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轉窮苦（2）

第十一章
眼看就要破曉，天亮就寓意著新的一年到了，一家人新年的第一頓飯要吃紅糖湯圓、喝糖茶，代表新年甜甜蜜蜜。
隨著天邊綻出第一抹朝陽，村裡也響起了此起彼伏的鞭炮聲。
新年到了，小孩子們忙著給長輩們磕頭拜年、說吉祥話，口袋裡收穫滿滿的紅包。
守歲到了天明，無論是大人還是孩子都睏倦得不行。
「走，咱回家睡大覺去！」何慧芳帶著小輩們往家裡走，忍不住又想起昨夜的膈應事。
「么兒被他娘教得沒有一點血性，這樣的人，要是以後真考上功名，做了父母官，那可不能佑一方百姓唷！」
　 毛毛把手揣在口袋裡。「嬸娘，他考不上的。上次去私塾時，我聽他同窗說了，夫子一上課么兒就睡大覺，書也背不下來。」說著毛毛還有些生氣。「我和澤平哥說好了，以後誰也不搭理他！」
回到家裡，何慧芳燒了一大鍋熱水，大家洗漱一下後，準備上床補眠。
屋子裡，安寧睏倦地把頭上的銅簪子取下來，用木梳順著頭髮。
沈澤秋把外頭的厚棉袍脫下，正彎腰鋪著床。
等安寧走到床邊時，他已經閉著眼睛躺好了，安寧以為他睏了，特意放輕了手腳，正背對沈澤秋放下帳子時，腰就被沈澤秋從後頭摟住了，她猝不及防，縮了縮身子。
沈澤秋把頭靠在她腰側，笑著問：「嚇到了？」
「才沒有。」安寧伸手摸了摸他的臉。「快睡吧。」
沈澤秋望著她的眼睛直搖頭。「待會兒睡，還有事要辦。」
安寧躺下了，面對著沈澤秋，四目相對，十指相扣，輕聲問：「啥事？」接著有些害羞地說：「咱們可一夜沒睡了，你……」
「哈哈哈！」沈澤秋把安寧攬在懷中，笑得有些不正經，另一隻手在枕頭下摩挲，拿出一個大紅包放在安寧掌心。「給妳壓歲。」
「我壓什麼歲？」安寧蹙了蹙眉。「小孩子才壓歲哩！」
沈澤秋手指撥開額上的碎髮，在她額上落下一吻。「妳是我的小孩啊！」
猝不及防的，安寧紅了臉，兩人抱了一會兒後，她想起一事。「你的錢從哪兒來的？」
「昨夜贏來的。」沈澤秋抬手去解自己衣襟上的釦子，邊解邊說：「娘子，借我十個膽子，我也不敢藏私房錢。」
安寧有些不好意思了，眨著水汪汪的眼睛望著他。「其實，你偷偷藏一點點也沒事的――」話還沒說完，沈澤秋已經俯下身來。
「娘子，大年初一做了某事，那就意味著今年每一天，都會做這事……」
安寧伸出拳頭輕捶沈澤秋的肩膀。「沒正經！」

