得異常完美，那頭微捲的紅髮將他的皮膚映得特別白皙，明明面對別人的時候會露出溫潤的笑容，看向他的時候，淺咖色的眼眸透著淡漠的冷意。
他恨我。衛辰放心裡這麼想著，他再也不可能像小時候那樣笑嘻嘻地把小文具送給我，說他生日快要到了，先跟我一起分享。
可是我想要得到他。我得爬到頂峰，證明我自己，才能得到他。
心臟像被千斤重的石頭壓住，衛辰放幾乎喘不過氣來，最後是他床頭那顆馥郁濃烈的芒果香氣絲絲縷縷地包圍住他，將他喚回現實來。
他望向窗外透進來的光亮，從床上爬起來，明明剛睡醒，容顏裡卻沒有一絲惺忪，向來冷淡的表情出現了幾分肅殺之氣。
夢裡那雙雖然含著笑意，但反而更冷漠的咖色瞳眸，像是一把森冷的利刃，割裂他的五腑六臟。
星星。如果小少爺真的這麼看著他……衛辰放幾乎沒辦法壓抑自己內心的暴戾之氣。
他不知道自己究竟會立刻上了對方，還是會贏得一切之後，再上了對方。至於他跟對方在夢裡究竟是什麼關係，他並不曉得。
當然也不明白到底要贏什麼，他只感覺，就是要贏。夢裡的小少爺對他不僅不友善，還真心誠意地恨他。他得贏，才能得到小少爺。
拿過那顆芒果，衛辰放又躺回床上，心裡有些氣惱，明明對方昨天在這床上滾了好半晌，為什麼氣味一絲半點都沒留下來。
他想到自己昨天回來時，看著被滾亂的床單，想著上面不曉得有多少細菌、病毒，但不僅沒換掉它，也沒動手將它鋪平。
結果現在留下的氣味還不如一顆芒果。
衛辰放臉色難看得很，突地再次坐起身，狠狠瞪著手上那顆芒果，先去浴室解決過生理需求，接著洗乾淨它，坐在書桌前，找出刀子、湯匙、盤子、叉子，開始切起芒果。
他修長的手指托著芒果，算得非常清楚，沿著蒂頭0.5公分處下了刀，將芒果片成船型，再精準地沿著果皮下刀，將芒果肉全取下來，果芯的部分，他還以拇指扣著，沿著邊將果肉削下，最後剩餘的部分，還拿湯匙刮下，不浪費一絲果肉。
做完這些，他再去洗了一次手，才拿叉子將芒果果肉送進口中，默默地吃完那一整顆芒果。吃到最後一口時，心裡還恨著。活該被吃，誰讓它比床單還香。
吃完芒果後他將餐具全拿去洗淨，心裡總算平靜些，能好好地告訴自己，方才那個夢就只是夢，小少爺如今看向他的眼神是溫暖的，昨晚說會出手幫他解決人渣舅舅一事，還……總想讓他吻他。
小少爺現在對他的笑，也不冷淡，反而有些撒嬌，就像獅子王裡辛巴還小的時候。
想把小少爺抱進懷裡恣意揉弄。
衛辰放將餐具擦乾收拾好，眼神深了些，回到書桌前拿起紙筆，默寫了幾次心經。
寫完後他那種想將對方吃乾抹淨的念頭才淡了些。他自嘲地笑了笑，從外婆死後，他很久沒有再抄寫心經，但是跟小少爺重逢後，已默念默寫好幾次。
寫完心經後，他告訴自己，若是不好好讀書，便一輩子都沒有辦法將小少爺納入羽翼中，才靜下心來，認認真真讀了兩個小時的書。
他六點半就被惡夢驚醒，讀完書才即將九點，讀過書後他總算覺得自己有資格滑手機了，才拿過充電中的手機，發現有好幾個未讀通知，他沒再細看，直接打開line。
小少爺竟也六點半就醒了，早早丟了個早安的貼圖過來。
星星：早安.jpg
星星：沒跟你一起睡，我都睡不好。
衛辰放內心不自覺地吐槽，那過去的十六年多，你是怎麼睡著的？
他沒發覺自己的眉頭全舒展開來，薄唇往上揚了揚，若此時有外人在，一定看得出他心情不錯。
七點半，小少爺又丟訊息過來。
星星：還沒起床嗎？
星星：一定是在埋頭苦讀，成績都這麼好了還這麼認真，簡直不讓別人活命。
衛辰放唇角輕挑了下，你這小少爺成績哪裡輸我了？
要是在同一個學校，他還真沒把握考得贏葉星恆。
他正打算往下看，手機震動起來，來電人士明明白白顯示就是星星，他接了起來。
『等你好久喔。』葉星恆的聲音裡有著微微的埋怨，『你要是再未讀我訊息，我都快變成望夫石了。』
