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爭權奪利
守賢見黃英直直地盯著她看,有些惴惴不安。這位少奶奶可不是什麼和善人,逼急了連四少爺都敢搧上幾耳光。
喬嬤嬤見狀,越發氣盛地說:「守賢,有了這串鑰匙與帳冊,就能當這院子半個家,守靜就是不肯交,才跟少奶奶鬧騰個沒完。如今她給攆走了,妳就該連那帳冊也立刻拿過來,趕緊交給少奶奶才是,結果倒好,妳還敢上門來找少奶奶的不是,想做第二個守靜不成?!」
守賢咬著牙,淚眼汪汪,心中雖然害怕,可是既不回嘴也不動作。
此時黃英慢慢回過神來,伸手道:「嬤嬤,鑰匙在哪裡?」
喬嬤嬤有些得意又不捨地從懷裡拿出鑰匙來,遞了過去。
黃英一接,差點沒扭著手腕!好大一串鑰匙,大大小小十幾把,形狀各異,上面繫著條拇指粗的暗紅色如意絛子。
她沒有想到守靜那丫鬟掌管了這麼多東西,除了這院子所有人每個月的月錢,還有周文星補貼的銀子,這是多大一筆錢,連她拿到鑰匙都不想交出去了。
周文星讓她理一理院子,包不包括把這些東西都抓到手裡呢?如果是,他怎麼不跟這丫鬟說一聲?如果不是,那守賢會不會也跟守靜一樣,拿了這東西就不撒手,處處跟自己作對?
黃英掂了掂這串鑰匙,把它拋起來又接住。突然她一甩手,把那一大串鑰匙朝守賢扔過去,嚇了守賢一大跳。
好在她們兩人離得不遠,守賢一把將鑰匙給抱在懷裡,驚喜地說道:「謝謝少奶奶!」
黃英一笑,微微抬了下巴道:「守賢,妳先別急著謝我。這鑰匙跟帳冊,我是必定要拿回來的,不過妳們少奶奶我明人不做暗事,要拿就會光明正大地拿回來,妳先回去吧!」
守賢聽了這話不但不擔心,反而歡天喜地。這位少奶奶性子火爆是火爆,可是講道理,不來陰的、暗的,這就夠讓人感激了!她忙行禮退了出去。
喬嬤嬤滿臉通紅,不服地跺著腳嚷道:「少奶奶,您怎麼就不懂呢?!誰要拿著鑰匙,不傷筋動骨哪願意交出來?少奶奶好不容易攆走守靜,怎麼倒讓守賢白撿了這個大便宜!」
喬嬤嬤這兩日都稱病躲在家裡,一是怕夾在守靜與黃英之間當夾心餅乾;二是怕黃英來找她商量事情,因為她不知道該怎麼做才好,這份差事真是既沒油水又難辦!
誰知道這砍柴丫頭這麼快就把四少爺給收服了,剛挨打、被禁足,結果轉個身的工夫,就讓四少爺出面把守靜給攆走了,自己要是不趕緊回來,就不趕趟兒了,說什麼都不能讓守賢占了守靜的地位!
黃英聽她這話就來氣,不禁道:「嬤嬤,我不懂的事可多了!我砍門的時候怎麼不見妳來指點我,這會兒倒跑來說三道四的?妳要不想做那針線,就回去歇著吧!」
這下喬嬤嬤被黃英戳中了痛處,一臉灰青地軟了下來,道:「不是老奴不肯,當初那帳子,主要是初春那丫頭做的,這會兒她還傷著沒回來,不如……」
喬嬤嬤這算盤打得好,誰知道人倒楣,喝涼水都塞牙,她還沒說完,初春就進了屋。
黃英跳下地,幾步奔過去,拉著初春的手,驚喜道:「初春!快坐下,妳的傷養得怎麼樣了?我要能出得了門,就上妳家看妳去了!」
初春穿了一身半新不舊的鵝黃雲綾錦衫子,外面加了一件淺灰綠的褙子,臉上不見血色,走起路來還有些不穩,被一個身材高大、穿著一身紫紅的婦人半扶半架著。
那婦人面孔上兩團紅,見黃英對初春這麼親熱,忙甩開初春的手臂,兩腿一彎,行了個福禮道:「四少奶奶,奴婢是灶頭上的王青媳婦,是初春的嫂子。聽說守靜被攆走了,少奶奶身邊沒個大丫鬟怎麼行?初春的傷好得差不多了,她放心不下少奶奶,鬧著要回來,奴婢攔都攔不住!」
這話讓黃英愣了一下,看了初春一眼,只見初春滿臉通紅地低下頭。
黃英只得吩咐初春道:「看妳也沒好全,我讓申嬤嬤照應著香蘿呢,回頭讓她也照應妳,妳安心養傷吧!」
初春的嫂子見她這是留下了,笑得臉頰那兩團紅鼓得高高地說:「謝謝四少奶奶,四少奶奶灶上有什麼吩咐,儘管來找奴婢!」說完行了禮,歡喜地離開了。
初春見自家嫂子走了,低垂著頭說:「謝謝少奶奶恩典。」說著也行禮退了下去。
黃英嘆了口氣。她一直以為初春樣樣如意呢,真是家家有本難唸的經。
喬嬤嬤見初春走了,撇撇嘴道:「傷還沒好全,就惦記著守靜留下來的位置。少奶奶,老奴到底比少奶奶多吃了幾斤鹽,又是夫人派來的,讓老奴來替少奶奶打理這個院子,可不比別人都強!」
黃英眉頭皺了皺,差點罵出聲來。這喬嬤嬤就是隻狐狸,有事時,她躲得不見人影;這會兒,守靜前腳被攆,她後腳就跑進來想掌權,還一口一句自己這個少奶奶不懂事,真當誰是傻子呢!
