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中自有圓如玉（2）

第十一章
京城的紛紛擾擾，自與祝圓無關，縣城裡的生活安逸又自在，就是有點忙。
許是這兩年玉蘭妝和得福食棧掙了不少錢，家裡吃穿用度鬆快了許多，兼之無長輩壓制、晚輩又懂事不鬧人，而且祝修齊縣衙事務也慢慢步入正軌，他待在家裡的時間便長了點，在這樣的狀態下，張靜姝和銀環姨娘接連懷孕了。
祝圓想想也是，張靜姝和姨娘都才不過三十出頭的年齡，懷孕多正常啊。就是這妻妾和諧、祝修齊共享齊人之福什麼的……
祝圓抹了把臉。算了，不能理解，他們開心就好。
銀環還好些，張靜姝這回的妊娠反應大了點，不光吐，還整個人都懨懨的，因此這管家的事便交給了祝圓，甚至連教導妹妹的任務也正式交給她了。
如是，她每天便忙碌了許多，好在玉蘭妝、得福食棧都已經上了正軌，也栽培出了幾名得力的店長，平日並不需要她太費心。
家裡瑣事多，每日不停有管事過來回話問話，擾得她煩不勝煩，完全沒法好好看書習字，生活節奏全都亂套。
她甚至開始懷疑是家裡管事們不服氣，給她找事，畢竟她開玉蘭妝、得福食棧，都是儘量找年輕的丫鬟、小伙子，幹活索利，也容易調教。第一次與家裡的這些管事接觸，她做得極為不順手。
她便去問親娘，這些人是不是欺負她年紀小？張靜姝被逗得不行。「妳可是開了兩家鋪子的人，哪個敢糊弄妳？」然後溫聲給她解釋。「他們許是有些私心，但應該沒那膽子為難妳。只是妳新官上任，他們摸不著妳的處事習慣，為防出問題，事無鉅細是最穩妥的辦法。」也就導致了祝圓的工作量暴增。
祝圓。「……」
行吧。不是為難她就好。
知道大致原因，祝圓便著手解決問題。她將這幾日遇到的所有事情列出來，按照事情的輕重緩急分成幾個等級。
第一等的急事、大事，可隨時找她。第二、第三等事情，得在指定辦事時段內向她彙報。第四等之後，各大管事自己按照經驗自行處理，在彙報的時段內將事情並處理結果說一聲便可。
為此，她還設計了一套績效考核標準，比如四等以後的事，若是處理結果優異公平，那績點便加一；若是彙報的時候她不滿意，績點便減一。
除此之外，各管事彙報問題的時候，還得一併提出解決方案，若是光彙報而沒有解決方案，還只等著她解決，便扣除績點。若是解決方案優異，則增加一績點。
到了月底結算績點，按照績點給予銀錢獎勵，績點總數第一名能得到一兩獎金，第二名得五百銅錢，第三名得三百。
銀錢不多，但這是主子給的獎賞，還是辦事得力的象徵，各大管事頓時卯足了勁，使出渾身解數想法子幹活。
如此，只不過十來天，祝圓每日處理事情的時間便大幅減少，每日上午、下午各花半個時辰，便能將所有事情理得井井有條。
不光跟著她一塊兒學管事的祝盈咋舌，連張靜姝也都驚嘆不已──往日裡耽誤她大半天時間的家事，怎麼到了祝圓手裡，不過是一、兩個時辰的事？
許是她在祝修齊面前提了幾句，後者休沐之時特地跑來參觀了一場，完了若有所思地離開了。
幾天後，縣衙裡便開始改革彙報方式，同時附帶各種獎懲制度。
家裡掙錢，連帶祝修齊手裡也闊綽了，弄些獎勵自然不在話下，且一年多來，祝修齊偶爾遇到問題，也喜歡找祝圓嘮嗑兩句，回回都能得到許多啟發。
去年祝圓提議的那些鼓勵政策，他與幕僚商討過後挑選了幾個，再根據蕪山縣的情況進行調整，然後按部就班地逐一落實。
從去年開始執行的招商政策，給與貿易商、外來商各種稅費優惠，甚至讓本地商家去外地招攬，只要招攬到一家，便有獎勵……如此種種，吸引了不少周邊府縣的商家過來開店。
