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為防打草驚蛇,讓歹徒拿祝圓當人質,他們悄悄翻牆進院。
仔細一聽,幾人便找到目標所在的屋子,無須旁人動手,謝崢抬腳一踹──
「砰──」
「誰?」
裡頭爭吵的眾人還沒反應過來,安福等人已經衝了進來。
邱志雲帶的這些人雖是習武出身,學的卻是正經的打架功夫,如何比得過謝崢手下這些特地栽培出來、殺人跟玩耍似的暗衛們?
幾聲悶哼,這些人便成為那永遠無法開口的死人。
謝崢沒管他們,進門後,他一眼便看到軟倚在臥榻上的嬌小姑娘。
是祝圓。
他心頭狂跳,急急奔過去。
小心翼翼扶起祝圓,他緊張地檢查其身上裙裳──
衣襟已經被扯開,露出些許淺色內衫……
謝崢的手有些顫抖。
若是他來晚一些……若是他沒再問安福……
謝崢差點沒把牙咬碎。
輕輕將祝圓衣襟拉攏,他俯身一把將人橫抱而起。
「安福。」
安福頭也不敢抬。「在。」
「去找她的丫鬟,一起帶回來。」謝崢頓了頓,掃了眼懷中人兒那微縐的裙裳,道︰「準備身乾淨衣服,待會她醒來好換掉。」
如此大的動靜都未見她醒來,可見是中了歪門邪道的藥。
「是。」
交代完事情,謝崢便橫抱著祝圓走了。
早就料到會找到祝圓,安瑞親自駕著一輛低調的舊馬車停在門口。
看到謝崢親自抱著昏迷不醒的人兒出來,他急忙低下頭,完全不敢往他懷裡人兒瞟上一眼。
待人上了車,安瑞馬鞭一甩,馬兒便「嘚嘚嘚」往前小跑。
回到謝崢那處小院,已經接近戌時。
謝崢抱著人回到自己平日歇息的屋子,而養在院子裡以備萬一的大夫已經帶著藥箱過來了。
一番望聞問切後,大夫鬆了口氣。「不礙事,只是尋常迷藥。」
他拿出銀針在祝圓後脖頸風池穴輕刺一下,後者彷彿受痛一般黛眉輕蹙。
「再拿濕帕子擦擦臉,約莫就能醒了。」
謝崢點頭,揮手讓他退下。
安瑞親自洗了塊柔軟帕子,恭敬地遞給他,眼睛只敢定在自己腳上。待謝崢接了帕子後,急忙退到外間候著。
謝崢調整了下姿勢,讓祝圓腦袋靠到自己胳膊上,然後開始輕輕擦拭。
飽滿瑩潤的額、微蹙的黛眉、小巧的瓊鼻、桃花般的粉唇……昏迷中的祝圓比平日多了股嬌弱之感,軟弱無力,任人採擷……
不知不覺,謝崢停了下來。
這是祝圓。
祝圓現在在他懷裡。
只要他……
只要他今晚將人留下──不,不需要。
只要他待會光明正大把人送回祝府,祝圓日後便只剩下一條路可走──
進他的後院。
若是這樣,祝圓便再也無法與旁人相看,再也無法與旁人成親。
她只能日日夜夜陪在自己身邊,只能對他笑、只能與他說話、只能在他身下……綻放。
壓抑多日的情緒、洶湧的慾潮瞬間淹沒了謝崢的理智。
他用力擁緊懷裡人兒,低頭,狠狠攫住那桃色粉唇──
「啪!」
巴掌聲響徹室內,候在外間的安瑞嚇了一跳,急忙望過來,看到內間情景,登時頭皮發麻,忙不迭再次低下頭裝死。
不知何時醒來的祝圓給了謝崢一巴掌,然後脫力倒回他懷裡。
被搧得歪過臉去的謝崢一動不動。
半晌,謝崢慢慢轉回來,陰沈地看著她。「妳打我?」
渾身乏力靠著他的祝圓勾起唇角,回視他的目光帶著厭惡和失望。
「無恥!」她怒極反笑。「我從未想到有朝一日,你謝崢會做出這等卑鄙無恥的事!」
謝崢怒道︰「妳以為是我做的?若不是我──」
祝圓怔了怔,繼而怒道︰「那又如何?」杏眼幾欲噴出火來,心裡說不出的委屈。「你與歹徒有何不同?趁人之危,下流!」
謝崢大怒。「我這就讓妳看看什麼叫下流!」俯身,用力親下去。
「唔──」祝圓又驚又怒,拚命掙扎。
「嘶──」被咬的謝崢吃痛,鐵鉗似的手臂更是絲毫不放鬆。
既然嘴巴不能得逞,他索性往下。
祝圓驚恐。「不要──」
謝崢聽而不聞,濕熱氣息一路下行,從耳側到頸側。
祝圓咬了咬牙,停下掙扎。
「王八狗蛋……」
有什麼濕熱的東西沾濕了他按住祝圓腦袋的手心,謝崢動作一頓,下一瞬,掌下傳來動靜──
「不要!」謝崢目眥欲裂,一把捏住她兩頰。
祝圓淚眼矇矓地看著他,頷齒依然用力。
謝崢臉色驚惶。「不要,我錯了,不要!」
祝圓閉上眼睛,頷齒力道終於鬆開些,滾燙的淚水不停滑落,炙燙了謝崢的心。
咬舌死不了人,她就是故意的,她就是賭謝崢會放開。
可他真放開了,她心裡又更為酸澀……
