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年節將至,對於白家送來的東西,李慕歌照單全收,但沒去道謝,依舊只跟二房的兩個表姊妹一起上課,不太搭理其他房的人。
初九,白家又給李慕歌捎來一盒首飾鋪子新做的頭花,她挑出幾支好看的,讓環環送去給白靈秀、白靈嘉。
環環道:「這幾天送去二房的禮夠多啦,其他房的姑娘瞧見,不知有多眼紅。昨天二姑娘說,讓公主別再賞她們了。」
李慕歌招招手,讓環環到身邊,挑出一支好看的頭花替她戴上,打趣道:「這下不眼紅了吧?」
「哎呀,公主,又不是我吃味!」
李慕歌笑笑,指指門窗,示意她關好。
環環很識相地去了,還打發走其他丫鬟。
「怎麼啦?」
「二舅母因為娘家捲入誣陷案中,在白家的處境很為難,若我不對她們好些,那群看人眼色行事的東西,豈不是更要欺負她們?」
環環憂心地說:「雖然您是為了她們好,但閔家和衛家怎麼說也是姻親,若二夫人因衛家獲罪而記恨您,豈不是養虎為患?近日我聽府裡傳言,說要幫您換新的陪讀,不讓二房的姑娘過來了。」
李慕歌搖頭。「若二舅母不明理,早因這事找我說情,求我幫忙,正因為她清楚是衛家的錯,所以沒來為難我這個苦主。而且看她和衛夫人姊妹情深,是個有情有義的人,比起白家其他房,可好太多了。」
很多時候,人與人之間是友是敵很難說,李慕歌從未主動與長房的白靈婷結怨,但兩人前世今生都不合。
反觀二房,縱然其中有衛家這個隔閡,閔氏及兩個女兒對她也從未有半點怠慢和怨恨。這便是素養及眼界的差別。
李慕歌想了想,又問環環。「當初在金陵,夫人款待謝夫人,請衛、林、梁三位夫人作陪,這個名單,我記得夫人問過侯爺的意見,對吧?」
環環點頭。「是,夫人說她不懂謝大人在官場上的交際,怕選錯人尷尬,這三家是侯爺挑選的。」
李慕歌又問:「謝家是大皇子黨,侯爺為何點了支持二皇子黨的衛家作陪?」
「這……」環環為難。「我就不懂了。」
李慕歌若有深意地說:「侯爺可從不做無意義的事。」
環環依然不明白。
李慕歌想了想,說:「這幾日妳去妳哥哥那裡打聽打聽,看衛家母子被發落到何處。」
環環問:「公主沒有其他話要帶給侯爺嗎?自初一朝會之後,您和侯爺快十日沒聯繫了。昨日是臘八節,天音閣送來臘八粥,聽說不是宋七公子的意思,而是侯爺派人送的,咱們還沒答謝呢。」
李慕歌不想討論顧南野的事,捏捏環環的腰逗她。「讓妳去問個話,哪這麼囉嗦了。」
環環嘻嘻笑著躲開,出門去了。
打發了環環,李慕歌獨自在房裡做功課,卻總是走神,想起顧南野的各種小舉動。
他常常關心她,時而親近她,應該不是她一廂情願、自作多情。可一旦表露心意,就會被他推開,更不願提婚姻大事。
她實在想不通,他忽冷忽熱、忽遠忽近是什麼意思。
「哼,渣男!」李慕歌恨得咬牙,但心裡還是牽掛他,始終放不下。
到了臘月十五的朝會,雍帝批了禮部奏摺,宣布追封文妃為懿文貴妃,按貴妃禮制添補喪儀。
宮裡來人宣旨,李慕歌與白家眾人在大堂接旨謝恩,又開祠堂、擺祭壇,告慰懿文貴妃及白家先祖的在天之靈。
恰逢年關,京城各家紛紛藉著拜年的名義來祝賀白家得到封賞,也想藉機見見李慕歌這位聖寵正隆的公主。
但李慕歌以母親戴孝,不宜出席筵席為由,拒絕所有應酬,深居簡出,只在白玉堂與無涯書院走動。
環環打聽到消息,回來告訴李慕歌。「朝會之後,刑部的判決也下來了,衛夫人進宮,到浣衣局;衛姑娘去教司坊;衛長風在兵部京郊馬場養馬;衛問玉要赴工部石場做苦力。」
好端端的官宦家眷,全淪為苦工,真是令人嗟嘆。
李慕歌想了想,喃喃道:「浣衣局、教司坊、工部和兵部……」
浣衣局和兵部是左貴妃的勢力範圍,衛夫人和衛長風被分到那裡並不奇怪,但教司坊隸屬禮部,禮部和工部搶了衛曉夢、衛問玉,不知是正常安排,還是有人刻意為之。
「我記得謝大人的三個兒子都出仕了,可有在禮部或工部當差的嗎?」
環環睜大眼睛,驚嘆道:「哇,侯爺果然了解公主所思所想!侯爺交代,如果公主問到禮部和工部,便請公主二十日休沐後去天音閣詳談。」
李慕歌一陣無語,顧南野到底什麼意思啊?她不理他,他還故意撩撥她的好奇心?
