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新的開始
阮眠站在人群中屏息著,生怕錯過任何一絲可能存在的動靜。
一分一秒過去了,廢墟裡隱約傳出石塊敲擊的動靜。
沈渝還趴在洞口處,手上和臉上全是髒亂不堪的血跡,汗水順著額角和鬢角滑落到裡面。
角落裡,陳屹費力地從斷裂的水泥板縫隙中挪出來,坐在地上靠著石塊應了聲:「聽見了……」
聽見他聲音的那瞬間,阮眠的心像是被人用手掐了一把,又酸又痛,眼淚立刻湧出,她飛快地抬手抹了下。
沈渝還趴在洞口,聲音已經有些沙啞:「你他媽到底行不行啊?有沒有受傷?報個方位給我。」
陳屹輕咳著笑了聲:「沒受傷,我在你東南角四十五度的方向。」
「待著別動。」沈渝站起來,眼角也紅著:「一隊留四個人下來跟我救陳隊長,其他人繼續去別的地方搜救。」
「是!」
一行人又散開,阮眠從廢墟上走下來,手腳發軟,後背出了一層汗,她低頭深呼吸了幾次,又提起醫藥箱跟著救援隊往前走。
再見到已經是晚上。
陳屹當時把隊友推出去後,及時往旁邊一滾,躲進了兩塊板子之間重疊壓出的空隙裡。
那裡已經是承重死角,是很穩固的結構,雖然躲得及時沒受到什麼重傷,但長官那邊知道他差點遇險,下了命令讓他留在本部好好休息一晚。
阮眠回來時,他正在大廳吊點滴,還是昨晚坐的那個位置,只不過旁邊多了個人。
是宋揚靈。
昨天幫他換藥吊點滴的就是她,今天還是,這會兒兩人一站一坐,都是樣貌出眾的人,看著還挺賞心悅目的。
阮眠回來放了東西,又步伐匆匆地走出中心,林嘉卉跟著追了出去。坐在一旁的陳屹扭頭往門邊看了一眼,又收回視線看著眼前說話的人,語氣淺淡:「宋醫師,不好意思,我想休息一下。」
宋揚靈到嘴邊的話一咯噔,她才剛站過來不到兩分鐘,重點還沒說到,但看人神情確實疲憊,也沒好再多留,只細聲道:「那你有事叫我。」
「嗯,謝謝。」陳屹等人走掉後,又扭頭看了中心門口一口,那裡人來人往,夜色茫茫。
他抬手揉了揉太陽穴,靠著椅背闔上了眼眸,偶爾聽見腳步聲,又抬眸看一眼。
中心外,阮眠用涼水洗了把臉,剛要走,就被追出來的林嘉卉一把拉住手臂:「妳要去哪裡啊?」
「去趟小乎那裡。」洛林當地政府已經在隔壁市找到合適的社福機構,明天一早,這批孩子就要被撤離災區,阮眠這兩天忙得暈頭轉向,每次過去小乎都睡著了,今天難得提早回來,她打算過去看一眼。
林嘉卉收回手,下巴往後一撇:「妳就這麼不管了?」
阮眠抹掉臉上的水珠問:「什麼?」
「妳是真傻還是假傻啊?」林嘉卉兩手插進口袋:「宋揚靈的目的這麼明顯,妳看不出來嗎?」
阮眠撓撓眉,應得漫不經心:「看出來了。」
「妳就這個反應啊?」林嘉卉沉默了好一會兒才說:「學姐以過來人的身分再勸妳一句,有些人光是遇見就已經是很大的幸運了,更別提還能有重逢的機會,妳不把握,總有人會取而代之的。」
