佳窈送上門（2）

第二十六章
姜舒窈坐下，看著徐氏不緊不慢地為她斟滿一杯茶，終於忍不住問道：「大嫂叫我來，是有什麼事嗎？」
徐氏溫柔的笑臉頓時有些不自然，吐出一口氣，道：「弟妹快人快語，我也不繞彎子了。實不相瞞，我有事想請弟妹解惑。但……在這之前，我應當要先對弟妹道歉。」
「啊？」姜舒窈正盯著桌上各式各樣的糕點嘴饞，聽了這話一愣，把目光從糕點上移開。「大嫂這是何意？」
無緣無故對她道歉，讓她有一種徐氏要她辦一件大事的感覺，頓時緊張了。
徐氏臉皮有些臊得慌。「我曾對弟妹持有偏見，有意疏遠，甚至管著兩個孩子讓他們少去弟妹院中，後來漸漸明白是自己心胸狹窄、眼界狹隘。」
當初襄陽伯府不知怎麼說動了皇后，有意讓她賜婚姜舒窈和謝珣，若是讓皇后賜婚，想要和離可不那麼簡單了。所以謝家不得不硬著頭皮搶在賜婚前向姜舒窈提親，徐氏作為長嫂，對姜舒窈這個名聲極差的弟媳不免挑剔。
但姜舒窈嫁入府中後並不如傳聞那般荒唐，與謝珣相處也十分和睦，她的疏遠挑剔便顯得刻薄，再加上姜舒窈對兩個孩子十分寵溺，並未因為她的行事而對謝昭、謝曜不滿，兩相對比，她才是那個性子不好的人。
「大嫂何出此言？」姜舒窈在人際交往方面有些遲鈍，並未察覺徐氏那些疏遠。
徐氏聞言更加羞愧，再次真心實意剖明心思，向姜舒窈道歉。
姜舒窈實在是沒弄懂，她悄悄轉頭看白芍，卻見白芍臉上露出揚眉吐氣的神情。
難道徐氏所言是真，但只有她一個人沒什麼感覺嗎？
姜舒窈見徐氏越說越悔恨，愧疚的溫婉模樣讓她十分不自在，打斷道：「大嫂有事就直說吧。」
徐氏將手帕拽得更緊，略顯急切地解釋道：「弟妹誤會了，若是我無事求妳，我還是會向妳道歉。」
「我不是那個意思……」姜舒窈話還沒說完，一顆小肉球從遠處飛來，撞到她身上。
「三嬸！」謝昭抱著她的手臂，驚喜道：「妳怎麼來了？」
「阿昭！」徐氏肅容呵斥道。
在徐氏面前，謝昭還是不敢太過活潑，委屈地放開姜舒窈的手臂，恭恭敬敬行禮。「母親，三嬸。」
他行完禮，謝曜才將將趕過來，走得太急以至於有些氣喘吁吁，也不忘行禮。
徐氏點頭，問旁邊的嬤嬤。「他們怎麼過來了？」
「回夫人的話，夫子家中有急事，剛剛遞了信來告假。」
徐氏道：「夫子不在你們就自己溫書，不要貪玩。」
「我聽丫鬟說三嬸來了，才帶著四弟過來的。」謝昭扯扯姜舒窈的袖子。
姜舒窈略微尷尬地開口。「那個……不知大嫂剛才想說什麼？」
徐氏這才想起正事，把管教兒子的事放在一邊，對嬤嬤道：「先把他們領下去擦把臉。」
打發走兩個小傢伙後，徐氏開口道：「我所求之事便與阿曜有關。想必弟妹也有所耳聞，阿曜自小體弱多病，胃口極差，我費盡心思也難讓他多吃一口飯，而我聽下人說，他很喜歡弟妹做的飯食，所以我便覥著臉來向弟妹求些食譜。」
姜舒窈沈默。
徐氏知道自己的話聽起來有些厚顏，語氣越發羞愧。「弟妹介意的話我也理解，弟妹若是有什麼要求請儘管提出來，我自當竭力滿足。」
姜舒窈無奈。「不是，我只是覺得我的食譜並沒有什麼特殊之處。」
她仔細回憶了一下謝曜愛吃的飯菜，發現他好像並不挑食。況且這時代的菜式雖是寡淡、花樣不多，可身在高門大戶，料理也不會難吃到哪裡，都是精細好吃的。
「大嫂這麼多年在阿曜的飯食上費盡心思，想必並不差好的廚娘，我想我未必能給出讓大嫂滿意的食譜。」
徐氏見她語氣認真，不由得愕然，半晌緩過神來，失落地垂頭。「是我欠考慮了，望弟妹不要介意。」
「不過我大約有些想法，現在離晌午還早，不如大嫂借我廚房一用？」