前世,葉桃花是在左貴妃倒臺後回宮的,她不清楚此事的始末,但大致聽說這是大皇子李佑顯和二皇子李佑斐爭鬥的結果。
自從李慕歌發現顧南野故意藉顧夫人宴請,替謝、衛兩家搭橋相識,便懷疑顧南野在暗中計畫,推大皇子透過衛家下手查左貴妃。
如今衛大人已死,若有左貴妃的秘密或把柄,定是留給家人當保命符。
如此,李佑顯肯定要爭奪衛家家眷,所以禮部和工部,應該是他的安排。
李慕歌覺得自己推測得八九不離十。
既然李佑顯開始動手,她旁觀就好。至於其中細節,她不知道又如何,才不會去找顧南野問呢。
「我不去,妳告訴侯爺,我重孝在身,怎麼能去天音閣這種玩樂的地方?」
李慕歌傲嬌了,不想再被人撩撥來撩撥去,得給顧南野一點顏色看看。
書院臨放假的前兩天,午休時,只有白靈嘉獨自來找李慕歌吃飯。
「妳姊姊呢?」李慕歌問。
白靈嘉垂頭喪氣。「姊姊上課分神,被先生責罰抄書呢。都快放假了,先生還這麼嚴厲。」
李慕歌問道:「靈秀上課分神?二房出了什麼事嗎?」
白靈嘉連連點頭。
她年紀小些,嘴巴守不住秘密,加之李慕歌天天把自己的好東西分給她,儼然已經是李慕歌的小跟班了。
「衛家姨母和幾個表兄、表姊被充為官奴,金陵衛家本家的人也不管他們死活,我母親到處走動,想把他們買回來。這事被祖父知道,祖父發了脾氣,逼我父親休掉母親,說她只會給家裡惹事,不懂為家裡著想……」
被貶的官奴分配給各衙門後,可以通過買賣把官奴變為私奴,不過需要通融衙門中的關係,以獲得釋放令。
閔氏想把姊姊和孩子們買回來,雖然脫不了奴籍,但有她照顧,不至於太淒慘。
但白以誠恨不得跟閔家脫開干係,自然不會去幫她。
「閔家也不管嗎?」李慕歌問。
白靈嘉憤慨地說:「別提了,舅舅們壞死了,說拿不出那麼多錢去贖姨母,而且幾個表兄來年便要赴考,讓母親不要再生事端。」
李慕歌嘆口氣,衛家母子有大皇子和二皇子控制,多半買不出來,但所謂的親人連試也不試,閔氏想必十分覺得心寒。
仗義每多屠狗輩,負心皆是讀書人。
白家如此,閔家也如此,難道這就是雍朝的風氣?
