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月光孟先生 （上）

第一章　黃泉號祝您死得愉快

近來，網路在流傳一個梗。
「都這麼大了，怎麼還找不到對象？」
「別急啊，媽，總有一個人在等我……」
當Line跳出老媽的催婚訊息時，洛米第一時間就丟出上述第二句話，並在腦海裡自動幫她接好下一句：「閻王爺是嗎？」
可惜洛母網路上得少，不懂這個梗，就在一分鐘的沉默後，丟來一串語音留言：『唉呀，傳錯啦，我要問的是你哥，你才幾歲？大學都沒畢業找什麼對象？』
「……」
就說老媽怎麼忽然關心起自己的終身大事了，何況他一個三流大學混吃等畢業系的小學渣，還是個整天沉迷二次元的死廢宅，早就有心儀對象了。
眼看老媽又要開啟訓話模式，洛米趕緊發了個表情貼圖，表示自己一定用心向學不早戀不早婚後，才點開一款以收集式神為主的日式和風手遊《陰陽師》，來個每日一抽。
絢麗的光芒閃過，毫不意外跳出一張Ｒ卡，洛米果斷將它送進焚化爐，再點進庭院，戳了戳坐在一團大紅花上露出大長腿嬌笑的美御姊式神，對她進行三百六十度無死角的痴漢注視與傻笑。
沒錯，這位性感的長腿姊姊就是他老婆——彼岸花！
其實，就某層面來說，擁有黃泉之花稱號的彼岸花，確實跟閻王爺來自同一個地方，而他也萬萬沒想到，這隨手一玩的網路梗竟在他身上應驗了。
***
轟隆隆的聲響打入昏沉意識，高速運行的列車在一陣尖銳的摩擦聲後煞然而停，洛米隨著衝力往前撲去，狠狠地撞上前座椅背，才總算清醒過來。他摀著發疼的鼻子茫然張望，發現自己正坐在一截車廂裡，車上十分安靜，清冷的空氣沒有一點人聲，彷彿整個世界都在沉睡。
他怔了怔，竟想不起自己是何時上的車。
沒記錯的話，他本來是在河堤道路騎機車。因期末考熬了夜，正昏昏欲睡，卻不想有小孩衝出來，他煞車不及，只得將龍頭一歪，就不慎撞上河堤，整個人飛了出去，整個過程毫無痛覺，僅在落水時渾身一抽暈了過去，再睜開眼便是現在了。
此時，窗外是一片漆黑，唯有丁點燈火能讓洛米勉強看清站臺上的標語，那是他從來都沒見過的陌生語言，但奇異的是，他竟然讀懂了意思。
「狄斯黎樂園荒原站。」
狄斯黎……樂園？
他抓了抓腦子，反覆默念「狄斯黎」這三個字，就猛然一驚。
莫非是山寨版的迪士尼？
他「囧囧有神」地收回目光，再探頭打量車內，才發現車上之所以這麼安靜，不是因為乘客都睡著了，而是一個個都在睜著眼發呆；他們蒼白如紙的臉色與空洞神情，搭上車內不算明亮的光線，看起來詭異至極。
這種眾人皆靜我獨醒的畫面，任憑洛米的神經再粗也心底發顫。
這些人該不是被下藥了吧？難道他遇上集體拐賣的人販子，打算趁他昏迷要他命？
正當思維即將暴走時，車門就「唰」地打開，湧進一批人。
來人十分熱鬧，像郊遊回來般三兩成群地聊著天，談笑聲不斷，偶爾有幾個人發現洛米探究的目光，就朝他禮貌地點點頭，態度相當友善。
他望著這一幕，有股說不出的違合感。
「借過，借過。」最後一個上車的人撥開人群，對照車號搜尋一番後，在洛米身邊坐下，還客氣地打了招呼：「你好啊。」
洛米死宅多年，不善與人交際，正要回以尷尬又不失禮貌的微笑時，就猛然一頓，詫異地打量對方。雖然近來有些團體組織在宣揚復興漢服，但這位阿伯的漢服也太正統了，髮型也專業得讓人懷疑是不是戴了髮套。
這一刻，他終於明白方才的違合感是什麼了。
新來的這批乘客就像是來自世界各地的民族大雜燴，不僅膚色五官各異，穿著打扮也融合古今中外的各國各朝服飾，雖然其中也夾雜不少現代穿著的人，但在這宛如時空交錯的背景下，根本可以忽略不計。
