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漁娘掌家記（2）

第四十二章
　　姊妹倆昨晚悄悄說的事，誰也沒有告訴玉玲。談婚論嫁什麼的還早，現在說那些也無用。
　　玉竹和二毛約好，今日要帶她去找好東西，便沒有帶竹簍，而是找長姊要了一個撬海蠣的器具和小陶罐，打算帶二毛在海邊把海蠣剝出來。
　　退潮就三個時辰左右，但二毛家裡現在只剩一個精神不好的奶奶，在海邊剝海蠣肉是少了點，也比彎著三個時辰的腰耙蛤蜊好。
　　玉竹和姊姊們打了招呼便準備出門，只是走到門口又想到什麼，轉頭回去確認。
　　「咦？二哥怎麼還在家裡？」平日這個時間，二姊早就上船了。
　　「今天咱們船不出海，我要去陶家幫忙。陶嬸嬸自從見了咱家這灶，唸叨了好多天，也想要砌一個。對了，等一下長姊也要過去幫忙，咱們午飯是在陶嬸嬸家吃，妳等一下回來直接過去，聽到沒？」
　　「好！」
　　玉竹一路小跑到二毛家，喊了好一會兒，才看二毛開門出來，臉上還頂著一個大大的巴掌印，眼睛又紅又腫。
　　「二毛，誰打妳了?!妳奶？」
　　「不是……是我娘。」
　　二毛摸了摸自己的臉，不甚在意。
那個女人從現在起，就不再是自己的娘了。她從來沒有見過一個女人改嫁還要帶著死去丈夫的衣服走，那些都是爹的東西，就算不燒掉，也該是留給阿奶。自己不過是想留幾件爹的衣裳，她便動手打了自己。
　　那一巴掌打掉了她最後一絲眷戀。
　　「昨天妳說帶陶罐，我都帶了，咱們走吧。」
　　玉竹見她不想說，也不追問，一邊往海邊走、一邊給她講黑鯊的趣事。快到海邊的時候，二毛的心情已經好多了。
　　「玉竹妹妹！二毛！」
　　陶寶兒跟著他娘出來，隔著老遠就認出了人，便跑了過去。魏春稍稍猶豫了下，伸出去的手又收了回來。
　　魏春對二毛的不喜歡，一直是因為她那個娘。如今二毛爹沒了，娘聽說也要改嫁了，當真是個可憐的，就隨他們去玩吧！
　　「二毛，妳怎麼找玉竹也不叫我呀？」
　　陶寶兒彷彿一點都不記得兩家的隔閡，還是和從前一樣。二毛的心情卻很是複雜。
　　這還是她把陶寶兒弄受傷後頭一次正經地見他。之前他娘來家裡大吵大鬧了一場，今日卻肯讓陶寶兒過來找自己玩，真是教人看不懂。而且他居然不討厭自己，還是那樣嬉皮笑臉的。
　　他都忘了是誰害得他臉上差點留疤的嗎？
　　「上次我把你摔到地上，臉都傷了，你還敢來找我玩啊？」
　　「為什麼不敢啊？妳又不是故意的。我爹也說了，人活一生磕磕絆絆受傷的時候多著呢，我那只是小傷。」
　 話音剛落，玉竹便忍不住嘲笑出聲。「既然知道是小傷，那躲在屋子裡不肯出來的是誰呀？還害你娘跟你奶擔心了好幾日。」
　　「嘿嘿。」
　　二毛沒有排斥陶寶兒跟著，於是兩人行便成了三人行。
　　不過撬海蠣的地方，海蠣眾多，對愛動的小孩子來說算是挺危險的。於是陶寶兒被安排在旁邊石頭較少的地方，負責砸那些低矮礁石上的海蠣。
　　玉竹和二毛則是在礁石群裡穿梭著，將石頭上的海蠣撬開取肉。兩個人帶的陶罐都不是很大，卻能夠裝上很多肉，撬了近一個時辰，陶罐都還沒有滿。
　　而陶寶兒早就沒了耐心，砸了一些便跑去玩沙、挖蛤蜊去了。等他無聊了，回頭一看，發現玉竹跟二毛還在撬海蠣，認真的模樣難得地讓他心裡生出一絲慚愧。
　　為什麼二毛跟玉竹妹妹都那麼厲害，一點都不貪玩呢？
