敦妻睦鄰（3完）

第二十一章
這兩天淮安城裡熱鬧事不少，最讓人津津樂道的當數有間食肆與徐家酒樓的官司。那天徐家大爺被有間食肆的夥計請出店的情景，不少食客都親眼目睹了，一時間，有間食肆與徐家酒樓槓上的消息跟長了翅膀似的，傳得滿城皆知。
有知情的人透了消息，說是因為有間食肆要與祥林記合作，壞了徐家酒樓的生意，徐大公子是找碴去了，想讓容掌櫃知難而退。奈何容掌櫃是個硬茬兒，毫不客氣地將人拒了，轉頭就與祥林記的許掌櫃定下了款契。
都說女子不好惹，祥林記的許掌櫃大夥兒都知道，那可是個厲害人，將夫君送入大獄眼睛都沒眨一下，守著偌大的家業，硬是沒讓豺狼似的親戚占得半分便宜。沒想到如今來了個容掌櫃竟然也是個厲害的，說拒了徐家就拒了，這到底是初生牛犢不怕虎呢，還是說自個兒底氣足？
徐家表面做得冠冕堂皇，內裡手段有多陰，大夥兒都知道，可沒想到還沒等徐家耍手段呢，自個兒先後廚著火了！那是真著火，火苗躥得老高，連半邊天都照紅了，又是晚上，瞧著跟放煙火似的。等夥計發現後急忙喊人來救，雖說火是撲滅了，但因為燎到了油罐，連酒樓都毀了半邊，唯一值得慶幸的就是沒傷到人命。聽說連那塊御賜匾額都被火燎到了，至於是不是毀了倒是沒人知曉，因為徐家人將匾額藏得嚴實，畢竟真要出了事，一個犯上的罪名是跑不了的。
官府也派人來查了，好像說是火星子沒滅乾淨，燎到乾柴了。說起來也是倒楣，不過大夥兒私底下都說是徐家人素日裡不做好事，老天開眼給了懲戒，真同情的沒幾個，大多都是幸災樂禍看熱鬧的。
容妤對徐家著不著火不感興趣，這兩天都忙著出新品的事了，和祥林記的合作談得很順利，當家人許月也合她的脾性，兩人一合計，乾脆來個糕點聯名兩頭賣，算是互通有無。
這兩天有間食肆的氣氛格外詭異，往常開陽他們一個個的恨不得削尖了腦袋卯足了勁往容妤的小廚房裡鑽，現在卻恨不得裝隱形人般繞道走，一聽見「小廚房」三個字就開始雙腿打顫、兩臂發軟，若是容妤衝他們一笑，簡直是當場跪下來抱頭痛哭的心都有了，無他，就是手打蛋白的工作量太大了！
應廣大食客的強烈請求，店裡又新上了一批糕點，什麼肉鬆小貝、脆皮蛋糕、虎皮卷，一推出就受到大眾的一致好評，每天都處於供不應求的狀態，要不是容妤盯得緊又出了限量購買的規定，只怕外頭都要炒出黃牛價了。
但就算早有準備，容妤還是低估了人們對這種新式點心的追捧熱情，可再熱情也沒用，人工有限，這還是靠著開陽他們頑強的臂力在超負荷生產，畢竟不論是哪種都少不了打發蛋白這個步驟，容妤自詡不是那種無良資本家，哪能幹這種殺雞取卵的事？因此笑咪咪地讓人每天打發兩百顆雞蛋清也就差不多了。
「差不多」三個字，差點讓一幫鐵血漢子抱著容妤的大腿泣出血淚。
以開陽為首的王府近衛總算找到了自個兒在這間酒樓裡該有的身分定位，那就是一個沒有感情的打蛋白機器。
每天早上店裡都能看到一幅奇觀──
一幫光膀漢子搬著小板凳排排坐，一人跟前擺個大鐵盆，手拿三根木筷子，整齊劃一地抖手腕上挑下旋，木筷與盆壁接觸發出清脆聲響，此起彼伏，聽著跟放炮似的。
店裡頭姑娘多，起先見到這些光膀子大漢的時候還一個個羞得面紅耳赤，哪有光天化日之下脫衣服的？但奈何有個思想開放的掌櫃。都是年輕力壯的小夥子，又時常練武，身材那都是個個頂好，腹肌、胸肌什麼的一個不缺，容妤表示愛美之心，人皆有之，得用欣賞的眼光看待問題。紅豆、英娘她們跟容妤待久了，行事作風不免也朝她靠攏，因此也不說害羞了，想看就堂堂正正地看，時不時還會品頭論足一番。
至於什麼時候又將衣服完整地套了回去，那得從某一日廣平王抱著小崽子迎著朝霞，心情愉悅地踏入店門，卻不小心聽見了容掌櫃與兩個小丫頭感嘆年輕人身材不錯的事說起。
提起這些日子的水深火熱，開陽簡直都快哭了，他頭一回知道「吃」這麼不簡單，一盆蛋清想打發起來一滴水不能沾不說，還得半刻不帶歇的不停地打，一、兩個時辰下來，手腕都快廢了。想他也是經歷過練武場的殘酷訓練的，沒想到竟然敗在了一盆雞蛋清上頭！