哇塞！難道是穿越了？
網文看得有點多的洛米面上呆茫，內心卻有點小激動，因為他沒想到自己也能當上穿越文男主，擁有不死光環和金手指，還有後宮種馬什麼的……咳咳，想一想就好羞澀。
只可惜，隔壁的阿伯不太配合。
「小兄弟怎麼稱呼啊？」古風阿伯搖了搖手中的羽扇，笑得親切和藹。
洛米一秒收起嗨到飛起的腦補小劇場。不止宅，還特別慫的他，最怕被陌生人搭訕，便不自在地回答：「我姓洛。」
「洛小兄弟。」阿伯捏了捏鬍鬚，「在下姓蘇，字子瞻。」
喔，蘇子瞻……
他抓了抓學渣腦，感覺好像在哪聽過。
這時列車啟動，轟隆隆地駛出車站，窗外的景致一轉，打入淺淺的天光。
洛米再次看向窗外，試圖找出蛛絲馬跡，卻見灰樸的天空下是一望無盡的幽暗大海，淺浪層疊間有黑影重重，似霧非霧，看得不甚清楚。他好奇地貼上玻璃窗睜大雙眼，發現那些黑影像極了在海上飄盪的人，讓他越看越是背脊發涼，腦海也似被什麼力量翻攪，要將他拖進奇怪的漩渦。
「小兄弟。」蘇阿伯突然往他背上一拍，「醒了就別睡回去。」
腦中的混沌瞬間散去，洛米打了個寒顫坐直身子，一張俊秀白淨的臉龐滿是冷汗。他哆嗦著冰涼的嘴唇，一個字都吐不出來，因為他在被拍醒的那一剎那，看清了所謂的波浪竟是一條條往上掙扎的手臂。
沒知識也看過電視，沒有電視也看過網文，此時他滿腦子都是各種架空世界的設定，其中以星際向尤其多，畢竟除了外星球，還有什麼能解釋那片手臂海？
可惜的是，隔壁阿伯依然不配合。
「那是忘川河，不能隨便注視。」蘇阿伯解下腰上的酒壺，打開塞子晃了晃，「難得有新來的能在到站前醒來，小兄弟大概也不一般。」
清雅的酒香輕輕瀰漫，漸漸平息慌亂的神智，洛米發了半晌呆，總算是回過神，吶吶地小聲問：「請問這裡是哪？」
照理說，一段新的冒險旅程即將開始，都會有招待新手的NPC用非常淺白的口語解釋新的世界觀，好讓每一個剛加入的小萌新都能輕鬆黑皮嗨翻天。
但非常可惜，蘇阿伯不僅不配合，還神祕兮兮地來了一句：「此心安處是吾鄉，你說哪便是哪吧。」
學渣米無語抹了把臉。如果這阿伯是新手村NPC，那肯定是最不合格的一個！
天已聊死，洛米只好往口袋掏去，打算刷幾把《陰陽師》殺時間。誰知他摸了老半天，不止沒摸到手機，就連其他隨身物品也都不見了，全身上下只有一套正穿在身上的衣服，還溼漉漉的頗不舒服。
所幸路程不太遠，列車很快到站，一段廣播也隨之響起。
「各位乘客您好，本列車已抵達終點站——酆都，請乘客儘速下車，並記得隨身攜帶的物品與行李，謝謝您的搭乘，祝您死得愉快。」
「……」
廣播小姐的嗓音甜美動人，播出的內容也十分「凍」人。
酆、酆都？
他震愕地轉頭一看，就見窗外的遠方豎著一塊大看板，上頭寫著「歡迎回到靈界」——依然是陌生的文字，卻詭異得一看就懂，令他有股想要尖叫的衝動。
身為一個新世代人類，洛米再不迷信，也知道酆都是什麼「鬼」地方。
「我……我死了？」後知後覺的他一反應過來就陷入一片恐慌，嘴巴也語無倫次了起來，「這不是穿越？也不是作夢？」
蘇阿伯頓時一臉「你這種Case老夫見多了」的表情，說：「醒醒吧，阿宅，穿越異世這種不科學的東西你也信？」
「……」
洛米被這個槽吐得啞口無言，想不冷靜下來都難。
難道死回靈界就很科學？
「行了，下車吧。」蘇阿伯比了比腳下，「別忘了你的行囊。」
洛米低頭看去，發現腳邊有一個土黃色的手提皮箱。那皮箱不大，款式十分復古，一些邊邊角角還掉了漆，鎖釦有些生鏽，也不知用了多久，但奇怪的是，他沒印象自己有用過類似風格的皮箱，卻在看到它的第一眼時生起一種熟悉感。
