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吃過早飯後,唐柒文便跟著葉小玖和唐昔言一同去了食樓。
「姑娘,這是唐記送來的請柬。」三人一進食樓,在櫃檯做帳的呂樂便給了葉小玖一張精緻的請柬。
葉小玖打開來看,裡面內容是唐記要重新開張,屆時請他們前去捧場,一家人坐在一起吃頓飯,也好解開前陣子的誤會。
看唐堯文將之前的事稱為誤會,唐昔言不禁撇了撇嘴。她真是不知道她這堂哥是哪來的臉皮說出這句話的。
「來人可還說什麼話?」唐柒文拿過看了看,問呂樂。
「那人說開張那日唐家老爺子也會去,屆時希望夫人也可以參加。」
夫人,自然指的是唐母。
唐柒文垂下眼眸,將紙遞還給了葉小玖,然後一言不發地去了後院。
唐柒文很少有如此落寞的時候,葉小玖看著他的背影,頓時心頭一緊,將請柬順手丟在唐昔言懷裡便追了上去。
跟著他進了屋,葉小玖關好門走到他跟前。「你怎麼了?」
見他只是盯著桌上的茶壺不說話,葉小玖坐到他對面又道:「有什麼事說出來我們一起承擔,憋在心裡總歸不太好,你說是不是啊柒柒?」
聽見葉小玖叫他的乳名,唐柒文不禁抬頭看了她一眼。
葉小玖展顏一笑,露出八顆大白牙。「是嬸子告訴我的,說你乳名叫柒柒,聽著還滿可愛的!」
葉小玖的調侃讓唐柒文耳朵微微泛紅,但他還是很正經地對葉小玖說:「我比妳長了兩歲,按道理妳該叫我一聲哥哥。」
「好,柒文哥哥、柒哥哥,現在你總該告訴我,你到底怎麼了吧?」葉小玖順著他的話說。
方才的沈重心情在葉小玖的一番調笑下顯得輕鬆不少,唐柒文感激地看了她一眼,然後將事情娓娓道來。
「只是忽然想起當年之事罷了……」唐柒文嘆了口氣。
雖然時間已經過去四年了,但他還是久久無法釋懷。
他不明白,明明父親在時都兄友弟恭、父慈子孝,那些人怎麼會在父親去世、屍骨未寒的情況下瞬間翻臉無情,大半夜毫無轉圜餘地將他們一家三口強行趕出唐府。
甚至怕他們再次纏上唐家,竟連夜去官府給當時的縣令塞銀子,強行作了公證,與他們斷絕關係。
唐家的事情葉小玖當然清楚,在原著裡,唐堯文可是在成為皇商之後,將這事修改一番當作笑話講給了上京城的權貴聽,以至於縱使後來唐柒文位居高官,在那些人眼裡他依舊低人一等,畢竟他曾經是被掃地出門的人。
可能是想到了傷心的地方,唐柒文低著頭一言不發,如同被人遺棄的狗狗一般,令葉小玖著實心疼,起身將他攬進了懷中。
女子特有的馨香溫暖了唐柒文冰冷的心,讓他極為眷戀。大手一伸將她攬到身前,他緊了緊摟著她腰的雙手,將臉深深地埋進她的懷裡。
看著懷中之人的小動作,葉小玖微微一笑。
縱使平日裡表現得再成熟、再穩重,他也不過才十八歲而已啊!
摩挲著他那頭烏黑濃密的長髮,葉小玖溫聲道:「沒關係,你現在有母親、有昔言、有朋友……還有我。我們會一直陪著你,陪很久。」
唐柒文這情緒來得快、去得也快,不到一炷香的時間,他便又恢復成那個溫文爾雅的翩翩公子哥兒了。
「姑娘、公子,沐姑娘來了。」門外,店小二輕聲道。
「先帶她去雪松閣,我們稍後就到。」
葉小玖對著銅鏡整理了下自己的妝容,唐柒文便在屋子裡胡亂轉著。說實話,這還是他第一次如此仔細地看這屋子,因為平日裡都是葉小玖在住。
「這畫是誰畫的?」唐柒文指著東邊牆上的那幅畫問她。
「婉兒畫的,你沒看見下面還有落款嗎?」
這是她和沐婉兒兩人去辣椒園玩耍回來後沐婉兒畫的。畫中她穿著一襲粉色長裙,站在田埂上巧笑嫣然。沐婉兒將這神情畫得極其自然,她看了很喜歡所以便掛在了牆上。
「怎麼了,不好看嗎?」葉小玖問。
「沒有。」唐柒文眼眸深了深。「我就隨便問問。」
待兩人到雪松閣的時候,沐婉兒正端著一碗涼皮吃得過癮,桌上還放著一碗涼粉,而她的對面,竟然坐著一個意想不到的人。
「楚兄,你不是回家去了嗎?怎麼在這裡?」唐柒文顯得十分詫異。
聽到唐柒文問話,楚雲青放下筷子,尷尬一笑。「反正我家裡沒人,我回去也是一個人,所以我便來涼淮縣遊山玩水。」
「嗯,我可以作證。」沐婉兒點頭。「他在食樓門口探頭探腦、鬼鬼祟祟的,確實看著像是來遊山玩水的。」
經沐婉兒一說,楚雲青更尷尬了,他瞪了她一眼,然後一臉討好地看著葉小玖。「小玖,妳這麼善良,一定不會容許我露宿街頭的對不對?」
楚雲青知道,凡是葉小玖點頭的事唐柒文幾乎不會反對,所以他便略過他直接問了葉小玖。