阮眠垂眸沒說話。
林嘉卉嘆了口氣,恨鐵不成鋼地說:「算了,我先幫妳握著吧,等妳想好了再說。」
「……」
林嘉卉不給阮眠反駁的機會,轉身朝著裡面走去,阮眠抬手揉了揉臉。
今天加上過去的很多事情,讓她心裡像是有團解不開的亂麻,一口氣堵在那裡,上不來也下不去,整個人都有些頭昏腦脹的。
她站在那裡想了很久,最終還是朝著和中心相反的方向走去。
看望完小乎,阮眠從帳篷區出來,還沒走幾步,突然彎腰吐了起來,白天沒怎麼吃東西,吐出來的也只有一灘清水。
跟著阮眠一起出來的羅醫師,急忙跑過來扶著她:「怎麼了,哪裡不舒服?」
「沒事,就是有點頭暈噁心。」阮眠去一旁的水龍頭接了涼水漱口,仍覺得頭重腳輕得難受。
「我看妳這幾天都沒怎麼休息吧?臉色不太好。」羅醫師說:「我先扶妳去中心休息一下。」
阮眠揉了揉太陽穴,笑容有些蒼白:「不用麻煩了,你忙你的吧,我自己過去就好。」
「妳自己可以嗎?」
阮眠「嗯」了聲,看著人走遠,又低頭捧了把涼水到臉上,緩了好一會兒才繼續往前走。
那時已經是晚上十一點,中心門口沒什麼人,陳屹剛吊完點滴,和沈渝邊說邊從裡面走出來。
三人打了個照面,沈渝才剛開口說個「阮」字,卻見眼前的人身形一晃,直接向後倒了下去,他還沒反應過來,身旁的陳屹已經快步衝上前。
沈渝愣了兩拍才回過神,看著陳屹把人抱起來,他連忙轉身去裡面叫醫師,站在就診臺前的幾個醫師匆匆趕了過來。
阮眠很快被推進臨時急救室,護理師把簾子一拉,站在外面的人看不見,只能聽見裡面在說這說那。
沈渝坐在一旁的塑膠椅上,看了站在窗前的人影一眼,又往裡面看了看,心裡逐漸冒出了大膽的念頭。
過了好一會兒,林嘉卉掀開簾子從裡面出來,沈渝站起來問了句:「阮眠怎麼樣了?沒事吧?」
「不是什麼大事,只是過勞。」林嘉卉剛才看到被陳屹抱進來的人是阮眠,也嚇了一大跳。這會兒緩過神,像是突然想起什麼似地,看了站在一旁默不作聲的陳屹一眼。
兩人的目光對上,她頷首輕笑,收回視線說:「阮眠現在已經沒什麼問題了,你們不用在這裡等。」
沈渝說:「好,辛苦你們了。」
「應該的。」林嘉卉在最後又看了陳屹一眼,轉身走了進去,簾子一掀一落間,陳屹只能看見垂落在床邊的醫師袍一角。
沈渝搭著他的肩膀往外走,心中有話但沒問,只是偶爾若有所思地看陳屹幾眼,笑得意味深長。
陳屹心裡也亂著,被他笑得煩,肩膀往後一掀,把人手臂甩開,說了句「你有毛病啊」後,快步走到水池邊洗了把臉。
沈渝慢悠悠地跟過來:「我沒毛病啊,我有什麼毛病,我就是突然知道了一件不得了的事情,有點不敢相信。」
陳屹直起身,溼漉漉的一張臉有稜有角,眉眼深邃,神情有些漫不經心:「你知道什麼了?」
沈渝笑咪咪的,看起來很討打:「不能說,我還沒確定呢。」
