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五章
虞晚晚是被冷醒的。
她睜開眼睛,看到自己趴在一個人的胸口上,心中一驚,忙抬起頭,自己明明是喝醉在帳篷裡睡著了,如今怎麼是在野地裡?!
她這一抬頭,就覺得脖子疼得不行,不過等她看到身下壓著的人時,便放了些心。
是江泠。可他怎麼把她帶到這裡來了?
虞晚晚動了動身子,想從他身上坐起來,可一動,全身也是疼的,就像被打過一樣。
她忍不住呻吟一聲,叫道:「江泠。」
這傢伙把她怎麼了?
江泠卻沒有應答。
「江泠!」虞晚晚有些生氣地提高聲音,他依舊沒有出聲。
虞晚晚終於察覺到有些不對勁了,忙撐坐起來,就看到江泠閉著眼睛仰面躺著。
「江泠!」她伸手摸了摸江泠的臉。他的臉涼得就像一塊冰,一點反應都沒有。她忙伸手探他鼻下,只有微弱的氣息。
虞晚晚的心忽地一下提了起來。他這是怎麼了?
此時一陣夜風颳過,她被風吹得一哆嗦。
她這才發現身上只穿了夾衣,外面胡亂裹了一件斗篷,腳上沒有穿鞋,只著了筒襪,怪不得覺得這麼冷。
虞晚晚四處看了看。她和江泠應該是在一個山溝裡,溝裡滿是枯樹枝、落葉和未融化的冰雪。
涼意沁入,她腦袋也清醒了,忽然記起,她本是在帳篷裡睡得好好的,有些口渴,就稍微睜了眼去喚春桃。可是眼前出現的不是春桃,而是一張蒙著黑布的臉,她當時嚇得啊了一聲,然後就沒了意識。
現在該怎麼辦?她不能再這麼乾坐下去,再這樣下去就要凍死了。
虞晚晚勉強站起身,向前走了兩步,只穿著襪子的腳被地上硬硬的石塊、樹枝扎得生疼。
不過,她看到前面黑乎乎的,像有個房子,不由得又睜大眼,向前兩步仔細看去,的確是一座木屋。
虞晚晚心中大喜,忙蹲回到江泠身邊,用手推推他。「江泠!」
可任她如何呼喚,江泠都沒有反應。
虞晚晚伸手想去拉他,根本拉不動。她咬牙想了想,脫去身上的斗篷鋪在地上,然後把手放在他身側,往斗篷上用力一掀,江泠變成趴伏在斗篷上。
虞晚晚伸手解了江泠的腰帶,一頭繫在斗篷帽子上,一頭圍在自己的腰上,用力拽著斗篷往前走。
她的手已被凍得沒了知覺,腳被扎得也沒有痛感,只想快一點走到木屋那裡。
看著只有幾百公尺的距離,她卻不知道自己走了多長時間。
木屋裡沒有人,一片漆黑,虞晚晚藉著門口的月光看到屋裡的矮木桌上放了一盞燈。
她半匍匐地蹭到桌子邊,摸到了火石,點燃了燈。就見地上搭了草鋪,還挖了灶坑,灶坑裡放著柴火,搭著三角木架子。
應該是山上的獵戶搭建來臨時休息的地方。
虞晚晚臥在草鋪上歇了兩口氣,才又出去一股勁地把江泠拽了進來,翻到草鋪上。
她覺得自己身上一點力氣也沒有了,手腳都痙攣了。她抱著江泠趴在草鋪上,歇了好一陣子才爬得起來,用火石點著灶坑中的柴火。
虞晚晚仔細看了看,屋子雖然又小又舊,但一角整整齊齊地放著一堆劈好的柴火,還有一個裝滿水的小水缸。桌上放了兩個粗瓷碗和兩雙筷子,一個附帶吊繩的瓦罐,還有兩個帶了木塞子的小罐子。
她拔開木塞,一個罐子裡面裝的是一小半的粗米,另一個罐子裡是十幾個蘑菇。另外草鋪旁邊還有一個小木箱,虞晚晚打開,裡面是兩件粗布衣服,還有一張獸皮做的被子。
看來最近有人住過,生活用具也算齊備。
她忙拿了帶吊繩的瓦罐裝了水,掛到灶坑的三角架上燒些水喝。又拿了一套粗布衣裳穿上,衣服是男式的,對她來說又寬又大,但總能保些暖。
她看江泠身上的衣服也是七零八落的,剛才又在地上蹭到了冰雪,都濕了,便把江泠的外衣也脫掉,又仔細察看他的手腳,沒有受傷,可是他為什麼還是昏迷不醒呢?