容妤將棍棒加甜棗的教育理念貫徹得很徹底，好好幹活，吃的不少。捧著小廚房折騰出來的叫什麼拿破崙蛋糕的失敗品，開陽大口大口地往嘴裡塞，吃得面目有些猙獰，再看其他人，表情都差不多，畢竟不是每個八尺男兒都如王爺一般嗜甜如命。蛋糕是好吃，就是吃多了有點噁心，面無表情地灌下一大杯濃茶，開陽打了個滿是奶油味的嗝，琢磨著他們到底什麼時候才能結束這種小白鼠的生活。
好吃是好吃，但再好吃也耐不住這麼一日三餐的餵啊！
祥林記擅長中式傳統糕點，容妤就琢磨著來些不一樣的西式點心，悶頭搗鼓了好幾天，失敗品全下了開陽他們的肚子，總算讓她折騰出了一些花樣。
許月一早就來了，見容妤笑咪咪地端了個小盤子出來，裡頭擺了三、四種樣式各異的糕點，樣樣瞧著都精緻得不得了，不由得稱讚。「這都是妳這幾日琢磨出來的？」
容妤點頭。「妳嚐嚐看好不好吃？」
許月沒急著伸手拿，只是看著她感嘆。「妳說妳這腦袋瓜子是怎麼長的？鑽研吃食的功力我算是服了！」許月是真覺得自己撿到了寶。原本以為那些新式月餅的出現就已經讓人感到驚喜了，沒承想更大的驚喜還在後頭。她家的祥林記在糕點這一途上也算是有些名聲了，但這位容掌櫃搗鼓出來的新式糕點，她之前竟從未見過。
不提別的，就拿她店裡新上的虎皮蛋糕卷來說，也不知是怎麼做的，最外頭的那層皮，色澤金黃、顏色又深，還帶著斑痕，瞧著真就跟虎皮一樣。而蛋糕口感鬆軟香甜，帶著濃濃的牛乳香，裡頭又裹了層厚厚的果醬，吃著酸酸甜甜的，一點都不覺得膩味。還有那銅鑼燒，一個不過嬰兒巴掌大小，鬆軟的餅皮中間夾著熬得濃稠香滑的紅豆沙，奶香濃郁，一口下去，細緻的外皮與甜軟的豆沙交錯，特別是才剛出爐的，熱呼呼的捧在手裡咬上一口，只覺得心裡都是甜滋滋的。
看著容妤嬌美的臉龐，許月想得就有些多了。雖說祥林記是有口碑的老店，但論起新奇來還真比不過有間食肆，光看有間食肆剛推出的糕點有多受熱捧就知道了，這回合作說起來還是她占便宜居多，特別是還因為這事將有間食肆拖下了水。
「妳的手藝好，怎麼不自個兒再開家點心鋪子？想必生意一定極好。」許月這話說得真心實意，畢竟糕點這東西吃的就是一個新奇口味。
「日後再說吧。」容妤淡笑。她是琢磨著等有空閒了就開家綜合零食鋪子，一應糕點、零嘴什麼的都可以上，只是頗費功夫，現在肯定是騰不出手來做這些的，不如就先跟祥林記合作，打響名聲也好。
許月撚了一塊新品試吃。「這是什麼？瞧著怪可愛的。」
看著手裡捏的這塊粉色小圓餅，許月有些好奇。外表看起來跟車轂轆似的，裡頭好像也放了夾心，盤子裡還有幾塊跟這樣式差不多的，只不過顏色不同，黃的、綠的、粉的，各式顏色都有，瞧著倒是可愛得緊。
「是馬卡龍。」容妤挑了挑眉。「妳嚐嚐看。」
許月總覺得容妤的笑容似乎別有深意。「這名字倒古怪。」
點心模樣做得好看，粉色的外皮瞧著十分光滑，隱隱還泛著細膩的光澤，也不是那種綿軟的觸感，而是略顯清脆，外頭還圍著一圈漂亮的花邊。雖然有些不忍心下口，但該嚐的還是得嚐，出於對容妤的信任，許月大大方方的就直接上嘴咬了一口，剛咬下去，許月就「唔」了一聲。
這點心外殼略脆，裡頭口感卻十分軟糯，細嚼起來還帶著杏仁的香味，輕輕一咬，中間夾著的綿滑果醬便迫不及待地流入嘴裡，馥郁芳香，食慾在剎那間被打開了。
許月也是懂吃的，咀嚼的速度放慢，口味層次就越發明晰，由脆到軟，由乾到濕，柔韌又有彈性，細膩甜潤的口感在口腔裡蔓延開來，嚼完猶有些意猶未盡之感。許月咂巴了兩下嘴，眼中驚豔還未散去。「味道甚好，就是有些……」
「有些甜膩了對吧？」容妤笑吟吟地接過她的話，又遞上一杯冒著騰騰熱氣的紅茶。「配上這個一塊兒吃。」
許月將信將疑地接過，輕抿了一口，頓時眉梢一挑，略帶苦澀的紅茶沖散了口腔中的甜膩，清爽茶香馥郁回甘。許月領悟能力很強，立即就懂了容妤的意思，試探性地輕咬一小口點心，吃完再抿上一口熱茶，越吃眼睛越亮，配上茶水與直接乾吃簡直就是兩種截然不同的風味。
許月誠心拜服。「妳真是會想。」

＊欲知精采後續，敬請期待1/19上市的【文創風】920《敦妻睦鄰》3（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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