陳屹盯著他看了兩眼,出其不意地往他腳底下一掃,他反應不及,人晃了下,手碰到別人放在水池檯上的水盆,一盆水澆在腳上。
他甩了甩腳,抬頭朝著陳屹遠去的背影吼了聲:「你他媽才有毛病吧!」
陳屹聽著這聲音,笑得懶散,頭也不回地繼續往走,他先去了趟長官那裡,幾分鐘後沈渝也過來了。
他坐在桌邊,看了他的腳一眼,還是溼的。
沈渝黑著臉走過來,看著某人半遮著臉笑,氣不打一處來,抬腳就想偷襲,結果長官一抬頭,他著急地停下動作,人還踉蹌了下。
長官還以為沈渝累了,關心了兩句才開始這次會議,救援到這個階段,他們這一批先遣部隊要開始著手準備撤離,剩下的事情就全交給後方隊伍處理。
開會開了一個多小時,結束後,陳屹從帳篷裡出來,沒跟著大部隊的隊伍,而是朝著醫療中心走了過去。
走在後面的三隊隊長武牧撞了下沈渝的肩膀問:「這麼晚了,陳隊長要去哪裡啊?不休息嗎?」
沈渝撓眉,笑道:「休息哪比得上人重要啊。」
他說得沒頭沒腦,武牧什麼也沒聽懂,但也沒再多問,打了幾個哈欠後感慨了句:「終於要結束了。」
陳屹到了醫療中心,在門口站了一會兒才進去,早就眼尖看見他的林嘉卉中斷和同事的交談迎了過去。
「來看阮眠?」她問。
陳屹「嗯」了聲:「她醒了嗎?」
「還沒,這一覺有得睡。」林嘉卉抬手往後一指:「她在處理室靠門邊的第一張床,你自己去吧。」
「好,謝謝。」
「不客氣。」
林嘉卉看著他走了幾步,又喊:「陳隊長。」
陳屹停住腳步回過頭。
「處理室還有別的病人在休息,麻煩動靜不要太大。」林嘉卉笑道:「您多擔待。」
他點頭應聲,收回視線往前走。
處理室晚上有醫師值班,今天恰好宋揚靈也在,看見陳屹進來,她剛要起身,卻見男人抬手在唇邊比了一下,而後掀開旁邊的簾子走了進去。
那裡面是阮眠,人送進來的時候還是她安排的床鋪。
宋揚靈拿起水杯佯裝往外走,在門口站了一兩分鐘,除了最開始挪動椅子的聲音,之後什麼也沒聽見。
門外有醫師過來,她沒好在那裡多站,走出去裝了杯水。
屋裡,阮眠睡得一無所知,陳屹坐在床邊,手肘抵著椅子扶手,托住臉頰歪著頭,視線落在她臉上,看了很長一段時間。
他想起高中那會兒,她第一次月考因為偏科嚴重,被教國文的趙老師叫去辦公室,後來他從那裡路過,被趙祺叫進去。
女生大概是覺得尷尬,低著頭不出聲,只有在趙老師說讓他看看她寫的作文時,才有了點反應,餘光一直盯著他的動作。
那篇作文寫了什麼,陳屹已經沒有印象了,只記得那會兒他答應教她寫作文時,她那詫異的表現。
後來陳屹從辦公室出來,回想起那一幕,還覺得有些莫名,他有那麼不樂於助人嗎?
之後慢慢相處下來,陳屹發覺阮眠好像真的有點怕他,不過當時的他心不在此,也沒在意這種細節,現在回想起來卻覺得奇怪。
他那時候又沒做什麼十惡不赦的事情,在班上也算平易近人,她到底為什麼那麼怕自己?
