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荼毒
很快便到週六傍晚。
陸星延在房裡打了一下午遊戲,還是沈星若過來敲門催他,他才起身洗澡。
頭髮吹得半乾,他打開衣櫃拿衣服。
本來準備隨手拿件棒球服,忽然想起剛剛沈星若過來時穿了件藕粉色的落肩T恤,看起來像是已經收拾好的樣子。
他的手頓了頓,換了件黑色外套,另一隻手還勾起了一件薄薄的藕粉T恤。
吃飯的地方離落星湖有點距離,貧民窟仙女選擇搭地鐵。
這時外面正塞車得厲害,搭地鐵也算不錯的選擇,陸星延妥協了。
只是他們兩個一年到頭也難得坐兩次地鐵,沒想過外面塞車的時候,地鐵上的人也會特別多。
陸星延從上車起,整個人就不太好了。
可是見沈星若比他還受不了苦,一站還沒到就被擠得分外麻木的樣子,還特別好心地擋在她身後,不讓別人擠她。
這種成就感還沒享受兩分鐘,忽然有男生起身,拍了拍沈星若的肩膀,「那個……同學……妳坐、妳坐吧。」
男生耳朵都紅了,說話結結巴巴,連沈星若的眼睛都不敢看。
沈星若推辭了一聲,「謝謝,不用了。」
「真的,我很快就到了……妳、妳坐吧,妳是女生……」
附近其他站著的女生本來還在玩手機,聽到這話忍不住抬頭看他。
陸星延正在想:不是,你他媽連人家的眼睛都不敢看,還獻什麼殷勤?
女生們也在想:人家男朋友還活生生地站在這,你獻什麼殷勤?看人家長得漂亮就直說啊,還要拿女生當藉口,我們做錯什麼了?
男生發現自己這話說得有點不妥當,然後也發現了陸星延掃視過來的不甚友好的眼神。
見他和沈星若穿同樣顏色的衣服,男生忽然明白了什麼,愈發不好意思起來了,索性讓了座位就直接往人群裡鑽。
沈星若:「……」
周圍沒有需要讓座的特殊群體,她坐下了。
陸星延也順勢站到她面前。
他一手插在褲子口袋,一手握著扶杆,還有心思低頭調侃沈星若,「老弱病殘孕,妳是哪一種,還需要讓座。」
話音剛落,忽然到站停車,陸星延沒注意,往前趔趄半步。
沈星若伸手扶他,滿臉淡定,「我是哪一種你不用管,我看你是下盤不穩。」
「……」
「妳又造謠。」
「妳上次還造謠我腰不好,妳不要老是造謠我身體有問題,我腰好不好妳還不知道?」
陸星延也是很愛面子了,一提起身體上的問題就特別在意。
沈星若沒接話,想了半天都沒想明白她為什麼要知道。
而且,她是真的不知道。
就在她沉默思考時,旁邊的幾個中年婦女都開始用異樣的眼神打量他們兩個。
那眼神太過赤裸,彷彿在說:「現在的年輕人,地鐵上聊這種話題,真是世風日下傷風敗俗臭不要臉。」
陸星延還想了半秒才明白,又對沈星若說:「……我不是那個意思,我是說我的腰沒問題妳知道……不是,算了,反正妳以後會知道的。」
沈星若:「……」
我又做錯了什麼?
我不想知道。
兩人一路沉默坐完地鐵。
到了吃飯的地方,沈星若先一步進去,陸星延在外頭抽了根菸才往裡面走。
這家店是許承洲他們挑的。
這群少爺平日裡都特別講究,只有吃東西這件事能讓他們偶爾紆尊降貴。
沈星若進去才發現,餐館外面看起來平平無奇,裡面卻是爆滿,還有一小塊地方放著塑膠凳子,很多人坐那裡等位子。
至於環境,也就比上次那家差點坑掉他們四百五的蒼蠅館子稍微好一點了。
好在許承洲他們到得早,翟嘉靜、石沁、李聽也到了,看了一圈沒見到何思越,沈星若問了一聲,石沁說班長去買飲料了。
她點點頭,坐下。
剛好陸星延也抽完菸進來。
一群男生跟他打招呼。
李乘帆順便調侃,「若姐,妳就只關心班長有沒有到,也不關心一下妳的隔壁桌。」
沈星若和陸星延對視一眼,又若無其事般岔開話題,「那都齊了,點菜吧,你們有人吃過嗎?」
陳竹揚了揚手裡菜單,一臉求表揚的表情,「我我我!我來吃過,我先點幾個特色菜,這幾個都是必吃的,絕對不會點錯!」
大家都沒意見。
陳竹點好之後,菜單又一路轉過去,女生們還比較矜持,男生們就沒那麼講究了。
李乘帆和趙朗銘一起看菜單,趙朗銘往菜單上戳戳戳,「這個、這個也不錯,蟹柳我也喜歡,也點上。」
李乘帆:「你也沒什麼不喜歡的啊,什麼天皇貴胃要吃這麼多。」
本來大家還在聊天,一聽這話都安靜了一會兒,然後石沁忍不住噗哧笑出了聲。
陸星延在玩手機,唇邊扯了扯笑,一腳踹上李乘帆的凳子,「你他媽以後別說認識我,也太沒有文化了,還天潢貴胃,那字念胄,跟我讀,ㄓㄡ,第四聲,哥哥。」
「什麼胄,不是天潢貴胃?形容胃很金貴?」
李乘帆傻了一下。
大家都憋不住瘋狂地笑出聲。
陸星延還挺有優越感,又教育他,「閉嘴吧,以後不會用成語就別用,免得茶毒我們這些大好少年。」
空氣安靜一秒,這次笑聲變得更加瘋狂。
沈星若接受能力已經很強了,這幾個人說什麼都不算稀奇。
她邊用熱水燙碗筷邊糾正他,「是荼毒,那字念荼,跟我讀,ㄊㄨ,第二聲,哥哥。」
哥哥。
聽到這兩個字從沈星若口中說出來的時候,陸星延整個人都像通了電似的,麻了一下。
她的聲音是清清冷冷的,可「哥哥」這兩個字落在他耳朵裡,卻聽出了點甜甜的味道。
很見鬼。
他心裡忽然想要再被她羞辱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