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當夏離睜開眼睛,入目的是古色古香的架子床、朱色小桌和箱子,以及漂亮的雕花窗櫺。
她有些發愣。她記得自己在執行任務時頭部中彈,進行開顱手術,之後就一直住在重症加護病房裡。期間醒來過幾次,從醫護人員的對話中知道,她傷勢嚴重,還被冠上了「英雄」的稱號……
又一陣睏倦襲來,頃刻間沈入夢鄉。
再次清醒過來,腦海裡隨之而來的是另一段記憶。她是剛滿十二歲的小姑娘,名字也叫夏離。這裡是大窪村,年代是大和王朝,昭樂十二年。
這個夏離被人推下河,雖然馬上被人撈起來了,還是得了風寒,不知道昏迷了幾天,醒來後就換了個靈魂。
夏離回想之前的情況——她帶著名叫元帥的警犬配合其他警察在一處民宅中尋找製毒處。突然,一顆子彈飛來,穿過跳起來的元帥的腦袋,再射入她的頭部……
儘管做了開顱手術,她還是死了,死後居然穿越了。
這真是一種宿命!媽媽、爸爸,再是葉風,接著她,都因為緝毒而犧牲。
對了,跟她一起中彈的元帥,肯定也犧牲了。
前世,她覺得自己如一葉孤獨的小舟,在茫茫的大海中飄啊飄。沒想到,她飄過了時空隧道來到古代,還是前世未曾聽說過的朝代……
可夏離很快接受了這個事實。已經如此,不接受也無法。再說對於前世,她並沒有多少眷戀,最愛的人相繼離世讓她痛苦不堪,只能用瘋狂工作來填充無邊的孤寂。
這一世,家裡只有一個母親。雖然是孤女寡母,總還有個親人相伴,而且家裡日子過得不錯,吃穿不愁,還住在大瓦房,母親夏氏對她非常疼愛。
夏離的目光滑向小窗。窗戶半開,即使躺在床上也能看到窗外的半個院子。
耀眼的陽光,青磚瓦房,院子裡的柳樹一片新綠。越過房頂,遠處山上鬱鬱蔥蔥還夾雜著一簇簇紅色,那是火紅的杜鵑花。
現在已是三月中,山花爛漫,鳥語花香,陣陣春風把院子裡的清香和暖意吹進窗內,讓她倍感舒適。
她的嘴角扯了扯。換了一段人生,就不要像前世過得那樣苦楚吧……
堂屋裡的碎碎低語聲突然大了起來。「……我說妳怎不聽勸呢?老娘給妳講了這麼大半天,還是油鹽不進!」這是夏離的外婆,夏老太老楊氏。
「娘小聲些,莫把離離吵醒了。」這是夏離的娘夏氏。
夏老太又耐著性子說:「蘭娘,妳是娘的親閨女,娘還會害妳嗎?妳就把三豹過繼過來,妳有兒子了,那些人才會斷了念想。這次好在山子剛好回家碰到,把離丫頭救了起來,不然她的小命就丟了。」
她們家的日子在鄉下算是地主的水準,夏氏一個人帶著女兒過活,用積蓄建了座大瓦房,院子裡還打了口井,連柴火都是花錢買。雖然她們家沒有田地,但夏氏手巧,日夜做繡活,每個月能掙七、八百文錢,除去母女二人的日常花銷,還略有節餘,所以打她主意的鰥夫和老光棍特別多。
夏氏已經心如止水,從來沒有再嫁的打算。所以凡是來求親的人,她都拒絕了,說只想守著女兒過。
夏離落水,就是由於鄰村的一個鰥夫李大讓求娶不成,把夏離恨上了。那天,他看到夏離從河邊經過,又看看四周沒人,便衝過去把夏離推進河裡。他覺得,只要夏離死了,夏氏就能安安心心嫁人。
哪想到,正好被從軍裡回家的夏山看到了。夏山是夏氏的小弟弟,趕緊下河把夏離撈了起來。可夏離還是得了風寒,差點沒死了。夏氏知道自己的推託之詞害了女兒後,自責不已,守著女兒哭得死去活來。
夏氏的一個哥哥兩個弟弟都厲害,一個是屠夫,一個是鐵匠,一個是軍爺,都又高又壯又不怕事。他們一個拿著殺豬刀,一個拿著大鐵錘,一個拿著大砍刀,跑到李家大鬧,把李大讓打個半死,還要了八百文的湯藥錢。
夏離也知道許多人在打她們家的主意,有想娶夏氏的、有想過繼孩子的,甚至有想給夏離當上門女婿的。雖然這麼多人惦記夏氏和夏離母女,但由於夏氏的三個兄弟厲害,那些打主意的人不敢明目張膽硬來。不過,打她們家主意的人卻從來沒有斷過,不管是外人還是親戚。
