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顏福妻（下）

第十四章
因為勞役的事情，老蕭家又鬧分家，不管怎樣，這家也不是一時半會兒能分好。
方栓子看到這裡就沒再看下去，他先回家一趟，見家裡沒人，便洗漱換了身衣裳再上山，並帶著他路過鎮上買的五花肉和排骨，自家是一丁點都沒留。
他這是饞肉了！
壩上的菜跟豬食似的，他作夢都在饞劉芷嵐做的菜。
以前他找媳婦想找個漂亮的，現在他找媳婦就想找個會做飯的，不是誰都有山哥的運氣，能娶一個漂亮、廚藝又好的媳婦。
想當初劉氏那個長相，實在是太醜了，村裡的老光棍都瞧不上她。一臉的紅疹和膿包，光看著就噁心。
要是劉氏貌醜還鬧騰的時候，山哥不管她，她早死了，山哥這會兒就沒有漂亮又會做飯的仙女老婆了。
所以，這做人頭一等，就是要心懷善念！
到了山上，方栓子就看到她大嫂在院裡曬蘑菇。「大嫂，妳也在這兒啊！我娘呢？大哥和爹呢？」
「娘在縣裡迎仙樓幹活去了，還得兩天才能回來。你大哥和你爹在後頭山哥他們的新房裡幫著幹活呢！」徐梅花見方栓子拎著肉來，就讓他把肉放下，幫自己把蘑菇都曬好，然後才帶著他，拿著肉往後頭新房子去。
「喲，我不在家這些日子，山哥把房子都蓋好了啊！我爹和我大哥可是有口福了，可憐我在壩上天天沒吃好！」方栓子十分羨慕地道。
徐梅花笑罵。「你個沒良心的，說得爹跟你哥都沒幹活似的，一會兒見著爹，可不許這麼說！」
方栓子撓了撓腦袋，訕笑道：「我就跟大嫂說說而已。對了，我娘怎會去迎仙樓幹活呢？」
迎仙樓這種地方可不會亂要人，沒有透過關係介紹可進不去。
他當初在縣裡跟那幫混混打聽過，原本尋思著找個門路進去當小二，每天也能吃點好吃的，不承想被人嘲笑異想天開，後來他聽說要人介紹，這才打消進迎仙樓當夥計的念頭。
沒承想，他沒當成夥計，他娘倒是進去了。
「這事還得謝謝嫂子……」徐梅花把事情的來龍去脈都說了一遍。
方栓子嘖嘖兩聲，就沒再說啥了。
他能說啥？踏實地跟著山哥一家人打好關係才是正經，瞧著，他娘進了迎仙樓，得羨慕死村裡多少人？
「嫂子，山哥，山下出大事了！老蕭家出大事了！」到了新房，方栓子一面感嘆這房子蓋得真是好，一面高聲嚷嚷。
聽見他的聲音，劉芷嵐和蕭遠山從屋裡走出來，方老樹和方墩子也放下手中的工具，幾雙眼睛齊刷刷地盯著他看。
方栓子說得唾沫橫飛、口乾舌燥，院裡一干人等聽得那叫一個目瞪口呆。
「蕭老二真是作孽啊！兩條人命呢！」
「可不，一百兩銀子能花用幾年？上等水田也就只能買五畝。」
若按一戶人家一年花用二十兩來算，一百兩銀子也就夠花用五年，這死的還是家裡的壯年勞力。
「只可憐了天才媳婦，剛嫁過去，肚子才懷上，男人就死了。即使蕭家賠了一百兩，衙門賠了十兩，可這銀子都給上頭的公爹、婆婆拿著，他們一大家子可有四房人呢！這孤兒寡母的往後可不好過，若是天才媳婦將來生個兒子還好，上頭老的興許能看在給天才留香火的情分上對孩子好些，若是生個丫頭……」徐梅花嘆氣道。
徐梅花跟徐天才的媳婦挺聊得來，她為人和氣，見誰都笑咪咪，性子有些軟弱……將來這日子，難喔。
接著，她又道：「有能叔心疼幾個兒子，自己一把老骨頭去服勞役，這下他沒了，幾個兒媳婦都是厲害的，有能嬸往後啊，日子也不好過。」
方栓子灌了一杯熱茶下去，繼續八卦道：「大嫂，妳是沒瞧見，那銀子剛到有能嬸手中，就被她家老大的媳婦給奪了過去，幾個兒子、媳婦都盯著銀子，眼裡哪還有他們那個娘！他們匆匆地走了，把哭得差點斷氣的有能嬸扔後頭，連管都不管，還是別家的婦人幫忙把人攙扶走。瞧著吧，為了銀子，有能嬸家也不平靜，他們應該會分家。」