衛辰放的眉頭一皺。小少爺到底知不知道什麼叫收斂？
＊
葉星恆這早起來確實事情不少，他說等衛辰放許久，確實不假。
至少他心裡很想衛辰放。
他六點出頭就醒了，不甘心地在床上滾了一下，甚至趴著在衛辰放昨晚坐過的床沿深深嗅了幾下，恨自己沒隻狗鼻子，什麼都聞不到。
心裡在想不知道能不能要件阿放的衣服來陪睡，上輩子最後他最開心的就是整個屋裡都是阿放的氣味，睡覺都跟著香了幾分。
現在又沒有了，真是的。
他賴了十分鐘床，確認一丁點味道都聞不到，心有不甘地起身，慢悠悠地起床去盥洗。
隨後他坐在書桌前打開line看訊息，丟訊息給阿放撒個嬌的同時，還在琢磨到底要怎麼樣要到阿放衣服……
如果太難要，他要不要趁阿放搬家時直接順個幾件走？
他邊想邊離開阿放對話視窗，掃了一眼訊息後，打開他崢叔在他睡著後才傳來的訊息。
邱崢：今晚在葉總音響室裡聽到這張專輯，還來不及轉檔，找了一下網路上好像不太找得到哪裡能聽，直接側錄給你，葉總說你應該會想聽聽看？
葉星恆看那「今晚」兩個字，唇邊淡淡浮出笑容。
這一世，他不願為溫茜茜抱不平。爸爸身邊有崢叔，他覺得很好。
將那音檔打開來，享受地聽完那首曲子後，又播了一回，聽完兩遍後他突然覺得風格有些說不出的既視感，便去對昨天盼兮給他的那些手寫譜。
內心感嘆，雖然是不同的曲子，但這寫曲風格很相似，就像是同一個人寫的。
往下一看，他崢叔還丟了唱片封面過來，封面上面連個樂手的正面也沒有，他將圖片放大，發現這張唱片是1994年的作品，離2012已經有18年了。比他現在這身體的年齡還大。
在那個年代，這種風格確實有點前衛。
但不是全然不可能紅，若是有唱片公司狂推的話，是很可能會紅的，畢竟那是個實體唱片未死的年代，更別說音樂雖有年代之分，但感動人心的音樂卻能亙久。
再仔細一看，他發現這個樂團的主唱，也姓楊。
楊以安。
正想把主唱的名字丟去google一下，至少他上一世從來也沒聽過這專輯，明明是這麼好的作品——他媽電話來了。
他眼神微黯，昨晚阿放回去的時候，他媽都還沒回來。成年人哪個沒有自己的交際應酬，上輩子他覺得理所當然，可是如今確實知道阿放過的是什麼日子後，他內心的天秤有了傾斜。
他伸手按下接聽。
溫茜茜溫軟的聲音傳過來，她平日不刻薄人的時候，聲線還是很軟很好聽的，『已經起來讀書了嗎？』
葉星恆瞇著眼，玫瑰色的唇瓣微微挑起，眸裡卻沒什麼溫度，「對啊。」
溫茜茜說道：『別只顧讀書，把身體都搞壞了。』
葉星恆想著遇到他媽這樣說時，上輩子他會怎麼回？發現他上輩子大多醒來就直接下樓吃早餐了，很少在房間裡蘑菇不想下樓，「我沒有啊。」
溫茜茜笑道：『還說沒有，早餐得先吃飽再繼續讀書，先下來我們好好吃一頓早餐。』
話全都挑不出錯，葉星恆笑了笑，笑意仍舊沒到達眼底，「好啊。」
他把正要查的網頁關掉，電腦裡的瀏覽歷程刪掉，甚至把網路連線都斷掉，才放心下樓跟溫茜茜吃飯。
他上輩子的敵人頂多就是關他小黑屋，沒真害過他。可是溫茜茜，卻是表面上對他溫言軟語，實際上卻將他的生活搞成一團亂的人。
也是他彼時過於心軟、重情，見不得她傷心。
葉星恆走下樓，溫茜茜果然已經坐在餐桌旁等他了。
他拿起手機一看，準七點整。她昨天多晚回來？他也不確定。
「媽，妳昨天不是很晚回來嗎？幹嘛還這麼早起，不多睡一點。」葉星恆一看到她，立刻擺出社交模式。他眉目彎彎，笑得真誠。只有他自己知道，這跟上輩子商場上的應酬沒什麼兩樣。
他在餐桌上入座，這天的早餐是西式的，除了生菜沙拉外，還有煎得軟嫩橙黃的蛋捲、烤牛小排，刨薯絲做成的薯餅，現烤麵包，還附上奶油和好幾種果醬，飲料是現榨的西瓜汁。他微微垂眸，看似打算開動，卻是想到阿放早餐不曉得吃什麼，會不會只能啃白吐司。