車廂門打開，乘客們魚貫而出，蘇阿伯也起身鑽了出去，三兩下就不見蹤影，有些原本在發呆的乘客也清醒過來，正納悶地東張西望，有些卻還坐在原位動也不動。
洛米遲疑了會，決定聽從蘇阿伯的話，抱起皮箱往外移動。雖然他不肯定自己下車後會發生什麼事，但總比待在原地不知所措好。他走到車廂門前，深吸一口氣，就戰戰兢兢地踏出去，邊在心中為自己打氣。
加油！反正這就跟打遊戲一樣，不出新手村，哪有機會升級變大佬？
就一個小慫宅而言，這個雄心壯志真是非常好，可惜撐不過一秒。
車站的「人」非常多，洛米一踏上站臺，就被震耳欲聾的喧譁包圍，其中摻雜著刺耳的悲泣與哀號，令他有些失神，不知自己為何要站在這裡，濃濃的不安亦油然而生。他本能性地倒退一步，幾乎要打退堂鼓。
忽然，低柔的呼喚穿過紛亂，在腦海清晰響起。
「你回來了。」
剎時間，所有喧囂被一掃而去，拉回差點迷失的神智。
洛米下意識循聲望去，就見一道皎潔身影緩步走來。因距離太遠，他看不清對方面容，只隱約看到那人牽著一條紅線，那紅線極長，竟毫無阻礙地穿過人潮而來。
好奇的目光沿著線身垂落，發現紅線的另一端就繫在自己的右手腕上，他不禁心中一跳，立刻舉起手想再看個清楚，就已不見紅線蹤影。
咦？
他詫異地眨了眨眼，打量空蕩蕩的手腕，懷疑是自己眼花了。
「又發呆。」
一聲無奈的輕斥自前方傳來。
那嗓音極為好聽，像一把大提琴，低醇中自帶撩人的磁性，用女孩們的話來形容，就是耳朵都要懷孕了。不過洛米不是女人，而是愛看美腿姐姐的小直男，所以懷孕這個動作他做不到，頂多就是耳朵高潮了。
他輕輕一顫，湧起不甘示弱的決心，連先前的惶恐迷惘都被拋諸腦後。
想他宅歸宅，但天生的一副好皮囊讓他素有小金城武的宅草之稱，每次開麥講話也總有女網友激動大喊：「這種聲音一定要撲倒！」如今竟然被一個陌生人比下去，還是個一上來就自以為熟到可以質問他的老兄，簡直是不可忍。
靈界又怎樣？滿地阿飄又怎樣？老子唯物主義才不怕！
洛米氣勢洶洶地抬起頭，脫口就開嗆：「你誰啊？」
眼前的帥哥非常冷酷，「你今後的房東。」
喔，房東是非常唯物的存在。
洛米一秒慫，低下頭超級乖，「你好，我叫洛米。」
「我知道。」男人垂眸望著不及他半個頭的洛米，「我叫彼岸。」
彼岸？
如此耳熟的名字，讓洛米胸口一滯，再次抬頭打量對方。
只見男人將如墨的長髮束成低馬尾垂在肩上，五官俊美精緻，肌膚白皙剔透，雖目光清冷，微挑的眼尾卻似有一抹豔色，又毫無陰柔之感，宛如一塊精雕細琢的美玉，找不到一絲瑕疵，寬肩長腿的身材高䠷修長，穿著一襲清塵飄逸的素白色長袍，布面還繡有細緻的花紋，相當眼熟。
洛米瞪著那花紋，再三確認它與印象中某花的相似度後，便努力穩住頗受打擊的身子，不死心地弱弱問：「你叫彼岸，不會就是彼岸花吧？」
說完，他還「呵呵」乾笑兩聲，表示自己是開玩笑的。
豈知，彼岸勾唇一笑，語聲輕柔，「正是。」
洛米一呆，一顆少男心頓時「哐啷啷」碎滿地。
No！
說好的大長腿漂亮姊姊呢？《陰陽師》這個騙錢的垃圾遊戲！
***
相傳，彼岸花是開在忘川彼岸的幽冥之花，其風姿絕色，在自古至今的無數傳說中，無不是以一絕美女子為形象，寄託著世人對生死與情愛的無限遐思。
然而，洛米望著眼前的長腿美人，深深地感受到現實的殘酷。
——如花似玉的漂亮大姐姐竟然變成了俊美大哥哥！
果然，突破次元壁的風險就是這麼大，害他還沒有從死亡的打擊中復原，就又受到一萬點的心靈爆擊，感覺自己再也不能愛了。