從臘月二十開始,無涯書院放假了,書院中的各書社、畫社頻繁跟京城其他書社來往,一起舉辦聚會。
李慕歌不感興趣,也有守孝的藉口可以不去,便在白玉堂裡裝鹹魚。
輕鬆三天,宮裡就來人了。
莫心姑姑帶著雍帝口諭而來,告訴李慕歌。「太后娘娘回宮了,得知您不住在宮裡,訓斥皇上一頓,說這樣太不合規矩,無論如何要接您回去過年。」
李慕歌敢隨意敷衍外祖父白以誠,但喻太后卻不一樣,只得道:「皇祖母回宮了,我自然要去拜見。姑姑待我收拾一下,明日便回宮。」
莫心姑姑走後,李慕歌的臉色就落了下來。
喻太后不是雍帝的生母,是從正宮皇后晉升的太后,早些年因雍帝的后位空虛,遂管著後宮,近幾年身子不濟,遷往行宮休養,撫養皇嗣。
環環見李慕歌嘆了口長氣,問道:「公主是擔心太后為難您嗎?」
李慕歌搖頭。「雖不知太后如何看待我,但大皇兄是太后跟前的宮女所生,太后應該是支持他的,那她定然與左貴妃不合。敵人的敵人就是朋友,她應該暫時不會為難我。」
「那您怎麼不開心?」
她嘆氣的原因是,喻太后回宮,便意味著其他三位公主也要回來了。
雍帝的五位公主中,現在還未出嫁的三位公主李慕貞、李慕妍、李慕錦,都是在喻太后身邊長大的。她們的母妃身分不高,但因受喻太后疼愛,心氣都很高,尤其是李慕貞,以前可沒少欺負過葉桃花。
不過,時過境遷,以她現在的行事,這些姊妹應該不敢再明目張膽地為難她。
翌日,白家馬車送李慕歌回宮,在城門前下車時,在宮中當值的顧南野好巧不巧巡到了城門下。
「殿下萬安。」顧南野抱拳行禮。
李慕歌稍顯冷淡地說:「侯爺免禮。」便作勢要去喻太后所居的慈寧宮。
顧南野攔了一下,問道:「為何公主近日沒有回信給金陵的人?逢年過節,家母更是盼著您的消息。」
李慕歌說:「不勞顧侯操心,我已請白家準備豐厚年禮,信也一併捎去金陵,除夕之前必能送到。」
顧南野微微訝異,小姑娘這架勢,是徹底跟他生分了啊。
他無奈點頭,轉而囑咐環環。「好生伺候公主,在慈寧宮若有什麼事,便來養心殿求皇上,我今天也在。」
李慕歌聽完,無名火起。這是什麼意思?敵進我退、敵退我進?跟她玩欲拒還迎?
「顧侯是外臣,請注意分寸。你這般關心我,如果有風言風語傳到太后耳中,問我們是什麼關係,倒解釋不清了。」
如小辣椒嗆喉,顧南野被李慕歌頂得語塞,只得道:「那,臣恭送殿下。」
李慕歌咬牙走了,但心裡堵得難受。
路上,環環看看快要被她扯爛的絲帕,低聲說:「公主何必說氣話,既傷了顧侯,又讓自己難受。」
李慕歌委屈又憤然。「那妳告訴我,我和他是什麼關係?他有什麼資格來管我的事?」
環環也不懂,顧南野一邊在兩人間築起一堵牆,一邊又關心李慕歌,到底是何意,遂大膽猜測。
「侯爺待您好不好,咱們這些下人在旁邊看得清楚。只是,侯爺大您許多,怕您沒想清楚,所以才這樣疏遠吧。」
這幾句話,立刻讓李慕歌心裡放晴了。
是這樣嗎?過了年,這具身體的年紀才十四歲,小顧南野七歲,年紀差得的確大了些。
「那也不對,如此無須慫恿父皇替我說親啊。」
環環極力撮合。「那……那肯定是侯爺在試探您,看您是小孩子鬧著玩,還是真的明白自己的心意。」
雖然知道環環是在替顧南野編蹩腳藉口,但暗戀便是如此,替他的冷淡找個理由,克制不住自己繼續喜歡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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