想到阿放過的生活，他頓時又不太好。
溫茜茜桌上的蛋捲跟他的不同，是純蛋白煎的，也沒加那麼多料，她注重體態，吃東西更講究。沒注意到他的低落，她邊切蛋捲邊回道：「媽昨天去打球，沒陪你吃早餐。」
葉星恆抬起頭來，笑盈盈地回道：「我都高中生了，明年都要上大學了，哪還需要陪？」說完才動手將牛小排切成適口大小，塞進口中。
「這也是有道理，可是每次看到你，我都還想到你那麼小，還是早產兒的樣子。」溫茜茜比劃道。
葉星恆注視著她。她確實是美人，美人做什麼事好看，如果沒有上輩子的經驗，他現在還是會感動，可是他此刻就只是應酬，「我都比妳高那麼多了。」
溫茜茜說道：「但陪兒子吃頓早餐，少睡一點還是值得的。」
「那媽妳等等要記得回去補眠。」葉星恆笑笑說道：「不然大美人有黑眼圈就不好了。」
溫茜茜笑開來，女人被說美哪有不高興的，「什麼大美人，你就誇吧。」又吃了幾口，她說道：「要不是你爸不怎麼理我們，我也不需要那麼忙，唉，又不能不社交。」
上輩子的溫茜茜行程也是滿檔，跟現在一樣，總會跟他說沒辦法，她的人脈沒得靠葉旭峰，就得自己多打點，高中時的他還真信了。成年後的他才弄清楚，那是她說的沒靠葉旭峰，但富豪圈的交往，誰不是看你後面站著誰而給你面子呢？
再回頭一想，她也知道自己仍是背靠葉旭峰，只是她愛跟他把自己形容得無依無靠，有多可憐。
他真正未成年時竟然會信。葉星恆在內心暗罵自己蠢。
葉星恆專注地跟他媽交際，「媽妳忙啊，我會照顧好自己的。」
「你這孩子從小就讓人很省心。」溫茜茜笑道。
葉星恆實在是一個讓人非常省事的小孩，優秀、乖巧、聽話、懂事……他就是那種別人家的小孩。
但別人家的又如何？她不是簡簡單單就讓他變成自己的小孩了嗎？
*
葉星恆這個早餐吃了近一個小時，時間過長到他快要受不了。溫茜茜除了日常寒暄，正常運轉偷抱怨葉旭峰外，就是試探一下他到底有沒有組樂團的想法，偏偏她還說要給他資源。
要不是他心裡清楚他就是故意讓許姨去告訴他媽他想組樂團這件事，也沒有上一世的歷練，還是個真正高二的學生的話，他肯定會信。
「我哪能組樂團啊，媽，我都在申請國外的大學了，到時候自己出國，放著樂團不顧嗎？」
溫茜茜笑了笑，「媽真的不想你出國，捨不得你。」
她的話語說得真假難辨，他難以猜測她的想法，吃飯吃得心累，中場還拿起手機撩了一下衛辰放，這才有心思繼續應付下去，八點回到房間，整個人直接往床上一趴，再度去那早就聞不到任何氣味的床沿聞來聞去。
應付他媽消耗的心力也太多了，又丟一個訊息給阿放撒嬌求抱，他才躺在床上懶洋洋地滑手機，找楊以安的資料。
不僅楊以安，連這出過唱片的樂團幾乎都找不到什麼資料。
他想了想，給他崢叔發了訊息，問崢叔有沒有辦法查到這個樂團相關資訊。
發過去後，他也不急著得到回覆，而是給盼兮發了訊息過去。
星星：妳有沒有哪個親戚叫楊以安？
盼兮：這是誰啊？沒聽說過，我去問問？
葉星恆想了一下，覺得他來問效果應該比盼兮還好。
星星：我這裡先查查，妳不用問，交給我就好。
盼兮：為什麼突然問啊？
星星：聽到一張唱片，覺得作曲風格跟妳昨天給我的手寫譜很像，想說是不是同一個人寫的。
盼兮：我也要聽！
星星：唱片我剛查過，早就斷貨了，我想辦法轉檔後再發給妳。
覺得用訊息講還是不太夠，他撥了語音電話給楊盼兮，「盼兮，房子我想找離妳學校近點的，雖然離葉公館遠，但我感覺這樣比較好。」
『啊？』楊盼兮不明所以，『好在哪？』
「我不知道。」葉星恆說不上來，「就是一種沒來由的感覺。」
『哦。好啊。』楊盼兮對葉星恆的決定都是盲目信任的，『都聽你的，你決定就好。』