　　他想去幫忙，可惜沒有機會了。潮水已經漲了上來，所有村民開始往後退。
　　玉竹知道漲潮時若不及時撤退，後果有多嚴重，於是拉著戀戀不捨的二毛跟陶寶兒往回走。走沒幾步，就看到沙灘上有塊灰白色的東西。
　　本來她也沒當回事，只是陶寶兒一腳踢上去，那東西露出了全貌，竟然有些像龍的模樣。
　　玉竹肖龍，對龍的裝飾一向偏愛得很。看到這塊類似龍的木頭，只覺得合眼緣，便順手抱了起來，想拿回家當個裝飾。
　　結果抱進懷裡才發現這東西並不是什麼木頭，外表瞧著有些像蠟般的物質，也不知道是個什麼東西。
　　管它呢，先抱回去再說。
　　三人先去了二毛家，把玉竹陶罐裡的海蠣都倒過去，又幫著一起餵了雞鴨、狗狗。確切地說，是玉竹幫忙二毛餵了雞鴨狗，根本沒有陶寶兒什麼事。
　　陶寶兒回去的路上委屈極了。
　　「玉竹妹妹，妳怎麼什麼都會啊？這樣顯得我好沒用，二毛會不喜歡我的。」
　　玉竹只想著快點幫二毛做完活回家去，免得陶嬸嬸一家等著自己吃飯，哪會注意到陶寶兒是什麼心情。
　　「你要是擔心二毛為了這個不喜歡你，那就去學呀。她爹才剛沒了，娘也走了，咱們是她的好朋友，難道不應該一起幫她做點事情嗎？」
　　自然是應該的。陶寶兒聽完覺得很有道理，決定回家就讓阿奶教自己做事。
　　兩人在岔路口分開，玉竹先回了自家。剛撬了那麼久的海蠣，身上都是腥味，她回去換身衣裳。
　　姊妹仨在隔壁待了整整一下午，陶二叔家的灶臺也砌好了，晚飯便是用新灶、新鍋來煮的。
　　看著一縷縷炊煙順著煙囪飄向天空，陶嬸嬸居然哭了起來。
　　有了這個土灶，日後就再不用受煙熏火燎的罪了。
　　這頓晚飯，陶嬸嬸做得極為用心，但專心吃飯的大概也就玉竹和陶木兩個人。陶二叔隨便扒拉了兩口飯，說出一個重要的決定。
　　「我想暫停出海捕魚。」
　　漁船是兩家共有的，要不要出海，當然是要兩家一起商量。陶二叔解釋了下自己想暫停出海的原因。
　　「你們也知道這土灶到底有多好用。你們嬸兒跟著我這麼多年，我一共也才瞧見她哭過三回。這土灶能讓她掉眼淚，可見是砌在了她的心坎上。她都這樣了，那村裡人就更別說了。」
　　說到這兒，大家都聽出來了，陶二叔是想改行去砌土灶。玉玲下意識地看了眼長姊，發現長姊面露欣喜，顯然是贊成的。
　　陶嬸嬸和玉竹也是打心裡舉雙手贊成的。
　　出海捕魚和在屋子裡砌土灶，當然是前者更危險，尤其是村裡剛翻船沒了一個人，陶嬸嬸跟玉容每每一聽他們要出海，心都要跟著揪起來，直到平安回來才能放下。
　　玉容更是一晚上作好幾次噩夢，總是會夢到二妹掉進海裡喊救命的情景。所以一聽到陶二叔說暫停出海捕魚，便第一個同意了。
　　一瞧玉容同意了，陶二叔便知道這事成了。玉家能做主的，還是要看玉容。至於自家，他可是知道自家婆子早就唸叨著不想他跟兒子們出海。
　　「今天咱們砌灶的時候，後頭的今合過來瞧見了，一聽用處便找了我，想讓我們去給他家裡也砌一個，說是願意給工錢。不過我們家這泥磚是提前好幾天就脫出來準備好的，他家一點準備都沒有，暫時不能弄。再說我也還沒跟你們商量，就沒應。既然你們都答應了，那我明兒個過去跟他商量下具體的事情。」
　　陶木這才反應過來。「爹，我不會和泥胚也不會砌灶啊，不讓我出海，那我能幹什麼？」