夏老太嘴裡的夏三豹就是夏老太的三孫子。
夏老太看女兒沈默下來,又說道:「難不成,妳想聽妳爹的話,給夏離招個上門女婿?如果一定要招上門女婿,就招大熊吧,便宜別人不如便宜自家人。」夏大熊是夏老太的大孫子,他和夏三豹都是夏氏大弟夏鐵的兒子。
夏氏不高興了,打女兒的主意比打自己的主意還令她難以忍受,聲音不由地大了起來。「娘說什麼哪,大熊才剛剛九歲,比離離小了足足三歲,他們怎可能哪?哼,凡是想當上門女婿的男人,都是沒有出息想吃軟飯的男人。離離這麼好看,又識文斷字,我可不想讓她跟沒出息的男人過一輩子。」
夏老太氣得不行,說道:「這也不行,那也不行,那妳說說到底該怎麼辦。總不能讓那些人一天到晚打妳家的主意,不僅把妳和離丫頭的名聲毀了,哪天又害離丫頭,連妳的這些家當都會被人謀了去!」
想到這麼好的院子和井被不相干的男人謀去享福,夏老太的心都在淌血。
夏氏也怕女兒再被害,想了想,最終鬆了口,說道:「娘,過繼兒子的事容讓我再想想。不過,即使我要過繼兒子,也不會過繼大熊或是三豹,夏鐵媳婦的性子妳比我清楚。」
夏氏再清楚不過,若是把大熊或是三豹弄進家裡,那等於引狼入室,這個家都得被小楊氏謀去。離離啥都撈不著不說,自己還要當牛做馬。
夏老太更不高興了,說道:「三豹是妳親姪子,你們是血脈之親,只有他才能真心對妳和離丫頭好。若是過繼外人,弄不好就是吃裡扒外的小狼崽子,妳和離離指望不上他,這個家還得被別人謀去。」
夏氏若有所指地說道:「我就是怕這樣,才一直不想過繼。不管外人還親戚,都有可能是吃裡扒外的小狼崽子,都有可能把我的整個家都謀了去。」
夏老太堅持道:「反正便宜外人不如便宜自家人,妳只要過繼兒子,就必須是三豹。」
夏氏不想再爭,自己娘固執,爭也爭不出個名堂,只道:「娘就容我再想想吧。這是大事,要考慮周詳,再說這些事還得聽聽我爹和哥哥弟弟們的意思。」
夏老太只能這樣了,站起身說:「那妳就再想想我的話吧,若是過繼或是給離丫頭招婿,三豹和大熊最合適。」邊說邊往外走去。
夏氏挽留道:「娘吃了晌飯再走吧。」
夏老太頭都沒回,說道:「我若不在家,那個饞婆娘還不把油用光,把米倒完啊!」
夏老太最瞧不上小楊氏,但也不得不為她的兩個孫子謀劃。沒辦法,孫子攤上了那樣的娘,總得給他們找條好出路。
送走夏老太,夏氏來到西屋,看到女兒睜著大大的杏眼在看她,喜道:「離離醒了,餓了吧?妳等等,娘去給妳下碗麵。」
夏氏個子不高,白淨清秀,聲音溫柔,不到三十歲的年紀,眼裡盛滿了對女兒的疼愛和關切;頭髮簡單地在腦後挽了個髻,插了枝木簪,穿著藍灰色粗布衣裳、同色長裙,洗得乾乾淨淨。衣裳已經褪色,肘處還有兩塊補丁。
夏離死的時候跟她年紀差不多,當她女兒實在有些難為情,卻情不自禁地喊了一聲。「娘。」聲音軟糯嬌嫩,極好聽,跟前世完全不一樣。
夏氏俯身摸了摸她的前額,笑道:「不燙了,離離的病總算好了。等著,娘去給妳下麵。」
夏氏的手非常細膩,不像農婦的手。她是靠著這雙靈巧的手掙錢的,平時非常愛惜,根本不敢做農活或是打柴這些粗活,連柴火都是掏錢買的。就是後院的那一小塊菜地,提水去澆地或是翻地,夏氏也會墊張帕子保護手。
夏氏去廚房忙活,一刻多鐘後便端了一個大碗來到西屋。是一碗麵條,還臥了個荷包蛋,上面又撒了一些蔥花。
一股濃香撲來,夏離頓感饑腸轆轆,肚子還叫了幾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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