按照幕僚的計算，這樣一番投入，少說要兩到三年才能讓稅收提上，來填補這部分投入的空缺。結果不到半年，稅收便提上來，完全填過之前投入的錢財，甚至還有盈餘。
祝修齊自然大喜過望，索性繼續保持這些招商政策，同時將盈餘的稅收投到別處。
比如，找來許多擅農事的老農人，集思廣益，取長補短，整理出可靠的栽種方法和注意事項，普及下去。畜牧養殖同理。
除此之外，還讓人研究套種方式，盡最大可能提升田畝產量；再以錄入縣志的方式鼓動鄉紳富戶捐錢捐糧，用於修整通往周邊府縣的土路、興修水利灌溉……
恰逢承嘉十年朝廷稅改，百姓的稅賦壓力小了，田產還增加了，手頭比往年寬鬆不少，結果消費力度大，帶動了縣裡經濟蓬勃發展，蕪山縣稅收比往年增長不少，對比上任，更是直接翻倍，加上這兩年治安良好，連新生兒都多了不少。
祝修齊為主導的縣衙推行了種種幫助百姓、商戶的政策，百姓對縣衙的觀感早就與往日不同，衙役、主簿走在路上，再也不是人人避之唯恐不及，遇到那豪爽的，還會被塞幾顆果子什麼的。
當然，祝修齊早就有令，不許取百姓一分一毫，被發現後即革職處理。
要知道，自從祝修齊來了之後，縣衙上下除了月薪，每月都有績效獎金、福利獎金各種補貼，他們可不願意為了那丁點蠅頭小利捨了這份體面活。
因這些政策或多或少都有祝圓的影子，故而，祝修齊遇事不決都喜歡聽聽祝圓的意見。
這日，休沐的祝修齊收到蘆州守備秦又送來的信件，正好得閒，他索性跑到祝圓理事的小廳，看祝圓不緊不慢地安排事情。
許是有他在，管事們有些緊張，回話的時候偶爾還會磕磕巴巴，等祝圓輕聲細語地回了幾件事後，管事們才都冷靜了下來。
祝修齊端著茶盞好整以暇地看完全程，待祝圓處理完事情，一揮手讓管事們退下後，他一算，還不到半個時辰，登時感嘆。「咱家圓圓秀外慧中，將來也不知要便宜哪家小子……」
祝圓白了他一眼，端起溫茶喝了幾口潤潤嗓子，然後才問道︰「爹，到我這兒來是不是有事？」
祝修齊不滿。「沒事就不能過來坐坐嗎？」
祝圓做了個鬼臉。「沒事您早就去陪娘她們了，哪輪得到我！」
被自己女兒打趣，祝修齊登時有些不自在，直接給她一個腦瓜崩子。「沒大沒小。」生怕她繼續下去，隨口便抓了個話題。「妳鋪子那邊接觸的人多，有沒有聽誰提起過水泥？」
水泥？祝圓心裡一咯噔。水泥已經普及了嗎？
祝修齊以為她不知道，還細細給她解釋。「聽說是一種粉末狀的東西，加上砂石和水，凝固晾乾便堅硬如石……」
祝圓認真地聽他說完，然後問︰「這是秦叔叔信中說的？他又是如何得知這東西？」
祝修齊點頭。「蘆州已經鋪好了一條水泥路，正是通往潞州的，兩邊商賈現在來往方便了許多。他信中還說了，京城與蘇杭之間也通了路，原本需要半月以上的路程，如今不到十天便能抵達。」
祝圓不動聲色。「這水泥路當真這麼好？」
祝修齊捋了捋長鬚。「還是有些缺點，水泥路太過堅實，廢馬掌。」
祝圓點頭。「不過相比路途節約下來的時間及銀錢，這些馬掌還是耗得起的。」
「對。」祝修齊嘆了口氣。「只是這水泥傳得太玄乎了，我有些不太相信，我已經讓妳林叔叔去蘆州看個究竟。」
祝圓想了想，慢慢道︰「若是能縮減與周邊府縣的距離，商賈往來定然更加順暢，稅收必定會更高，最重要的是，還不需要年年花錢修路。這麼一算，雖然買水泥修路壓力大了點，還是值得──」
祝修齊卻搖頭。「倒是不需要縣衙去買。」
祝圓怔住。「不買，難道白送嗎？」
「他們會在水泥路沿途設立收費點，對來往車馬收取適當費用，慢慢將修路成本賺回來。」