「至於樂團，我是真要組，妳給我一點時間。不過都準備好之後，我們不必每次都實體練習。」葉星恆說道。
楊盼兮哦了一聲，『因為我跟你很有默契嗎？可是我跟別人半點默契也沒有啊？』
「不是的，到時候視訊就可以了。雖然時間會有一些延遲，但是習慣就好了，這樣我們各自的時間都會比較充裕。」也不怕被溫茜茜知道。
楊盼兮壓根沒想過，『視訊？還能這樣？』
葉星恆輕聲：「嗯。」2022年回來的人，對線上會議早已熟得不行。
電話那頭的楊盼兮突然鬼叫一聲，『哥！』
葉星恆納悶，「怎麼了？」
楊盼兮說道：『我現在人在書櫃這邊，想繼續整理我跟你的照片，心裡還是覺得有點懸，因為昨天那些譜就像你說的，偽裝得太好了。』
葉星恆知道他媽吃完早餐就打算出門去保養皮膚、做頭髮，心裡鬆了幾分，「我過去一下。」
溫茜茜人不在家，許嘉玲人在葉公館，葉星恆戴上遮陽帽後迅速來到楊盼兮家，少年少女在一同書櫃前站著，楊盼兮雖然把葉星恆叫過來，但是沒看出個所以然來，反倒是葉星恆銳利的視線看著書櫃裡書的擺放。
雖然許家就在葉公館隔壁，但葉星恆很少進屋，來了多半是在門口等楊盼兮，就算真進門他也不會仔細看書櫃，這裡的書大多都是溫茜茜買給他們兩人一人一套，大部分都是他早就看過的書，自然興致不大，這還是這些年來他頭一次認認真真看這裡的書櫃。
看了幾分鐘，一排排書列望過去，他問楊盼兮：「盼兮，這裡的書，是放一落，還是前後落？」
「當然是一落啊，怎麼可能前後落？那後落的書不是一輩子都看不到，要拿就會很難拿。我媽應該不會這樣放書，而且我們的書也沒有這麼多，需要放到前後落。」楊盼兮理所當然地說道：「有哪裡奇怪嗎？」
葉星恆笑了下，揉了一把她的頭髮。
楊盼兮摸了摸自己的頭髮，「哥，你幹嘛弄亂我那麼帥氣的髮型？」
葉星恆笑道：「揉一揉更好看，到時候一堆大美女愛上妳。」
楊盼兮回道：「你就笑我。」
「我笑妳做什麼？妳本來就是很多大美女的菜。」葉星恆回完，湊向前去他剛剛質疑的那一落書，「這些書尺寸都是一般小說尺寸，為什麼會排那麼外面？」
楊盼兮說道：「對耶，哥你沒說我都沒發現，但會不會是想排好看一點？所以往外排，試圖跟其他層書架看起來不會差太多？」
「妳擺書的時候會刻意往外擺，讓它不靠背後層板嗎？」葉星恆問道。
楊盼兮說道：「好像不會，所以你的意思是？」
葉星恆把書一本一本拿出來，發現了一個情況，「它們是靠著層板的，層板比別層淺。」
楊盼兮心想這有什麼問題嗎？
葉星恆還在把書取出來，「除非這後面還有別的東西，不然怎麼會比別層淺？」
楊盼兮覺得自己真沒有這種觀察力，「哥，我認為你應該去當偵探。」
「這樣就偵探了？」葉星恆終於取下最後一本書，「還差得遠。」
他細細觀察，發現那層板上左右兩邊都有著得仔細辨識才能看到的小卡榫，兩側一起按下去，整塊靠背的層板被他拿了下來。
楊盼兮目瞪口呆，「哥，我怎麼覺得我們好像在演偵探劇？」
層板的後面，赫然是一個個疊起來的，古早的錄音帶。

第十三章
衛辰放作夢了。他夢到自己穿著十分筆挺的西裝，與同樣一身西裝的小少爺在一個大公司擦身而過。
小少爺穿西裝的模樣說有多好看就有多好看，剪裁合身的西裝將他的腰線襯得異常完美，那頭微捲的紅髮將他的皮膚映得特別白皙，明明面對別人的時候會露出溫潤的笑容，看向他的時候，淺咖色的眼眸透著淡漠的冷意。
他恨我。衛辰放心裡這麼想著，他再也不可能像小時候那樣笑嘻嘻地把小文具送給我，說他生日快要到了，先跟我一起分享。
可是我想要得到他。我得爬到頂峰，證明我自己，才能得到他。
心臟像被千斤重的石頭壓住，衛辰放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