　　「到時候還能缺了你的活？挑水、挑泥哪樣不要人？玉林呢，跟著陶實以後給我打下手，明兒咱們好好研究下灶臺裡頭，我總覺得還能再改進改進。若是灶臺這事不成，那也沒事，反正船還在那兒，也不會丟，不行就再出海幹回老本行就是。」
　　眾人一聽，連連點頭，有船在就有底氣。於是兩家就這麼說定，從明日開始不再出海去捕魚了。
　　回去的路上，玉容很是高興。二妹不用再跟船出去風吹雨淋、下水受凍，還沒了危險，當真是再好不過的事情。
　　姊妹仨幫忙一天也累了，回家燒了水漱洗完便各自睡下。
　　這一晚，玉玲睡得很是香甜。玉容和玉竹嘛，就不那麼好了。
　　她倆半睡半醒間，總能聞到一股清甜的木香，彷彿置身於茫茫山林中，怎麼也找不到出路。
　　玉容半夜嚇醒了，想起來喝口水便摸黑起床，往床頭摸衣裳的時候，衣服沒摸到，倒是摸到了一個硬物，但她好像並沒有在床頭放這樣的東西，而且……
　　她聞了下自己剛摸過那東西的手，有絲淡淡甜香，正是自己作夢時聞到的香氣。
　　她趕緊起來點了油燈。
　　屋子一亮，床頭的東西也顯露了出來。這是？她拿在手上左看右看都沒看明白，但能確定的是，這東西很香。
　　「長姊……天亮了嗎？」
　　「還沒呢，妳接著睡。」
　　玉容把東西放到桌上，回去哄小妹睡覺。
　　「長姊，妳身上香香的呢。」
　　「剛摸了個東西，就放在床頭的那個，是妳拿回來的吧，怪香的。」
　　玉竹一聽長姊這話，頓時福至心靈，想到那塊抱回來的寶貝是什麼了。
　　是龍涎香啊！
　　玉竹頓時睡意全無，立刻爬起來，下床把那塊龍涎香抱到床上仔細打量。
　　「小妹，怎麼了，妳知道這是什麼？」
　　「這是……」
　　玉竹有些遲疑。她該怎麼跟長姊說這叫龍涎香，是抹香鯨體內產生的一種物質，可以做香料使用呢？長姊肯定要問抹香鯨是什麼，那她又如何解釋抹香鯨是什麼？
　　什麼都推到死去的爹爹頭上，說多了，她自己都不信。
　　猶豫再三，玉竹決定裝傻。
　　「長姊，我覺得它這麼香，肯定是一種香料。哪天有空咱們拿去城裡問問吧？這麼大一塊，要是香料能賣很多錢呢！」
　　「好，聽妳的，咱們去問問。」玉容順口就應了，躺下去的時候又說了一句。「若當真是香料，這麼大一塊應該能賣好幾百銅貝了，小妹真厲害。」
　　幾百銅貝？
　　玉竹這下是徹底睡不著了，抓耳撓腮地想著這個時代的人究竟知不知道龍涎香的價值？若是不知道，還真有可能像長姊說的，只能賣個普通香料的價格。當真賣幾百銅貝，她覺得自己肯定要心疼死，可不賣的話，留在家中也是無用。
　　於是第二天她便纏著長姊，想讓姊姊帶自己去城裡轉轉，順便拿那塊龍涎香去估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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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二章
　　姊妹倆昨晚悄悄說的事，誰也沒有告訴玉玲。談婚論嫁什麼的還早，現在說那些也無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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