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悸動的初吻
蔣禹赫怎麼都沒想到,照片裡的人竟然是溫妤。
自己曾經處理過無數被偷拍鬧出危機的明星,可今天的主角竟然是溫妤,是他藏在心底最在意的女人。
多諷刺的一刻。
照片裡,溫妤和一個男人親密擁抱在一起。
身上穿的是昨天那件綠色外套,看天色,也是晚上六七點之後。
蔣禹赫終於知道溫妤昨天突然不要自己去接她的原因。
也明白那些不斷響起的,讓溫妤不自然的微信源自哪裡。
原來如此,原來如此。
蔣禹赫靜靜看著照片,儘管無數個瞬間想要把溫妤叫起來問個清楚,但最終還是忍住了。
他強迫自己關掉了郵件,關掉了照片。
他試著讓自己忘了這些。
他已經以一個哥哥的身分自處,又憑什麼要去干涉「妹妹」的感情世界。
他想,可能這就是老天對他自私藏起手機的報應?
他不想溫妤回到自己的世界,去找回過去的男朋友。
那又怎麼樣。
她依然會認識新的男人,依然會有新的男朋友。
蔣禹赫閉著眼,不斷揉著眉骨讓自己平靜,接受這個事實。
沉默了許久,蔣禹赫才給自己找到了一點轉移思緒的事情,他打電話叫來甯祕書:「讓網路技術部查一下寄信的帳號,我要知道是誰。」
亞盛作為國內最大的娛樂經紀公司,每天都會面臨各種各樣的公關事故,因此蔣禹赫早早地就私下養了一批技術駭客,對有些披皮故意挑釁抹黑的事件,總能精準擊到對方。
這次的郵件明顯是有針對性的。蔣禹赫不希望在自己看不到的地方有這樣一雙眼睛盯著溫妤。
他眼皮子底下,容不得這些把戲。
安排好這一切,蔣禹赫靜了靜,走去裡間臥室。
門虛掩著,溫妤側躺在床上,已經睡著。
任憑平日裡如何跟自己張牙舞爪,撒嬌耍嗔,但這時候的溫妤是恬靜溫柔的。
溫柔到,蔣禹赫看著這張臉,就已經不忍心去打擾她的生活,她的選擇。
於是,那隻無形的扼住自己脖頸的手又出現了。
而且,比上次更甚,更沉重。
報復似的,狠狠纏住他。
是縱容自己的貪婪繼續,還是停下來滿足現狀。
畢竟,就算她有了喜歡的人,她依然會叫自己哥哥,依然會留在自己身邊。
蔣禹赫沉默看著溫妤,再一次在內心面臨選擇。
溫妤其實睡得不深,半睡半醒間隱約感應到有人在,她睜開眼,繼而愣了下:「哥哥?」
男人眸光濃重,卻只是看了她兩眼,「沒事,你繼續睡。」
接著便走了出去。
溫妤:……?
出來的時候,蔣禹赫的心似乎揪得沒那麼厲害了。
或許是因為那一聲哥哥,也或許,是因為溫妤睡在他的臥室,卻毫不設防地連門都沒有關。
蔣禹赫知道,這是她對自己近乎沒有原則的信任。
他不想弄髒這一切。
這次的抉擇,他終究選擇了沉默。裝作什麼都沒有看到,裝作什麼都不知道。
而他,還是溫妤的哥哥。
之後平靜地過去了兩天,蔣禹赫沒有對郵件裡的照片問過溫妤半個字。
而溫妤,也沒有主動提起任何。
大家都各自藏著心底的祕密,維持著彼此表面的平靜。
而這幾天裡,沈銘嘉和溫妤相聊甚歡,稱呼已經從小魚變成了小魚寶寶。
溫妤深知用不了多久,這個男人就會進一步行動,比如提出約會,見面的請求。到時候更噁心的話都說得出來。
他以為自己攀上了大佬的妹妹,其實是把頭送到了前女友的刀下。
想到很快就能把沈銘嘉按死溫妤就開心,可每次開心的時候想起溫清佑要帶自己走,那種興致又會瞬間跌落下去。
走了會不會功虧一簣呢?