整個冬季，安寧、沈澤秋，還有何慧芳算是忙慘了。
趁著過年休息了一、兩日，安寧又閒不住了，拿了筆墨出來，要畫春裳的花樣子。
何慧芳也是閒不住的性子，張羅著和大房、二房的人一塊兒納鞋底，做枕套、被套，還琢磨著拿些南瓜、絲瓜、辣椒、豌豆的種子去鎮上，種在布坊的院子裡頭。
唐菊萍笑著納鞋底。「我倒忘了講，去年俺家地裡的南瓜，長得又大又好，比往年產量高了不少。慧芳啊，妳從哪裡要來的種子？」
「喲……就妳給我的那個啊！」何慧芳想了想，若說有什麼不同，那大概是安寧親手種下的。想一想確實哩，安寧照顧的那根快枯死的絲瓜苗，後來也起死回生，結了好多的大絲瓜呢！這閨女，還真是天生的有福運。
至於沈澤秋則坐在院子裡，用一根木棍在地上寫字，毛毛蹲在旁邊，手裡也拿著一根小棍照著寫，大黃搖著尾巴在旁邊看。
「寫仔細，待會兒你安寧嫂子要檢查咱倆的功課。要是寫壞了，今晚不准吃肉。」
毛毛一筆一劃寫得格外認真。「哥，我一定寫好。」
暖暖的冬陽打在他倆的身上，安寧畫累了，揉著手腕看過去，唇邊帶著一抹笑。
　
「安寧她二叔、二嬸來了啊？真少見呢！這外頭吹了啥風，竟把你們這樣的貴客吹上了門？」何慧芳微揚了揚下巴，面上露出幾抹笑來。
上次何慧芳撒開了罵人的模樣，安二叔還記憶猶新呢，因此呵呵笑了幾聲，沒吭氣。
王婆只好硬著頭皮寒暄。「哪裡，一家人嘛，勤走動那是應該的！」
何慧芳皮笑肉不笑地勾了勾唇，覺得情況有些不大對勁。這個王婆從見第一面開始，她就瞧了出來，不僅不是個省油的燈，還是個眼高於頂的人，平白無故的，才不會一大家子人來鄉下走親戚呢！
「我去端些點心來。」何慧芳進了屋，順便小聲地把安寧也喊了進去。「安寧，和娘說實話，妳對妳二叔和二嬸，心裡親近嗎？」何慧芳抓著安寧的手，認真地問道。
安寧靠著門板，輕輕地搖了搖頭。從被捧在手心到家道中落，她早看清楚他們的為人，哪還有半分值得親近的？
「唉，我原本還想著他們是妳唯一的娘家親人，在面子上總要過得去……」她一咬牙，有些後悔。「行，我心裡有底了！」