「分家？分了家之後，各房都得攤派勞役、兵役，他們若是不傻，就不會分！」方老樹不贊同方栓子的話。
方栓子反駁道：「爹您不信就等著瞧，他們必定是要分家，分家不分戶，咱們村這樣做的人少了？也就老蕭家那樣，恨不得跟山哥立刻撇清關係，直接就分家分戶了。說起老蕭家，當初將山哥分出來的時候，給二十兩銀子都跟要他們命一樣，這下子，被徐家人搜走三百多兩銀子，他們還藏得夠深！咱們村家裡能拿出幾百兩的人家，也就蕭家和村長家。」
眾人都覺得方栓子說得有理，但這都是別人家的事。
劉芷嵐唏噓道：「人命在他們心裡、眼裡，竟不如銀子……」
「嫂子，這還算是好的。隔壁李家村，前些年李家族長帶頭發絕戶財，這事妳該聽說過吧。那李秀才還是有功名的人，娶了媳婦後生了四個閨女，沒兒子，族裡讓他過繼一個，他不要，想著別人家的孩子靠不住，往後他可以為大閨女招婿，自家閨女生的孩子比旁人家的孩子親。
「誰承想，沒過兩年，李秀才起夜上茅房竟然一跟頭栽進糞坑裡，人沒了。這下他留下來的幾十畝田地，讓李家族人給瓜分了不說，連他留下的媳婦、閨女全被李氏族人給賣了，得了的銀子全分了。大夥兒都暗地裡在傳，這李秀才怕是被人害死的。」
「官府就不管嗎？」劉芷嵐很驚訝。
一個秀才就這麼死了，妻女被賣，家產被分……
蕭遠山道：「民不告官不究，再說李秀才沒有長輩替他出頭，李氏族人想的是怎麼瓜分他家的財產，更不會有人去追究他的死因。就算有人告到縣衙，縣衙也不會管的，只要不是涉及到朝廷利益，衙門不會跟地方宗族勢力強碰，大多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這樣的事情不是一處兩處，吃絕戶、發絕戶財，每個宗族都有這樣的規矩。」
所以說，頂門定居的男人還真不能死，只有好好地活著才能看顧好家人。
蕭遠山想都不用想，若是他出事了，家裡的銀子、房子、山地全都會變成老蕭家的財產，就連他媳婦也是老蕭家的人想賣就賣。
外姓人在這種宗族勢力隻手遮天的村子裡活著，太不容易了。
「還好遠山你們夫婦分家出來了，要不然，這賠人銀子的事還得落到你身上，大冬天的也會逼著你進山打獵。遠山啊，你們有沒有想過搬出村子，到鎮上或者是縣裡，離村子遠遠的？」知曉他們夫妻有這個能力，方老樹才開口建議。
蕭遠山道：「這事以後再看。住在山裡有山裡的好處，住在縣裡有縣裡的好處。只是不管是縣裡還是鎮上，喝口水都得花銀子，燒柴也得花銀子，再多的銀子也禁不住這麼花用。」
他跟媳婦商量過這事，媳婦覺得住在山裡好，反正他們現在離村子遠，不管誰要到他們家都挺費勁，等閒人不會沒事上山的。
媳婦喜歡山裡寬敞，能種果樹、能有山泉水喝，還能自己養雞養鴨，她嫌棄城裡住著憋屈。至於往後有了孩子……那就等有了孩子再說。
方老樹想想還真是那麼回事，遂也不再勸了。
「栓子回來了，咱們晚上吃辣白菜鍋吧！」劉芷嵐道。
之前的話題太沈重了，再說下去大家的心情都會跟著變差。她一說話，就把屋裡沈悶的氣氛給打破了。
「就在新屋吃，新屋燒了地龍，暖和。」
方栓子買了五花肉和排骨，這兩樣搭配蘑菇，辣白菜火鍋是最好吃了。
「嫂子，我去幫妳搭把手。」徐梅花道，她現在就喜歡跟著劉芷嵐進灶房，最開始的時候是想跟著學兩招，往後在家也讓一家人都能吃好一點。
可惜，當她看到劉芷嵐用油的陣仗，差點把她給嚇死，心想：難怪嫂子做的吃食好吃，費這麼多油，再不好吃就合該被天打雷劈！
後來她歇了跟劉芷嵐學兩手的念頭，怕自己學來學去，忍不住做菜多用油。她家可沒那個家底敞開肚皮吃油，不過洗菜的小事還是可以幫忙做的。