而且不知道是不是每天扮演大佬妹妹的刺激生活過久了,突然要離開,她還有點捨不得。
這天早上兩人剛要出門上班,溫妤的手機忽然響了,她拿出來看到是溫清佑的號碼,忙按掉,對蔣禹赫乾笑道:「不認識的號碼。」
蔣禹赫心知肚明是什麼,本想配合她演視而不見,可大概是連續隱忍了好幾天的原因,心底那些情緒忽然就因為這一個明目張膽打過來的電話而失控。
如藤蔓纏裹著心臟,越收越緊。
他本就不是善於忍耐的人。
他的字典裡從沒有對誰忍讓包容到令自己困擾的地步。
從沒有。
「為什麼要掛掉。」他看著溫妤,「打回去。」
溫妤不知道蔣禹赫為什麼會突然在意這麼一通電話,有些緊張,「可,可我們要去上班了,我回頭再——」
「就現在。」蔣禹赫慢條斯理地走到一旁,輕靠在玄關看著她:「我不著急。」
「……」
溫妤知道自己如果不自然地把這通電話回過去,會更加引起蔣禹赫的懷疑。
還好,他和自己站開了一段距離。
溫妤抿了抿唇,只好打開手機,當著蔣禹赫的面回撥過去。
「妤妤?」是溫清佑的聲音。
「嗯。」
「剛剛不方便接嗎。」
「嗯。」
「我跟你說的事你想好了沒有,已經過去三天了。」
「我知道。」
「所以呢?」
「……」
溫妤抬眼看著不遠處的蔣禹赫。
他也在看著自己。
溫妤頓時心虛地移開,匆匆掛了電話:「好的,我知道了,下班就來。」
溫清佑:?
「是推銷電話。」溫妤說:「我之前逛商場辦了一個會員,她們通知我去領禮物。」
蔣禹赫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找虐,親眼看著溫妤對自己撒謊。
客廳裡安靜了好一會兒,他輕笑了聲,「那走吧。」
誰知十二姨不知從哪冒了出來,「什麼禮物,你沒空我幫你去領吧,我今天剛好沒什麼事。」
溫妤沒想到十二姨突然來了這麼一齣,她卡住了,「就是,呃……」
蔣禹赫淡淡開口:「你很閒嗎,那去把奶奶和姐姐的房間打掃乾淨,她們下個月回國。」
十二姨:「……」
溫妤鬆了口氣,暗暗慶幸還好蔣禹赫幫自己解了圍。
她眼裡所有的小細節都被蔣禹赫盡收眼底,心虛,閃躲,慶幸,放鬆……坐在車上,蔣禹赫想到這些,不禁自嘲輕笑。
他也會有這樣自欺欺人的一天。
因為溫清佑這通電話,溫妤又是提心吊膽了一天,手機按成靜音,就怕蔣禹赫發現什麼。
可就算把手機按成了靜音,把整個世界都消音,不代表困擾自己的問題就能消失。
溫妤不希望溫易安知道自己正在做的一切。
但在蔣家住了這麼久,無論對誰都是會有些感情的,怎麼可能說走就走。
更別說,沈銘嘉還活蹦亂跳地在娛樂圈蹦躂著。
這個選擇題,其實溫妤心裡早就有了答案。
她嘆了口氣,決定和溫清佑說清楚自己的想法,於是趁上洗手間的時候悄悄傳訊息給他:【哥,今天七點左右來找你,見面詳談。】
還好早上自己已經提前找好了理由,下班的時候,溫妤便自然地跟蔣禹赫說:「哥哥你先回去吧,我去商場領一下禮物就回來。」
蔣禹赫緊抿著唇,頓了頓,視線從電腦前移開,望著她:「要我送你嗎。」
「不用了。」溫妤忙拒絕,「你忙了一天,我自己叫車過去就好。」
不知過去多久,蔣禹赫才淡淡嗯了聲,「好。」
這個字花費多大力氣平靜說出來,蔣禹赫自己知道。
明明情緒從早上開始就已經洶湧潰敗,這整整一天,他依然隱忍著讓自己不動聲色,風平浪靜。