「這事你得問他,我畢竟只是他家的租客。」葉小玖知道楚雲青說露宿街頭就是個賣慘的藉口,畢竟他一個王爺,縱使不受寵,但有這個頭銜在,注定餓不著他。而且她敢篤定,這人追來涼淮縣絕對是因為他的口腹之慾,遊山玩水肯定是個幌子。
這事葉小玖還真猜對了,楚雲青今天剛到涼淮縣就聽街上的人討論一家食樓裡新出的涼粉,說那色澤亮白如雪,口感冰涼滑爽、入口即化,加上蒜末、辣椒、鹽和香醋,既能果腹又能過嘴癮,著實好吃。
他趕路本就沒怎麼吃東西,頓時聽得他是口水直流,結果他一來就看見唐柒文他們在店裡,原本打算在外面胡亂轉悠等他們離開再來吃,誰知竟然碰上了沐婉兒,然後他就被逮了來。
「你想住就住,但是我家不留吃白飯的人,你要在我家幹活,以工抵債。」因為葉小玖說自己只是租客,唐柒文心裡不太開心,可他在葉小玖面前不能表現出來,便只能拿楚雲青開刀。
「好,保證完成任務。」楚雲青說完,將空了的涼皮碗一推,端過一旁的新品涼粉大快朵頤。
往日總是大門緊閉的唐府,今日居然門戶大開,主母與當家人都站在外面,身後烏壓壓的跟了一大堆的家丁、侍女,如果仔細看,還能看見唐府的兩位老人也在其中。
而他們一個個翹首引領的姿態,明顯是在等人。
少頃,一輛馬車從街口處駛來,唐靖伸著脖子看了老久,卻沒見第二輛馬車的影子,頓時眼中閃過失望。
「祖父、祖母,爹、娘!」唐堯文踩著車凳下車後,率先喊了他們一聲。然後看著這一大群的人,他皺了皺眉。
唐靖點了點頭,看著阿力將馬車拉去後院,他急忙問道:「堯文,你不是說……」
「爹!」唐堯文急急打斷他的話,並朝他使了個眼色。「此處人多嘴雜,我們進去說。」
待五人進了大廳,唐父屏退了左右,還不等唐堯文喝口水,他就著急開口。「兒啊,你不是說邵大人此次與你一同來嗎?怎麼沒見著人?」
他走到唐堯文對面的椅子上坐下。「你那日來信說邵大人要來赴宴,讓我早些訂好開張的日子。為父風聲都放出去了,若是邵大人不來,這不是自打嘴巴嗎?」
「誰說他不來了?」唐堯文皺眉。他十分看不慣父親這一驚一乍的樣子,成大事者,怎能如此沈不住氣?
「邵大人公務纏身,暫時不能與我一起回來,但他答應開張那日定會趕來,所以你就好好籌備你的謝客宴即可。」唐堯文不耐煩地解釋。
知道兒子煩自己,唐父也不惱,依舊臉上帶笑地問:「那邵大人為何要我們關店再重新開張?他可對此次的謝客宴有什麼要求?」
「這些你看著辦就行。這次主要是讓涼淮縣的人都知道,我們唐府與上京城的人有來往,而且關係匪淺。」
「兒啊,那邵大人若是真的想幫我們,何苦如此?」劉茹慶不解。請了這麼多人,到時候宴席又是一筆不小的開銷,若最終沒有效果,這錢豈不是白花了?
「你們這兩個蠢貨!」唐老爺子坐在最上首的太師椅上,聽著兒子、媳婦的發問,柺杖在地上敲著,咚咚作響。
要不是大兒子去得早,他是真不放心將唐家這麼大的家業交給老二這個沒腦子的。好在他的大孫子為人精明,是個經商的料,不然到時候他就是死,都無顏面對唐家的列祖列宗。
唐父聽見父親發了脾氣,連忙上前去安撫他,卻被老爺子一柺杖指了過去。
「你說,我和你娘怎麼生了你這麼個沒腦子的?明明你大哥就聰明得很!」他拿著柺杖指著唐靖的鼻子說:「還有三個月便是三年一度的竹林宴,邵大人讓我們重新開張,明顯是要為我們酒樓造勢,好拿到主辦資格,好為將來成為皇商墊基礎。你這豬腦子,連這麼點小事都想不清楚,前些年在你大哥那兒學的東西都丟到怡紅樓去了?」
聽父親又拿自己跟個死人比,唐靖肚子裡的火是直往上冒,可這是他父親,他就算再生氣也不能表現得過於明顯,只能用手指死死摳著自己的掌心。
「那一家食樓呢?」劉茹慶又問了個蠢問題。「一家食樓近半月來生意相當好,想必到時候呼聲也很高,我們這次壞了名聲,怎麼與它爭?」
「妳這個蠢貨!」唐父可算是找到了發洩的出口,他狠狠地瞪了劉茹慶一眼,吼道:「有邵大人給我們做後臺,那些商戶難道腦子進水了,不選我們選一個毫無背景的黃毛丫頭?妳這腦子不知是怎麼長的,這麼點小事都想不清!」
唐父戳著她的腦袋,一字一頓地說。
聽了父親的話,唐堯文勾了勾唇角。只要這一次能拿到竹林宴的主辦資格,邵大人便會推舉他們成為皇商,到時候,什麼沐府,什麼一家食樓,在他眼裡都是螻蟻。想必以後就算是他們想爭,也翻不起什麼浪花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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