這不就是收費站的雛型嗎？在這個世界，這種模式，她只告訴過一個人。
祝圓定了定神，小心翼翼問道︰「爹說的他們，是誰？」
「咦？我沒說嗎？就是妳秦叔叔家。聽說秦家向朝廷買下了這個水泥方子的經營權，全大衍要買水泥，都得找他們家。」祝修齊見她愣愣然，又補了句。「就妳秦叔叔的弟弟在處理。」
祝圓微笑。「原來如此，我知道了。」
終於挖到一點線索了，狗蛋肯定跟這秦家有關係。
呵呵呵，這廝裝老頭的日子即將到頭了！
唯一知道京城等地情況的人就在眼前，祝圓當然不會放過，她佯裝不解地問︰「設立收費站此舉，是不是不太妥當？哪有路不讓走，走了就得給錢的？跟攔路打劫似的。」
祝修齊點頭。「我也正是有此顧忌。不過，既然蘆州、京城那邊都能實施，想必還是有過人之處，看看無妨。」
「也是。」祝圓笑笑。「這是秦叔叔的弟弟想出來的法子嗎？莫不是跟秦叔叔一樣，也是學武之人？」
祝修齊失笑。「覺得學武之人匪氣重？」
祝圓吐了吐舌頭。「比習文的肯定重一些。」然後撒嬌。「說說嘛，我想知道是哪位這麼有想法。」
祝修齊沒法。「這我如何得知？若不是妳秦叔叔給我來信，我還不知道水泥呢。」
好吧。「那這水泥方子是誰弄出來的？」祝圓再問。
祝修齊不以為意地猜道︰「應該就是工部了，畢竟除了工部還有誰會折騰這些？」完了跟她說︰「瞧妳對水泥這麼好奇，等妳林叔叔回來，我讓他跟妳說說──」
「說什麼？」臉色有些發白的張靜姝走進來。
祝修齊連忙起身迎上去，攙住她。「怎麼過來了？」
「總不能老在房裡窩著。」張靜姝隨口答了句，然後問他。「剛才你想讓圓圓見誰來著？」
「老林啊，我讓他去蘆州──」
張靜姝沈下臉。「我看你是糊塗了。」
祝修齊愣住。
「圓圓現在都十二了，翻過年都能開始議親，你還要讓她見誰？」
祝修齊摸摸鼻子。「不礙事吧？老林也算是她半個長輩了……」
「那也只是半個，他年歲也不大……」
祝圓看看這個又看看那個，起身悄悄退了出去。
唉，還以為今天能扒出狗蛋的本尊呢……這時代的訊息實在太封閉了……
得益於祝修齊夫婦的通情達理，相比其他姑娘家，她其實已經有非常大的自由度，能出門、能開店，各種事情都由得她折騰……
可也就僅止於此，商賈畢竟是商賈，國家政策、朝廷情況，她也只能從祝修齊的隻言片語中獲得。
太憋屈了，尤其現在她年歲漸長，她娘已經開始管著她，往後只會越來越嚴格，直至她成親……想到成親後可能要過的日子，她便不寒而慄。
她站在屋簷下，身後是父母溫吞的爭執，身前是屋宇迴廊掩映下的小小院子。
南方冬日溫暖，十一月的天候，院子裡的盆景花木依舊蒼翠，搭配回廊洞門，頗有雅趣。
只是……祝圓嘆了口氣，再精緻也如牢籠。

＊欲知精采後續，敬請期待2/2上市的【文創風】924《書中自有圓如玉》2。

第十一章
京城的紛紛擾擾，自與祝圓無關，縣城裡的生活安逸又自在，就是有點忙。
許是這兩年玉蘭妝和得福食棧掙了不少錢，家裡吃穿用度鬆快了許多，兼之無長輩壓制、晚輩又懂事不鬧人，而且祝修齊縣衙事務也慢慢步入正軌，他待在家裡的時間便長了點，在這樣的狀態下，張靜姝和銀環姨娘接連懷孕了。
祝圓想想也是，張靜姝和姨娘都才不過三十出頭的年齡，懷孕多正常啊。就是這妻妾和諧、祝修齊共享齊人之福什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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