徐氏猛地抬頭，眼裡是掩不住的驚喜。「好，好，多謝。」
她跟著姜舒窈踏進廚房。
姜舒窈往廚房裡掃了一圈，拿起一塊後腿肉。「今天中午吃餃子吧。」
「餃子？」謝國公府並不常吃餃子，這往往是過年的時候充當眾多年節料理之一。
「嗯，雖然時節不合，但美味的食物什麼時候吃都可以呀。」姜舒窈將袖口紮起。「最重要的是，做餃子很有趣。」
徐氏從未下過廚，最多煲湯的時候來廚房攪兩下就當作親自下廚了，一見姜舒窈這陣仗，不由得被震住。
姜舒窈不管她在想什麼，反正到了廚房就是她的主場。
她淨手後開始和麵，做得熟練了，手上速度也快，不一會兒就揉出了軟硬適中的麵團，蓋上濕紗布餳麵。
徐氏在旁邊乾看著，等到姜舒窈拿起兩把菜刀開始剁餡時，總算找到時機開口。「弟妹，這種事情讓下人來就好了。」
姜舒窈把菜刀插在砧板上，問：「大嫂以為我為什麼喜歡做飯？」
「嗯……」徐氏看著那兩把刀鋒銳利的菜刀，皺著眉，絞盡腦汁想要接話。
姜舒窈又不是考她，看她那副如臨大敵的模樣十分無奈。「因為我認為親手做飯是一件很幸福的事。
「此事聽起來很玄妙，但從食材的處理到調料的配比，每一個步驟經由自己的拿捏，做出來的食材也會帶上自己心意，這或許正是『自己做的飯就是香』吧。」
徐氏從小到大都嚴苛要求自己大方得體，很少將想法表露在臉上，但今日她臉上卻時不時露出愣怔的神情。
「這麼說吧，妳可有自己做過飯？」
徐氏搖頭。
「那妳母親可有為妳做過飯？」
徐氏再次搖頭。
姜舒窈無語，問：「那嬤嬤呢？」
徐氏仔細回憶著，答道：「有過，在我兒時生病時，嬤嬤為我熬過粥。」
時間太久遠，姜舒窈也問不出什麼，便放棄了，直接道：「我幼時生病時母親會為我下廚做飯，不過她不會做什麼精細的美食，大多只是簡簡單單的白米粥或者蒸蛋。蒸蛋只需要攪散加鹽上鍋蒸，白米粥就更簡單了，擱點碎菜葉，加點鹽，滴幾滴香油就行，可對我來說這些就是世界上最美味的食物。
「後來長大了，總惦記著生病時吃過的飯食，但自己怎麼做都差了那種味道，哪怕是去最好的粥店也吃不到合心意的。只有回家時，母親親自熬的那碗粥才能給我安心。」
徐氏安安靜靜地聽著，似懂非懂，也沒思考一個貴女上粥店吃粥的合理性。
「所以我做的粥並非是什麼人間美味，大概是阿曜看著我做飯，見到了我的心意，所以吃到了那分安心吧。」
她說完，不留給徐氏反應時間，猛地落刀開始剁肉。
徐氏嚇了一跳，默默往後退了半步。
餃子餡肉要選用肥肉相間的五花肉，將嫩白的肥肉和鮮紅的瘦肉剁碎，慢慢剁勻，做出來的肉餡肉香醇厚，嫩而不柴。剁餡的過程可以把豬肉中的血水一點點剁出去，提高了鮮味又保留了豬肉本身的口感，不會像機器絞出來那般糜爛。
姜舒窈挑了個廚房角落裡失了水分的白菜，取菜心剁碎，擠掉水分以避免肉餡太水，影響口感。
剁肉餡掌握好技巧就不會手痠，而且剁的過程十分舒壓，就是有點吵。
這聲音引來了在書房溫書的謝昭、謝曜，他們在廚房門口偷瞄，見到徐氏站在裡面，十分失望，給對方使眼色打算撤退。
姜舒窈剛好剁完餡，正在給肉餡調料，取麻油罐子的時候眼角瞟到兩個小不點的身影，連忙把他們叫住。
謝昭聽到姜舒窈喊他的名字，身形一頓，轉過身小心翼翼地看徐氏。
出乎意料地，徐氏並沒有怪罪他們貪玩，只是對他們笑了笑。
謝昭膽大，見狀就跑進了廚房，謝曜在後邊沒能拉住他，無奈地抿嘴。
「三嬸，妳在做什麼好吃的？」
「餃子。」姜舒窈道：「快去洗手，咱們一起包餃子。」