而且,陳屹想起之前她和于舟說的那句「不熟」,指腹刮了下眉尾,驀地哼笑了聲。
還真是沒良心啊。
※
阮眠做了一個夢。
她夢到自己回到了八中,和陳屹重新成了鄰座同學,往事的一幕幕在夢裡一一重播,曾經的心酸和難過也如同複製一般,讓夢裡的阮眠久久不能釋懷。
那個夢很長也很亂,有很多走馬看花似的片段,她以一個旁人的身分看見在運動會上一往無前的阮眠;因為喜歡的人的一句話,而難過好久的阮眠;在無數個深夜碾轉反側、偷偷哭泣的阮眠。
夢裡的她總是在追逐一個永遠都追不上的影子。
忽然間,那道影子消失不見,那些在八中的景象也開始翻轉變化,高樓成了廢墟,四周茫茫一片,整片天空暗沉。
阮眠遠遠聽見有人在哭泣,尋著聲音找過去,她看見很多人站在一堆廢墟旁邊。
她慢慢靠近,那些人像是看見了她,眼神欲言又止。
阮眠在這時候看到了半跪在地上的沈渝,以及躺在他面前、渾身是血且毫無聲息的男人。
沈渝站起來走到她面前。
阮眠聽見自己在問他,這是誰。
沈渝的神情有些於心不忍,阮眠上前一步揪住他的衣服,幾乎要站不住,哭喊著問他這是誰。
「陳屹。」夢裡的沈渝說:「阮眠,這是陳屹,他死了。」
他死了。
那三個字像是魔咒一般不停在阮眠耳邊重播,她整個人崩潰,忍不住嚎啕大哭,視線逐漸被模糊。
四周的天空突然暗了下來,阮眠看見一旁站著兩個人,從陳屹的身體裡帶走了另一個「陳屹」。
她拽著沈渝的衣服,說有人帶走了陳屹,可沈渝說他沒看見其他人,陳屹還躺在那裡。
周圍沉默著的人看她的眼神,就像是在看怪物一般,沒有人相信阮眠的話,她崩潰地大哭著,驚慌失措地朝著那三個影子追過去,用盡全身的力氣喊了一聲:「陳屹!」
「陳屹!」天光大亮,阮眠陡然從夢中驚醒,整個人因為這場惡夢出了一身冷汗。
在夢裡的那種絕望和無助,讓她在現實世界仍然心有餘悸,甚至不敢再閉上雙眼。
「妳醒了?」
旁邊突如其來的聲音讓阮眠回過神,她扭頭朝左邊看,神情又驚又喜:「你怎麼來了?」
「出差,剛好路過這裡,就順便過來了。」何澤川端起桌上的水杯遞過去:「喝點水吧。」
阮眠揉了揉臉,從病床上坐起來,接過水喝了大半杯,緩了一下才問:「你什麼時候到的啊?」
「今天早上五點多。」
阮眠靠在床頭,外面帶著暖意的陽光曬了進來,這才讓她有了在人世間存活著的踏實感。
何澤川盯著她有些蒼白的臉色看了幾秒,想起剛剛那句滿是絕望的「陳屹」,垂眸撇開了視線。
四周依舊是熙熙攘攘的動靜,阮眠放下水杯,掀開被子低頭穿鞋:「那你什麼時候回去?」
「今天。」何澤川問:「你們呢,什麼時候回B市?」
「大概這兩天吧。」這裡的救援任務已經進入後續階段,前來接替的一批醫護人員也在昨天抵達洛林,陸陸續續地開始接手這裡的工作。
何澤川看著她穿好鞋子站起來,才跟著站起來,高大的身影藉著光映在白色病床上:「走吧,我帶了一些吃的給妳。要去車上吃還是拿過來吃?」
「去你車上吧,我先去漱洗。」這裡人來人往也不太方便,阮眠這一覺睡得長,渾身都有些痠痛。
她邊揉著肩膀邊往外走,何澤川見狀,抬手幫她捶了兩下,還不忘吐槽:「妳怎麼瘦成這樣了啊。」
阮眠回頭覷他一眼,無語失笑:「你來這裡待一個星期試試,我看你瘦不瘦。」
何澤川不反駁,只是捶下去的手出了點力。