許久,祝圓再度睜開眼,定定地看著他。
謝崢意會,急忙鬆開她,飛快退下床榻,神色緊張地盯著她。
祝圓慢慢爬坐起來。
謝崢握緊拳頭。
祝圓深吸口氣。「送我回去。」她冷聲。「不許聲張。」
「……」
縮在牆角大氣不敢喘一聲的安瑞看了眼臉色鐵青的謝崢,小心翼翼站出來,忍著主子千刀萬剮般的瞪視,小聲道︰「三姑娘,車馬已經備好了,您的丫鬟也醒了,在外頭等著,您看您要不要換身衣服再走?」
祝圓鬆了口氣,低頭檢視一番,搖頭。「不用了。」然後致謝。「有勞公公了。」
「不用謝不用謝,都是主子安排得當。」安瑞已經不敢看自家主子的臉色了。「姑娘,咱家扶您下來。」
祝圓動了動手,搖頭。「不用了,我好多了。」慢慢爬下床,看也不看謝崢,逕自往外走。
安瑞瞅了眼宛如石雕的謝崢,縮了縮脖子,快步跟上去。
回到祝府,已經接近戌時三刻,張靜姝竟然絲毫沒有緊張,擺擺手就讓她回屋去。
祝圓有點懵,也不敢問。
退出來後,她悄聲叫同樣懵然的夏至去打聽是怎麼回事,然後領著低頭不敢多說一個字的小滿回了院子。
待夏至回來,祝圓才知道,謝崢也不知什麼時候找秦家老夫人幫忙,傳話說她今兒出門馬車壞了,恰好遇到祝圓搭了把手,送她回去,她便順勢讓人留下用頓便飯以示感謝,改天再送份禮過來云云。
祝圓沈默。
這傢伙,明知道他們倆沒有結果,為何還要……處處照顧她?
等等。
今天究竟怎麼回事?為什麼會有人伏擊她們?都怪狗蛋,害她完全忘了問問怎麼回事。
不過當下不是探究事情的時候,驚慌一晚,她身心俱疲,沐浴更衣過後便倒在床上。
一覺到天亮。
第二天一早,他們正吃早飯,綠裳快步進來,與張靜姝耳語了幾句。
「什麼?邱志雲死了?」
「……這篇行書詩帖老夫珍藏多年,今日能得殿下讚譽,更是幸甚!」徐叢懷小心翼翼將帖子收起,放進墊了錦緞的匣子裡,輕輕蓋上,再親自抱起來,放到牆邊博古架上。
謝崢看著他動作,謙虛道︰「我不過一介小子,有幸賞見傳世書帖,已是欣然,徐先生無須太過謙虛。」
昨夜裡祝圓那一巴掌,其實讓他的臉頰浮現了五道紅痕──可見祝圓有多用力。
祝圓離開後,安瑞便第一時間找來藥膏替他上藥。所幸因為經常遭遇刺殺,他常去之所都會囤放藥物,區區消腫散瘀藥膏,更是不在話下。
今晨醒來,紅痕已消褪無蹤,他頓時鬆了口氣。
倒不是擔心於形象有損,只是他身為皇子,臉上出現掌印,他不追究,多的是人會追究,若是挖出祝圓……事情便糟糕了。
言歸正傳。雖然掌痕消失了,可他心情依舊欠佳。
原本他可以不出門。
只是,恰好前兩日他接到了翰林院徐叢懷學士、也即是面前這位老先生的帖子,邀請他前來欣賞一篇前朝留下的行書詩帖。
若是其他人,他早就藉故推了不去。
可偏偏是這位徐叢懷大人。
徐叢懷,翰林學士,正五品,主管文翰,備皇帝諮詢問策。實權不高,但直達天聽。
上回的標點之事,也是得他起頭,現在翰林院已經在起草標點符號的使用規範指導,沒有意外的話,年底前便會下發到各州府學習,日後公文書寫皆以此為範本。
最重要的是,他沒記錯的話,徐叢懷將會在承嘉二十二年的時候,一躍成為文華閣大學士,進駐內閣。
還有十年。
故而,即便情緒欠佳……他仍然依約前來。
聽了他的話,徐叢懷捋了捋長鬚。「殿下也無須過謙,您那手楷書在老夫看來,也是相當不錯。以您的年紀,倘若能堅持練下來,後人必定也會對您的帖子趨之若鶩。」
謝崢朝他拱了拱手。「先生過譽了。」他不過是比別人多練了些年分罷了。
徐叢懷擺手。「習字者眾,能堅持者少。老夫記得,您彷彿每天都會練字?」
「若是遇上事多,也是要停上幾天。」
徐叢懷笑呵呵。「換言之,若是無事,您必習字?」
謝崢想了想,點頭。
徐叢懷讚賞地看著他。「殿下好學。」勤奮得不像一名皇子。
謝崢語氣謙遜。「圖個寧神靜氣罷了。」
徐叢懷笑了笑,轉移話題。「帖子賞完了,殿下可有興趣賞賞老夫親自打理的菊花園?」
「榮幸之至。」
雖不知這位徐叢懷搞什麼鬼,既然他有意交好,謝崢自然不會推拒。
*欲知精采後續,敬請期待2/9上市的【文創風】925《書中自有圓如玉》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