蕭遠山做木匠活，方栓子去幫忙他。方墩子父子繼續拿起自己之前的工具，房子修好了，但是還有很多後續的零碎活，比如劉芷嵐規劃的那些排水溝、儲水池、化糞池，還有大門口的照壁、一圈迴廊的地磚和欄杆等等。
「山哥，你可得小心些，那老蕭家過不下去了搞不好回來歪纏你！」方栓子一邊幫蕭遠山做事，一邊道。
蕭遠山專注手中的活兒，嘴裡道：「沒事，他們不會來找我，就算來找我，我也不會理會他們。山上不比山下，上來一趟不容易，再者，我這周遭連鄰居都沒有，他們就是想作戲給人看都不成的。」
說到這兒，蕭遠山就不露痕跡地問方栓子。「別說老蕭家的熱鬧了，你從壩上回來，路過縣城、鎮上，有沒有聽過別的事，有的話說來給我聽聽。」
方栓子聞言就顯擺起來。「嘿，山哥你還別說，還真有大事！比老蕭家這事大多了！」
蕭遠山聞言神經就緊繃起來，他緩了口氣就問：「啥事？」
「縣城城郊的小樹林裡，好些拿刀的悍匪死在裡頭，被幾個撿柴火的小孩發現了，這些小孩也是膽大，把幾人的刀給撿走，拿去縣城的鐵匠鋪子賣，打算換錢買肉包子吃。那鐵匠覺得不對，就把幾個小孩留下，讓自己的徒弟去縣衙報案。捕快將幾個孩子帶去縣衙一問，好傢伙，死了七、八個人呢！
「他們稟報縣令之後，縣令親自帶人去小樹林查探，結果那些死掉的人都是被通緝在逃的悍匪。這事鬧太大了，周遭的人都趕去看，還有人拿銀錢租車去瞧呢！」
「這案子怎麼判？凶手可抓住了？」蕭遠山強行讓自己的語氣聽起來平淡一些，心裡真是緊張不已。
「我聽壩上的管事說，他們衛所的人追捕逃犯，逃犯反抗被衛所的人給殺了，因為當時他們急著追人，所以沒顧得上小樹林的死人，才會讓那幾個小孩撿到刀。嘿，這幾個小孩的膽怎就那麼大呢？死人的東西也敢拿，不怕半夜被鬼找上門啊！」
「是半大小子吧？」
若案子真的是像方栓子說的這樣了結的話，還真沒他的事。畢竟衛所的人都用這幾個人領了功勞，就絕對不可能讓這個案子有別的結局。
看來，縣令跟衛所的大人平分了這個功勞，對於他們來說，幾個悍匪的死無非就是分贓不均，所以自相殘殺，官府沒精力也不屑去追真正的凶手，倒不如把功勞分了，等上頭的賞賜。
蕭遠山稍微放心了一些。
方栓子點頭。「是半大小子，瞧著就一個比一個還憨！」
蕭遠山笑了笑。「也就半大的小子啥也不怕，為了口吃的，去翻撿死人的東西對他們來說也沒啥，沒有什麼比肉包子來得重要。」
這年頭的普通老百姓一年到頭肚子裡都沒有油水，半大的小子吃窮老子，這個年歲的孩子最餓，在飢餓面前，死人算個屁！
說完，蕭遠山又問方栓子。「栓子，明兒你有空嗎？」
「有空啊，山哥有事嗎？有事儘管吩咐我去做！」

＊欲知精采後續，敬請期待3/9上市的【文創風】936《無顏福妻》下。

第十四章
因為勞役的事情，老蕭家又鬧分家，不管怎樣，這家也不是一時半會兒能分好。
方栓子看到這裡就沒再看下去，他先回家一趟，見家裡沒人，便洗漱換了身衣裳再上山，並帶著他路過鎮上買的五花肉和排骨，自家是一丁點都沒留。
他這是饞肉了！
壩上的菜跟豬食似的，他作夢都在饞劉芷嵐做的菜。
以前他找媳婦想找個漂亮的，現在他找媳婦就想找個會做飯的，不是誰都有山哥的運氣，能娶一個漂亮、廚藝又好的媳婦。
想當初劉氏那個長相，實在是太醜了，村裡的老光棍都瞧不上她。一臉的紅疹和膿包，光看著就噁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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