溫妤離開後沒多久,桑晨來了。
她其實已經在走道裡站了很久,雖然經紀人說蔣禹赫叫她去一趟辦公室的時候沒說明原因,但桑晨知道,自己做過的事,如果那個男人有心要查,她是躲不掉的。
她在過道裡躊躇了很久,直到看見溫妤從辦公室裡出來,從口袋裡拿出一張名片看了一眼,接著揉作一團扔進了垃圾桶。
桑晨有些好奇,走過去彎腰撿了起來。
等看清名片上的內容,她微微睜大眼睛,片刻又將名片攥緊在手心。
她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發現了什麼,頓了頓,深吸一口氣,敲了辦公室的門。
「蔣總,是我。」
桑晨一進辦公室便感受到了與尋常不同的氛圍。
那是一種冷颼颼的壓迫感,沉悶,讓本就心虛的她更加感到窒息不安。
蔣禹赫抬頭,盯著她看了很久,才平靜問:「你想幹什麼。」
他沒有問照片的事,沒有問照片裡的男人,沒有問與溫妤有關的任何問題。
相反的,開口便在質問自己的目的。
他的天平根本從頭到尾都偏在溫妤那邊。
桑晨閉了閉眼,心裡唯一的那點僥倖也徹底消失。
「我覺得她辜負了您的喜歡而已。」她說。
照片還不夠說明嗎,溫妤腳踩兩隻船,一邊享受著蔣禹赫的寵愛,一邊在馬路上與別的男人深情擁抱。
桑晨這句話說完,蔣禹赫很久都沒開口,他只是看著她,在桌面輕敲著手裡的鋼筆,一聲一聲,不輕不重,每一下卻都讓她心慌惶恐,如履薄冰。
過去好幾分鐘,蔣禹赫才輕笑了兩聲。
他站了起來,走到桑晨面前,驀地抬起她的下巴:「什麼時候輪到你來管我的事了?」
桑晨只覺得下巴一陣劇痛,這種痛感很快變成了無法喘息的憋悶。
她說不出話來了。
蔣禹赫兩隻手捏住她的下頸,聲音陰冷徹骨:「警告你,最好本分一點,拍你的戲,做你的明星,其他不該想的,不配想的,要有自知之明。」
桑晨上位之初,有人告訴過她從前黎蔓多麼風光,但一朝不知什麼原因得罪了蔣禹赫,再無翻身可能。
當時她不以為然,甚至覺得蔣禹赫雖然冷淡了些,不易靠近,但那時在學校裡,他親自指著自己說——就要那個女孩時,是有一些溫柔笑意的。
可現在,她顯然明白,一切都不過是自己幻想出的夢罷了。
他的那些溫柔眉眼,只對那個女人有過。
甚至連這麼不堪的照片都不在乎。
蔣禹赫鬆開了手,「滾出去。」
桑晨連著咳了好幾下,那種夢碎裂的不甘讓她笑了,不知是笑自己愚蠢還是笑蔣禹赫自欺欺人。
她拿出剛剛撿到的那張卡片,「希望她真的不會辜負您如此維護。」
說完,一臉蒼白地離開了辦公室。
蔣禹赫看著丟在桌上皺巴巴的名片。
是京市五星級河畔飯店的訂房卡片,旁邊有手寫的房號,二二〇一。
蔣禹赫皺了皺眉,起初沒反應過來,可聯想到桑晨的話,他的心迅速一沉。
她是在暗指溫妤?
飯店,房間……
蔣禹赫好像明白了什麼,卻不敢繼續往下想。
他坐回位置上,匆促地點了一根菸,卻止不住各種竄出來的念頭和畫面。
原本就克制了好幾天的情緒更是被瘋狂點燃,放大。
溫妤是瘋了嗎?
他們才認識多久。
哦,也是。
這個女人雖然偶爾有些小聰明,卻在選擇男人這件事上沒什麼心機。
尤其是那種戴眼鏡的斯文君子,她似乎毫無抵抗力。
在江城隨便上陌生男人的車,前不久和搖一搖來的男人出去跨年。
現在更是不知道什麼時候認識了新的男人,背著自己約會,擁抱,現在還……
去飯店開房?