這一廂的洛米正失魂落魄，那一廂的彼岸卻是眸色一黯，嘴角微垂，似在斟酌什麼，半晌後，他恢復一派的雲淡風清，說：「走吧。」
走？走去哪？
洛米納悶抬頭，還來不及發問，就見彼岸已邁開步子，似乎沒打算多待片刻。他心中一慌，看了看左右，心想這裡人生地不熟，他自己一個人也不知要去哪，只好抱緊皮箱跟上去。既然對方自稱是他日後的房東，那應該是帶他去住宿的地方吧。
靈界的車站很大，但路線規劃似乎與陽間相似。擁擠的人潮塞滿通道，隨著手扶梯上上下下，又左彎右拐，若無人帶路，很容易就迷失在茫茫人海中。
洛米隨著彼岸來到出站大廳，一塊偌大的標語就映入眼簾，上頭刻著血紅色的「鬼門關」三個大字。標語下方，一排穿著暗紅色制服的鬼差，坐在獨立分隔的櫃檯裡進行盤查。櫃檯的指標又分了三種，分別是「新鬼入關」、「鬼民入關」與「快速通關」，要不是那些「鬼」字太觸目驚心，他真會以為這裡是陽間的哪個機場。
人潮到此，就紛紛依指示排隊，那些初來乍到的人也在滿頭霧水中，被接待的親友拉去新鬼區排隊。洛米看了看眼前的大排長龍，不禁躊躇地停下腳步，心想自己是不是也要去排隊。
彼岸似有所感地回過身，望見洛米臉上的茫然，便抿了抿嘴角，眼底閃過一絲笑意。他稍微側過臉，示意正確的方向，面無表情道：「隨我來。」
慫宅米自然不敢有意見。
一分鐘後，他就發現，房東先生的身分似乎不簡單。
當大家還在排隊等檢查時，他就已跟著彼岸穿過快速便道，進入酆都地界，便道兩旁還有鬼差恭敬鞠躬，齊聲說：「先生慢走。」
當大家還在車站門口排隊擠巴士時，他就已跟著彼岸坐進一輛豪華的加長林肯，前座還有老司機親切一笑，噓寒問暖：「先生好，請問是先吃飯還是直接回家？」
此刻的洛米感覺自己就像是一隻誤入豪門的小羔羊，莫名奇妙地跳過新鬼報到SOP，直奔謎之遠方。
彼岸似不經意地投去目光，淡聲問：「餓嗎？」
洛米下意識搖搖頭，抱緊皮箱往窗邊動了動，試圖與大佬保持距離，以免大腿抱得太緊反被踢，畢竟他又不是傻，以他三百抽都沒有一張SSR的爛人品，怎麼可能會突然空降一條金大腿？肯定有詐！
彼岸神情微沉，不發一語地看回前方。
老司機就是老司機，一個眼神，立刻開車。
於是豪華加長林肯引擎大作，「轟」地一衝升天躍過前方巴士，再猛力一轉，調頭飛進一旁的高架橋，極限飆速……喔，方向反了，老司機急踩煞車，猛轉方向盤，衝進對面車道。
救、命、喔！
小慫宅在靈魂深處發出無聲尖叫。老司機這波操作實在太銷魂，洛米猝不及防，整個人被車子衝力甩進彼岸懷裡，嚇得痛哭流涕皮皮剉。
彼岸一手扶著洛米，面上高貴冷豔，凜然不可侵犯，另一手靠在車門上抵著下巴，遮住失守的嘴角，並與透過後照鏡看來的老司機交換一道深邃目光，雙雙達到心有靈犀的靈魂共鳴。
加薪！

第一章　黃泉號祝您死得愉快

近來，網路在流傳一個梗。
「都這麼大了，怎麼還找不到對象？」
「別急啊，媽，總有一個人在等我……」
當Line跳出老媽的催婚訊息時，洛米第一時間就丟出上述第二句話，並在腦海裡自動幫她接好下一句：「閻王爺是嗎？」
可惜洛母網路上得少，不懂這個梗，就在一分鐘的沉默後，丟來一串語音留言：『唉呀，傳錯啦，我要問的是你哥，你才幾歲？大學都沒畢業找什麼對象？』
「……」
就說老媽怎麼忽然關心起自己的終身大事了，何況他一個三流大學混吃等畢業系的小學渣，還是個整天沉迷二次元的死廢宅，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