謝昭聞言一樂，跑去洗手，留下謝曜站在廚房門旁邊，進也不是、退也不是。
「阿曜也去。」姜舒窈道。
謝曜沒有立刻離開，而是先看徐氏的臉色。
「去吧。」徐氏點了頭，謝曜這才慢吞吞地離開了。
他們回來時，姜舒窈已經俐落地把餃子皮做好了，擀麵杖在手上玩出了花，一按一轉，餃子皮便變成了薄薄的圓形，一張接一張從手下飛出。
姜舒窈做好餃子皮後，就只剩包餃子了。
她讓丫鬟取來凳子，幾人直接在廚房裡坐下包起了餃子。
姜舒窈把餃子皮攤在手心裡，挾起一坨肉餡放在中心，手指蘸水在餃子皮邊上畫一圈，然後一捏，手指翻飛，一顆圓鼓鼓的餃子就包好了。
徐氏學著她的動作包了一顆，手上生疏，包出來的餃子和謝昭差不多。她有些尷尬，但姜舒窈當然不會笑話她，耐心地放慢速度重新教了一遍。
謝昭是人生中第一次包餃子，簡直像發現了新大陸，恨不得把餃子包出包子樣。
謝曜安安靜靜地坐在姜舒窈旁邊，眼睛眨也不眨仔細地學著，學習成果頗佳，包出來的餃子規規矩矩，沒包幾顆便有模有樣了。
剛開始徐氏還有點不適應，到後來聽到謝昭和姜舒窈嘻嘻哈哈地談話，身體漸漸放鬆，手上的餃子也越來越漂亮，到後來不必刻意捏形也能包出好看的餃子。
謝昭還想糟蹋餃子，被姜舒窈按住。「自己包的自己吃。」
謝昭看看自己的餃子，又看看姜舒窈的，放棄了。
謝曜包得慢，光是舀餡也要仔仔細細舀半天，多了不行、少了也不行，一臉嚴肅。
聽到姜舒窈這句話，他數了數自己包的數量，害怕包多了吃不完。數出來的顆數不多，他明亮的雙眸露出笑意，可以再多玩一會兒了。
謝昭不能禍害餃子了，便來糾纏姜舒窈，又撒嬌又伸手搗亂，最後被姜舒窈以在臉上抹麵粉為威脅成功制伏。
嬉鬧間包完了餃子，廚娘連忙上前收拾好眼前的一團亂。
餃子蘸料分口味各有不同，有些人喜歡光蘸醋吃，有些人喜歡加醬油、香油、蒜泥、薑汁，若是口味重的，還要加一勺油辣子。
她做了幾種口味的蘸料，待餃子出鍋後，丫鬟將這些全部端上桌時，正好是晌午飯點。
出鍋的餃子白白胖胖的，皮薄餡多肉厚，一碗裝六、七顆便滿了，表皮滑溜溜的，冒著熱氣，撲鼻而來一股鹹香味。
姜舒窈將下水餃的湯稍微調味，打顆蛋、撒上蔥花，讓丫鬟盛了上來，一人一碗。
「開吃吧。」姜舒窈道：「看看哪種口味的調料合心意，自己舀一小碗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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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六章
姜舒窈坐下，看著徐氏不緊不慢地為她斟滿一杯茶，終於忍不住問道：「大嫂叫我來，是有什麼事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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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姜舒窈正盯著桌上各式各樣的糕點嘴饞，聽了這話一愣，把目光從糕點上移開。「大嫂這是何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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