「哇,你豬啊,何澤川。」阮眠叫嚷了句,揉著肩膀往旁邊站,卻不想這一幕恰好被前來找她的陳屹看見。
三個人在那裡站成了三角形,何澤川最先反應過來,他其實對陳屹並不陌生,早前和阮眠熟悉後,兩個人有敞開心聊過一次感情上的事情,他也是在那時候見過阮眠和陳屹的合照。
少年站在萬里無雲的藍天背景下,模樣英俊非凡,笑起來的時候,眼角和眉梢都藏著驚豔。
也難怪阮眠會喜歡上他,這樣的男孩子真的很難不被人記住。
雖然何澤川沒有真的見過陳屹,但這會兒他卻好像福至心靈,一眼就認出眼前這個人是誰。
他歪著頭靠近阮眠,小聲說:「這不是妳的暗戀對象嗎?」
「閉嘴吧。」阮眠放下手,想起不久前的那場夢,往前走了幾步:「你們今天沒去現場嗎?」
「沒,下午過去。」陳屹抬手撓眉:「妳好一點了嗎?」
「好多了。」阮眠對於昨天昏倒前的場景還有些印象,笑了聲:「昨天嚇到你和沈渝了吧?」
陳屹「嗯」了聲,抬眸看了站在後面的何澤川一眼,沒什麼語氣地說:「那妳先忙,我還有事先走了。」
「好。」阮眠想了下,還是說:「你們多注意安全。」
他點點頭,大步離開了。
何澤川慢慢靠近阮眠:「妳之前不是說妳暗戀的對象出國讀書了嗎?怎麼現在又來當兵了?」
阮眠搖頭:「不知道。」
「妳沒問過啊?」
「沒有。」重逢至今,阮眠其實有很多問題想問,卻都無從問起,更不知道該怎麼問。
何澤川也沒再繼續問下去:「算了算了,不聊這個了。走吧,吃飯去。」
兩個人並肩往外走,阮眠去休息區漱洗,何澤川站在一旁和她說著這段時間外面發生的事情。
四周人來人往,不遠處的平地上,好幾個軍人坐在那裡休息,沈渝正在那裡和武牧說話,眼神隨意往旁邊一瞥。
這一瞥,眼睛都亮了。
沈渝收回視線,扭頭看向站在一旁的陳屹,笑得幸災樂禍。
難怪這人剛才從中心回來就不太對勁,原來是碰上這件事了啊。
他從地上站起來,拍掉褲子上的枯草,朝著陳屹走過去:「喂,你看,那是不是阮眠啊?」
陳屹扭過頭看了一眼,沒接他的話。
沈渝摸著下巴,繼續說:「旁邊那個男的是誰啊,不會是她男朋友吧?看起來還挺般配的。」
陳屹覷著他:「你很閒嗎?」
沈渝樂得不行,手臂搭上他的肩膀:「我閒,我當然閒,我閒到現在還要幫老同學做月老呢。」
「……」
沈渝卻不跟他多說,抬手戴上帽子大步往前走,武牧問他去哪了,他回了句:「去幫我們陳隊長偵查敵情。」
武牧聽得皺眉,又去問陳屹。
陳屹垂頭抓著帽子,不鹹不淡地丟來一句:「你也很閒嗎?」
「…」
武牧抿著唇,慢慢轉了過去。
另一邊,沈渝還沒走過去,眼看著阮眠就要跟人走了,箭步一跨跑了過去。
「咦,這麼巧?」他緩了口氣說:「妳有沒有好一點?昨天妳暈倒可把我嚇壞了,陳屹也是,直接衝出去抱著妳就跑。」
雖然阮眠對於昏倒之前的事情有印象,但對於昏倒之後發生的事情卻一無所知,這會兒聽了沈渝的話,她明顯愣了下,才想起來說:「好多了,已經沒事了,昨天謝謝你們。」
「謝陳屹就好了,他抱妳進去的。」他手插著腰,看向旁邊的何澤川:「這是妳朋友啊?」
「對。」阮眠被他重複提起的幾個字眼弄得心亂,卻還是故作平靜地幫他們兩個介紹:「這是我高中隔壁班的同學,沈渝。這位是我大學的朋友,何澤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