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
程家興抱著女兒回到鋪子,就聽見東子說,這是今天最後一爐脆燒餅。
排在後面的客人央求他再請何嬌杏多做些,剛回來的程家興也問了句。「你阿姊累了?今兒這麼早收?」
「姊夫回來了?還有冬菇,出去玩得高不高興?」
冬菇直點頭,說高興。
程家興摸摸女兒的頭髮,又問了一遍。「到底怎麼回事?」
東子說不是累了,是何嬌杏想到新鮮吃食,等不及,打算少賣幾爐燒餅,關店試做。
程家興這才放心,進去瞧瞧媳婦兒。
灶屋裡,何嬌杏做完燒餅,正喘口氣,看男人抱著閨女回來,放下茶碗,伸手接過冬菇,摟著她親了好幾口。
看何嬌杏在跟閨女說話,程家興先把買回來的東西放下,放好才問她想做什麼?
何嬌杏說:「蛋黃酥。」
「那是什麼?」
「是種點心。這裡材料不夠,還得出去買幾樣,主要是紅豆和鹹鴨蛋。」
「妳把缺的東西告訴我,我去買吧。」
程家興剛回來,又出去了,照何嬌杏說的數目,將她要的食材買齊。回來後,照何嬌杏吩咐的,先泡紅豆。
紅豆泡發煮熟,何嬌杏再碾成紅豆泥,濾過水,下鍋炒成油豆沙。油豆沙出鍋時,做酥皮的麵團也醒好了。
哪怕這天收工早,因為泡豆子耗費許多工夫,這會兒天都黑了。冬菇本來也在旁邊看的,看著看著打起瞌睡,被抱上樓去了。
還守在旁邊的,只剩程家興跟東子,他們幫不上忙,只能看著何嬌杏做酥皮,做豆沙蛋黃餡,然後把餡包進皮裡,搓成圓乎乎一顆,刷好蛋黃液,點綴黑芝麻,擺得整整齊齊送進烤爐。
「這就是最後一步了。」何嬌杏跟程家興交代兩句,讓他看好火候,到時直接端出來。
程家興剛答應下來,就被東子擠開。
「我來,我從小給阿姊打下手,看火候比姊夫準。姊夫去給阿姊倒碗水,再捏捏肩膀。揉這麼多麵,我看著都嫌胳膊痠。」
東子這麼說,程家興沒跟他爭,伺候媳婦兒去了。
何嬌杏在喝水,他幫她捶背捏肩,邊捏邊說:「我帶冬菇出去時,看了一下,這條街上有幾家鋪子的生意讓同行抵制得厲害,大概要撐不下去了。」
何嬌杏一下沒領會到他的意圖,就著坐下的姿勢抬眼看去。
程家興提醒她。「妳忘了咱們答應大哥、大嫂的。」
何嬌杏點頭,是有這回事。「哪家的鋪子?適合租來賣吃的嗎?」
「從別人手裡接下的鋪面,總要重新整修才能開張。現在說這個嫌早,東家會怎麼應對還難說,是死撐還是轉租,或者直接把鋪子賣了都可能。我是指望他賣。」
東子聽見這話,扭頭問:「姊夫嫌一家店不夠?想多搞出兩家?」
程家興手上動作不停,嘴上也不停。「我開門做買賣,一家就夠了,是想著縣城裡熱鬧街上的鋪面買來總不會虧,只要有人賣,都可以接過來。哪怕以後缺錢,再脫手也不難。」
他說的時候,何嬌杏仔細聽著,等他講完,才道機會不大。
「咱們能買到這間鋪子,已經是好運。這種鋪面,要不是急用錢,怎麼說都不會賣的。」
程家興聳聳肩。「說是這麼說,希望還是有的,等等看吧。能買到是最好,買不到也得把答應大哥、大嫂的事情辦了,至少打聽租賃行情,下回見面時,說說一年要多少租金,好叫他們有個準備。」
三人或站或坐閒聊了幾句,爐子裡飄出來的香味開始濃郁起來。
眼瞧東子已經忍不住吞了好幾次口水,何嬌杏算算時候差不多,說可以出爐了。
她一聲令下,第一爐的蛋黃酥上桌了。
程家興伸手要拿,卻被何嬌杏拍回去。
「正燙著,等會兒吧。」
媳婦兒這麼說,程家興便耐著性子等了會兒,藉著油燈的微光,看著烤盤裡那十六顆蛋黃酥。圓乎乎的,刷上蛋液的酥皮已經變成金黃色,在黑芝麻的點綴下,看起來很讓人食指大動。
這時已經快到睡覺的時辰,平日這種時候,程家興不會再吃什麼,但這晚破例吃了半顆蛋黃酥,嘴裡略有點乾,又咕咚灌下半碗水。
餘下那半顆給何嬌杏吃了,覺得做得還算成功,問:「你倆吃著怎麼樣?」
程家興正喝水,就點了點頭。
東子拿著蛋黃酥啃,含含糊糊說好吃,等把塞進嘴裡的那一口嚥下去,也喝了口水,說:「我覺得比外面賣的桃酥、蝴蝶酥都好吃,怎麼形容說不上來,就是好吃!上輩子阿姊是不是在宮裡當御廚,手藝怎能這麼好?」
何嬌杏笑咪咪。「好吃,你多吃兩顆。」
東子摸摸肚皮,滿是遺憾。「我也想,可再吃要睡不著覺了。我看這蛋黃酥就是泡豆子費事些,只要豆子泡好煮熟,碾碎炒成豆沙,其他工序哪怕麻煩,做起來還是快,進烤爐的工夫,也比烘烤燒餅短得多。」
這點,程家興想到了,因為燒餅脆,要做出那口感得烤得很乾,需要更久。蛋黃酥吃起來軟,烤的時辰自然短。
「我是想,咱們這麼多個爐子,明天是不是做些蛋黃酥來賣?每回阿姊做出好吃的,我就想看看擺出去能賣成什麼樣,想聽人家怎麼說,聽他們誇我阿姊。」
這是讚許,何嬌杏聽著熨帖,還謙虛道:「怎麼知道他們一定喜歡?」
東子一副理所當然的模樣,這麼好吃的東西,當然會喜歡!
「你沒吃過,才覺得新鮮。天天吃,遲早膩味。」
「那也要有本錢天天吃啊!這個擺出去,總得賣得比燒餅貴吧?裡頭有整顆鹹蛋黃不說,還裹豆沙、刷蛋液呢。」
東子說著,看向程家興。
程家興點頭。「也不能太高,一顆六文錢差不多。」又問何嬌杏:「妳覺得呢?要不明天做幾盤試賣?泡豆煮豆、碾豆擠水、炒豆沙的活兒交給我。」
「那行,明兒清早你起來泡豆子,吃過早飯再去買點鹹鴨蛋來。」
這時代沒有單賣鹹蛋黃,只能從鹹鴨蛋裡取。一顆鹹鴨蛋要兩文錢,蛋黃酥的價錢高,就高在這顆蛋黃裡了。
三個人把明天要做的事情商量好,東子燒水讓大家洗漱,程家興檢查門戶。等東子兌了熱水來,各自洗過,便拿著油燈上二樓歇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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