年前家裡備了好些糖餅、麻花、炸米皮，還有炒花生和紅棗桂圓等零嘴，何慧芳去拿來一個小竹篩，裝了滿滿一堆，往桌面上一放，招呼安家一雙兒女過來吃。
毛毛還蹲在地上寫字，安二叔伸長脖子望過去。「小孩兒，字寫得挺工整的，你幾歲開蒙的？」
「什麼叫開蒙？」毛毛疑惑地抬起臉。
「就是你幾歲開始讀書習字？」安二叔說道。
毛毛明白了，回答道：「我前幾天才開蒙。」
「喔？你的字寫得好，一點都不像才開蒙的……」
這頭，王婆搓了搓手，臉上陪著笑。「親家母這身衣裳挺好看的。」
何慧芳撣了撣自己的袖子，那是當然，這款式和料子都是安寧挑的，哪還會有錯？
「安寧選的。」她驕傲地回答道。
「喲，得花不少銀子吧？」王婆瞪大雙眼。
呵！何慧芳在心裡嗤笑一聲，瞧瞧，狐狸尾巴露出來了，才坐下沒一刻鐘，就忙著探她家底細。「不用花錢。」何慧芳笑得燦爛。「我家布坊自己裁的。」
啥？王婆一怔，她沒聽錯吧？沈家啥時開布坊了？不行，她要探聽清楚，如果是安寧給的本錢，這無論如何自家也該有份的，安寧可是在自家白吃白住了半年呢！
王婆急忙追問一句。「你們開布坊了？喲，這樣的好事情，我一點都不知道呢！」
何慧芳蹺起腿，一邊嗑著瓜子，一邊笑了笑。「喔，你們不曉得啊？就開在花街布行，從前叫做錢氏布坊，那錢掌櫃去做大生意了，就把鋪子租賃給我們。」
「呀！」王婆更是驚訝得合不攏嘴，心裡直驚嘆。「這得花不少本錢吧？」
何慧芳是一點都不藏著、掖著的，咂巴咂巴嘴，又喝了口甜茶。「是呢！」她面上平靜無波，實際上在心裡早不知道把王婆給罵了多少遍，這就開始摸他們家的底了？也不看看自己是誰！
果然，王婆是給點顏色就開染坊，一整個順杆爬的人，見何慧芳有問有答，又追問了一句。「親家母，你們家原來還藏著這麼多私房錢呀？安寧嫁過來時……哎喲，不說了、不說了，大過年的！」
何慧芳的眼睛直直地看過去，把瓜子殼往地上吐。「她二嬸，有話妳直說。」
王婆挺了挺肩背，把腰桿子挺得筆直。「那我可照實說了！安寧出嫁的時候，你們家什麼情況，我們都是看在眼裡的。我們可是啥都沒要，就體諒著你們困難，左右以後成了姻親，就是一家人了，這有了難處，也是要互相幫一把的。」
何慧芳瞪大眼睛，她真想看看王婆的心究竟是黑還是白？當初安寧到底為啥嫁到沈家、安家為什麼不要彩禮，這些是一早明碼標價講好的，從一開始就沒啥情分可言，還一家人互相照應？啊呸！她在心裡狠狠鄙夷著王婆，按捺下脾氣沒有發作，從鼻腔裡發出一聲淡淡的輕「嗯」，就想看王婆還有什麼渾話好說？
「……」見何慧芳冷冷的不說話，王婆倒有些局促，沒話了。她搓了搓手，轉臉往蹲在地上的毛毛那邊看去。安二叔這人，是個童生，又好讀書唸詩，見毛毛字寫得工整，看他的眼神又充滿了崇拜，現正唸詩給毛毛聽呢！
「鋤禾日當午，汗滴禾下土……這叫做五言絕句，詩的意思是，農民在烈日下除草鬆土，汗水不斷滴落在長有禾苗的土地上……」
毛毛的眼睛一眨也不眨地看著安二叔，聽得幾乎入了迷。
王婆輕嘆了聲。「過了年，我家子昂就要去縣裡的書院讀書了，哎，這些年別看我家表面風光，其實日子也過得緊巴巴。」
何慧芳低頭又喝了口茶，回的還是那不冷不熱的一聲「嗯」。
明白了，這是鄉下來了城裡的窮親戚，找她打秋風呢！王婆怕不是瘋了吧？何慧芳撇了撇嘴。
不過，何慧芳還是低估了王婆的臉皮，在王婆心裡，她只是在要回自己該有的那份。
「到時候子昂去讀書，就靠他安寧姊幫襯一把了！」王婆扯起嘴角，露出一個乾澀的微笑。
「蛤？這話怎說的？」何慧芳換了個姿勢。「俺家現在處處開銷也大，可沒這個心力喲！」
王婆臉色一白，沒料想到何慧芳竟拒絕得這麼乾脆，心裡登時極不是滋味。她打心眼裡還是瞧不上何慧芳，認為何慧芳就是個沒見識的鄉巴佬，臉上硬擠出來的笑也不裝了，當場垮下臉。「安寧是他堂姊，姊姊幫弟弟，那不是天經地義嘛！」
聞言，一直安靜地坐在一邊的安寧開口了。「二嬸，沒這個道理。子昂是你們的孩子，和我這個做堂姊的有什麼關係？」
王婆一聽就炸了，伸出手指著安寧。「喲，安寧，妳可不能不講良心――」
「王婆！妳幹啥?!」何慧芳爆氣了，王婆陰陽怪氣地和她說話就算了，憑什麼對安寧撂臉子？現在安寧是她的兒媳婦、沈澤秋的老婆，她王婆算哪根蔥？竟然敢到她家裡罵她家的人！
王婆還真是欺負安寧欺負慣了，才會一時沒多想。她把手指縮回來，訕訕地扯了扯衣裳下襬，眼神陰沈沈的。行，話說到這個分上，看來直接借錢、要錢是沒指望了。她往旁邊走了幾步，拍了拍還在和毛毛唸詩的安二叔。「你這個做二叔的倒是說句話啊！」
「……妳說就行了。」安二叔一甩袖子，縮在一邊不出頭。一到關鍵時刻，他就爛泥扶不上牆。
王婆不管他了，雙手抱著臂。「好，那我就把話說開了！安寧，妳爹是不是還留了東西？」

＊欲知精采後續，敬請期待3/16上市的【文創風】938《牛轉窮苦》2。

第十一章
眼看就要破曉，天亮就寓意著新的一年到了，一家人新年的第一頓飯要吃紅糖湯圓、喝糖茶，代表新年甜甜蜜蜜。
隨著天邊綻出第一抹朝陽，村裡也響起了此起彼伏的鞭炮聲。
新年到了，小孩子們忙著給長輩們磕頭拜年、說吉祥話，口袋裡收穫滿滿的紅包。
守歲到了天明，無論是大人還是孩子都睏倦得不行。
「走，咱回家睡大覺去！」何慧芳帶著小輩們往家裡走，忍不住又想起昨夜的膈應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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