瓦罐裡的水很快燒開了,虞晚晚倒了一碗,自己喝了一口,然後用嘴餵給江泠。
許是身上暖和了,又有了水的滋潤,江泠的眼皮動了動。
虞晚晚忙喚道:「江泠!」
他終於睜開了眼睛。
虞晚晚喉頭一哽,眼淚不自覺就掉了下來。她此時才意識到自己之前有多害怕,怕他就此不醒。
「晚晚,別哭……」江泠氣息微弱地艱難道:「我只是受了內傷,等會兒妳聽到有三長一短的哨音,就是我們的人來了。」
江泠說了兩句話就像用盡了身上的力氣,又昏了過去。
可不管怎樣,虞晚晚聽了他的話,總算安心了些,但也不能乾坐著,還是煮些粥吃,增加些體力。
不過那些蘑菇是做菜用的嗎?虞晚晚拿起一個瞧瞧,菌蓋中央呈凸起,略帶紅色,放到鼻端聞了聞,有股澀澀的味道。
哎,這是毒蘑菇啊,怎麼會與米放在一起?虞晚晚這下可不敢用了。
她不知,獵戶採毒蘑菇是為了榨汁塗在刀箭上,這樣在捕獵時,猛獸們中了蘑菇的毒素,就會變得癱軟無力。
她正要從瓦罐裡倒米,就聽見木屋外傳來腳步聲和人的說話聲。
虞晚晚在為王母抄韃靼文字的經書時,也學了幾句韃靼語,聽得出來是韃靼人。
她心中一驚,外面來的定不是江泠的人,是敵是友,無法猜測。
她看了躺在草鋪上的江泠一眼,從灶坑裡抓了把草灰抹在他臉上,又把他的頭髮解開打亂。她自己臉上也抹些灰,然後將江泠換下來的衣服還有她的斗篷裹在一起,裹成一顆球直接塞進她的衣服裡。她穿的衣服本就大,塞進一顆球就突了起來,像懷了孕一樣。
剛做完這些,木屋的門被推開了,走進來五個韃靼人,為首的三十多歲,穿了一件皮袍,皮膚棕黑,深目鷹鼻。他們幾人手中都拿著彎刀,衣服帶著血跡。
虞晚晚可以肯定這五個人是在札答蘭部落的壽宴上沒有見過的。
這些人看見虞晚晚,手裡的刀都指向她,嘴裡說了句韃靼語,問虞晚晚是做什麼的。虞晚晚裝作聽不懂,抱住頭,嘴裡大叫。「不要殺我!不要殺我!」
為首的男子看了虞晚晚的臉和肚子,用生硬的漢語道:「妳是幹什麼的?」
「回大老爺,我和我相公是做生意的,半路上被人劫了,被人扔到這裡來……」虞晚晚哆哆嗦嗦道。
男子微微瞇了瞇眼。「不說實話,殺!」
虞晚晚忙尖叫道:「我說、我說!老夫人不許少爺娶我,我和少爺是從家裡逃出來,但我們坐的馬車的車夫是壞蛋,他把我身上的錢財都搶走了,還打傷了少爺,然後把我和少爺從山坡上推下來。少爺現在病了,我們沒辦法離開,求你們,不要殺了我們……」
虞晚晚用的是負負得正的法子,用第二次說的假話來掩蓋第一次的假話,這樣就讓人以為,她第二次說的可能是真的。
果然男子上下打量了她。虞晚晚知道自己臉上雖然抹了草灰,但依舊擋不住妍麗的容顏。她這個模樣一看就知道不是普通人家的,才編了她是大戶人家丫鬟的謊話。
男子衝手下人說了一句,就有人上前一腳把江泠從草鋪踹到屋角,虞晚晚忙撲過去摟住了江泠。
男子坐在草鋪上,手下人從懷裡拿出藥瓶,給男子上藥。這五個人身上多多少少都受了傷。
等上完藥,虞晚晚就見其中一個人對為首的男子說了一句。
為首男子也看了她一眼,虞晚晚忙低下頭,卻豎起耳朵仔細聽。
「等會兒把那個女人帶走,男的殺了!」男子用韃靼語吩咐道。
要殺江泠?江泠還昏迷著,她一個人哪敵得過五個大漢?
虞晚晚咬了咬唇,輕聲請求道:「各位大老爺,我能給我家少爺做點粥嗎?」
這些人也看到桌上罐子裡的米了,便點了點頭。「多做些。」
她忙點頭,把剩下的所有米都倒進瓦罐裡,嘴裡嘀咕道:「這麼多人,恐怕不夠吃!」便很自然地拿起另一罐裡的毒蘑菇,把蘑菇掰碎放到米中。
她怕毒蘑菇分量不夠,直放了七、八個,然後把瓦罐吊在火上熬粥。
很快,粥就咕嘟咕嘟地冒了泡,空氣中瀰漫出食物的香氣。
虞晚晚做出的粥雖用粗米,也熬得又香又稠。那五個人明顯也餓了,目不轉睛地瞅著瓦罐。
虞晚晚忙倒出一口粥。「各位大老爺,我先給我家少爺餵些!」
為首男子點了點頭。虞晚晚知道這些人是謹慎,怕她在粥裡做手腳,讓她先喝。
她把粥端到江泠跟前,自己先喝了一口粥,然後餵給江泠。
旁邊站著的韃靼人看她餵進去了,一把奪過碗,直接倒出瓦罐裡的粥,大口喝了起來。
虞晚晚看著這五個人狼吞虎嚥地喝完了一罐粥,心中祈禱,毒蘑菇中毒性快的,一刻鐘之內就會發作。
這些人喝完粥,又休息了一會兒,然後站起身。有一個人拿刀,就朝虞晚晚和江泠而來。
虞晚晚看了他有些發紫的嘴唇,突然抬腳踹了過去。那人沒想到虞晚晚會反抗,臉上露出譏笑來,身子卻是一晃,手忽地無力,刀子掉落在地,進而被虞晚晚踹倒。
其他人也是驚訝,忙上前,但都覺得頭一暈,身子有些晃。
虞晚晚伸手撿起刀,喊道:「別過來,否則我殺了你!」
她一看就不會殺人,那些人哪會聽她的,便圍上來。但他們都中了毒,反應自然慢了。
虞晚晚揮刀便砍,砍得極重,神情也異常狠戾。第一個衝上來的人便被她一刀砍斷了胳膊,暈倒在地。
為首的男子看了,勃然大怒,嘴裡喝了一聲,揮刀向虞晚晚砍來──
*欲知精采後續,敬請期待8/3上市的【文創風】979《吃貨馴夫指南》3(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