誰知黃英還沒開口,又有人進了門,這一回是拾柳。
拾柳穿著一件淺灰藍的浮光錦,腰上繫著一條銀紅色的腰帶,婀娜多姿地一進來就給黃英見禮。
黃英忍住氣,朝喬嬤嬤道:「嬤嬤先回去吧,有什麼事明兒再說。」
喬嬤嬤心不甘、情不願地跺著腳走了。
如果不看被拾柳特地用手絹擋著的那半張臉,她又恢復了之前水靈的俏模樣,只是喬嬤嬤剛走,拾柳就開始流眼淚。
「奴婢家裡原是織戶,日子還過得下去,誰知道我八歲那年,爹得了癆病,家裡能賣的都賣了,最後只能把我也賣掉,不然全家都得餓死。」
黃英聽了忍不住嘆息,家裡好好的,誰會把女兒賣了做奴婢呢?
拾柳接著道:「四少爺過一陣子就要去蘇州,奴婢想跟著去,看看能不能找到家人,也不知道他們如今是死是活。奴婢離開的時候,弟弟才跟小貓一樣大,還抱在娘懷裡。」說著又哭哭啼啼起來。
黃英聽得心酸,可想到若帶拾柳一起去蘇州,又有種說不出的不得勁,她猶豫地拍了拍拾柳的肩頭道:「四少爺才告訴我要去蘇州,怎麼妳就知道了?」
拾柳臉上還掛著來不及擦的淚珠,驚訝地看著黃英說:「四少爺要去蘇州的事,家裡人人都知道,只是不知道四少爺什麼時候會動身?今兒聽說四少爺已經吩咐要準備了,奴婢才急著來找少奶奶。」
見黃英的表情很是難看,拾柳有些不安地安慰道:「怎麼也要新婚滿一個月才走的,如今不過是預備起來而已,少奶奶……」
黃英一顆心亂糟糟的,不耐煩地打斷了她的話。「拾柳,妳先回屋好好養傷吧,這事讓我再想想。」
周文星晚上過了亥時才回屋,進屋時面無表情,一直避開黃英的眼神,一句話也不說,漱洗過後就上床背對著黃英躺下了。
黃英一直盼著周文星回來,因為他說過自己有事可以先跟他商量。她想要跟他商量院子裡由誰管事、商量那銀票到底是怎麼回事、商量是不是可以帶著拾柳?可是那背影一動不動,冷硬得好像一塊石頭,壓在黃英的胸口,讓她所有的話都卡在嗓子眼裡。
她的眼角不知不覺地濕潤了。真想家、真想娘啊!出嫁前娘跟她說的話不知不覺地浮現在耳邊。「女人出嫁過得行不行,三分靠娘家、三分靠運氣,還有四分靠自己。」
靠自己?可如今的自己不能寫、不會算,那些帳冊就是拿在手裡,也是個睜眼的瞎子。
黃英覺得心口堵了一口氣,她不信守靜能做到的,她做不到,總有一天,她會睜開眼睛,只要她努力,只要她忍耐!
過了很多年,當黃英回頭去看這一夜,仍是感嘆不已。那些改變自己一生的轉捩點,常常不是什麼驚天動地的大事,很可能只是一個沈默的背影,以及夜深人靜時一個突發奇想的念頭。
第二天一早吃過飯,黃英就滿面笑容地跟著周文星進了書房。見周文星往書桌前一坐,她站在離他一尺遠的地方,說道:「四爺,我在哪裡練字?」
這麼客套的舉動讓一直冷著臉的周文星吃了一驚,心中說不出什麼滋味;不過,就這樣拉開距離,對兩人都有好處吧!他想了想,站起身道:「妳在這裡練吧,擺得開!」
黃英也不跟他客氣,朝椅子坐了下去。
周文星站在一旁,仍寫了「黃英」兩字在紙上,他寫一筆,黃英就跟著寫一筆,他不說話,黃英也不開口。
黃英學得極快,不過片刻工夫就能不看著範本,自己歪歪斜斜地寫出「黃英」兩個字了。
周文星看了她一眼。這個不鬧騰、不搞事的黃英怎麼讓人有點不習慣?
他清了清嗓子道:「這兩個字學會了?那咱們來學《三字經》吧!」他伸手拿了一邊的藍皮三字經來。
翻開第一頁,周文星指著上面的頭六個大字道:「人之初,性本善,學了這六個字,就補上昨日的份了。這本書,日後就歸妳。」
黃英見這書的字都是三個、三個字連在一起,抬起頭,臉上露出一個大大的笑容道:「謝謝四爺,我一定好好學!嗯,我想問,有沒有什麼法子,不需要人教,也能自己認字呢?」
周文星才覺得黃英不胡鬧了,見她又想鬧事,不知道怎麼地,反倒有些開心地說:「又胡扯什麼,自古先生教字,都是一個個地教,學生一個個地學。」
黃英卻噘了嘴道:「那多慢啊!」
周文星忍不住拿書本拍了她頭頂一下道:「還沒學會爬,就想跑了!先跟著我唸,人之初,性本善。」
黃英翻了個白眼。這人真是死腦筋!她說道:「那你先講講這本書什麼意思,然後教我背這本書,好不好?」
*欲知精采後續,敬請期待7/16上市的【文創風】766《悍妞降夫》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