真就一副不諳世事的天真少女模樣。
愚蠢。
可罵她並不能緩解蔣禹赫心裡的躁動,一想到溫妤跟別的男人親熱的畫面,他忍不了。
就算是以哥哥的身分,他可以裝傻默認她談戀愛,可無法接受她這麼快就跟別人上床。
蔣禹赫知道自己的想法矛盾又荒謬,可他無法再裝瞎下去了。
一分鐘都不想等,他迅速通知厲白,一行人直奔河畔飯店。
這一路的心情五味陳雜,煎熬憤怒,卻又精疲力盡。
他強行劃分著自己的界限,強行定性了自己的身分,苛刻地逼自己去遵守。
可現實與理想世界卻總在打架。
身體裡好像住了兩個人,每天都在撕裂,縫補,再撕裂。
在合法的時速下,厲白將車開到了最快。
十五分鐘後,蔣禹赫到了河畔飯店。
電梯緩緩上升,紅色指示燈一層一層跳躍,終於,停在了二十二樓。
蔣禹赫沒有什麼躊躇不前,更沒有什麼矛盾猶豫,他腦中只有一個畫面。
而他來的意義,就是阻止那個畫面的發生。
二二〇一門口,他抬手敲門。
很快門便開了。
蔣禹赫率先看到的是一張男人的臉,與照片中男人一模一樣的臉。
目光下移,男人穿著浴袍,頭髮微濕,顯然剛剛洗完澡。
一些情緒瞬間在胸膛洶湧蔓延,蔣禹赫的關節不覺握緊,但並沒有發作出來。
他不想對看到的這一切妄作猜測,只平靜問了句:「她人呢。」
溫清佑沒想到蔣禹赫會找到這裡,正考慮要以怎樣的方式回應他這個問題,房裡傳來溫妤的聲音:「誰啊哥。」
蔣禹赫:「……」
溫妤嘴裡咬著一塊披薩走出來,等看到站在門口的蔣禹赫後,整個人傻在了原地。
披薩也掉到了地上。
「……哥,哥哥?」
溫清佑用一種「我也沒想到會是他」的眼神看過來。
真哥哥假哥哥正面相遇,這是什麼致命修羅場。
溫妤慌了神,不知所措地走上前,「哥哥,不是,你聽我說。」
但蔣禹赫卻沒給她說話的機會。
他直接攥住她的手腕,強硬地把人帶走。
溫清佑還想說些什麼,厲白和隨行的幾個人攔在了他面前,威脅和警告的意味顯然。
大抵是沒想到妹妹碰瓷來的假哥哥比自己這個真的還霸道,溫清佑看著走遠的一雙身影,唇角輕輕揚了揚,沒再說話,關上了房門。
回去的路上,溫妤揉著差點被拽斷的手腕,小心翼翼觀察蔣禹赫。
男人臉色很冷很難看,上車後也一直沒說話。
「哥哥,我……」
「你閉嘴。」蔣禹赫根本不看她,語氣雖然聽著平靜,但溫妤聽得出,這是狂風暴雨的前奏。
溫妤不怪蔣禹赫這樣生氣。
上次也是這樣,說好去做美容,結果出現在飯店餐廳和別的「男人」慶祝跨年。
今天又是,說是去拿禮物,結果更離譜,直接和男人進了飯店房間。
溫妤都不知道怎麼為自己開脫了。
不,今天這個畫面根本無法解釋。
她總不能說自己是去人家房裡拿禮物的吧。
溫妤垂著頭,暗自嘆息,算了,今天就躺平任罵吧。
就當是這幾個月來欺騙他的代價,臨走前被罵一頓,以後想起來也不會那麼愧疚。
一路沉默無言。
回到家,十二姨正在二樓打掃衛生,「回來啦?」
「啦」字剛落下來,一陣風似的,蔣禹赫拽著溫妤進了房間,房門被碰一聲關上。
十二姨被風糊了一臉。
「……?」
你們倆一天到晚驚心動魄的,能不能對我這個老人家好一點?
房內。
蔣禹赫進去就把溫妤按在了門後,克制了一路的情緒也終於爆發。
「好玩嗎。」
「……」
「說話!我問你好玩嗎?」
「……」
溫妤整個人被蔣禹赫禁錮著不能動。
一點都不好玩。
她看得出蔣禹赫很生氣,頓了頓,還想靠以前的辦法,先賣一波乖盡力救一救自己。
於是小心戳了戳蔣禹赫的胸口,
「哥哥,要不……你先喝點水再罵我。」
誰知蔣禹赫卻冷笑一聲,直接把她那隻手反壓到了門上。
「哥哥?」
「你叫誰哥哥?」
「我還是他?」
「你剛剛不也在叫那個男人哥哥嗎。」
「你很喜歡叫別人哥哥是嗎?」
房裡沒開燈,他這樣連發質問,溫妤根本插不上話,只能嘆了嘆,「我不是——」
卻被急速地打斷。
「既然你那麼叫他,那以後哥哥這個位置就讓給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