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睜開眼,唐阮阮便看見一片喜慶的紅。
她感覺自己的頭有些昏昏沈沈,抬手想扶額,卻觸到了冰涼的綢布。
閉著眼晃了晃頭,她疑惑地一把扯下頭上的綢布,這是……紅蓋頭?她訝異地睜大了眼瞧去──
左側古樸的鏤空雕花窗櫺上,貼著大大的「囍」字,面前的紫檀木八仙桌上燃著一對紅燭,紅燭下方擺著合巹酒專用的葫蘆杯,似是還未曾動過。
她低頭,發現自己正穿著一身鳳冠霞帔,坐在雅致的百子千孫拔步床上,她的手觸及到身下柔軟的床褥,神志逐漸清明。
我這是穿越了?!
耳邊有個機械般的系統聲音響起:沒錯,秦夫人。
唐阮阮一驚。秦夫人?!
她突然想起昨夜和父母吵架後,一個人躲在房間生悶氣,隨手點開了一本古言小說,裡頭提到──
閔朝的鎮國將軍秦修遠,人稱玉面修羅。
他自十八歲上戰場起便所向披靡,百戰百勝,三年下來,殺得北齊軍隊聞風喪膽。
在戰場上他無往不利,但在朝堂之上,卻掣肘於文官之流。
以左相劉植為首的文臣看不慣武官做派,時不時口誅筆伐;而武官們又覺得帝都繁華全賴他們浴血奮戰,文官們只懂得耍嘴皮子。
眼見兩邊的矛盾無法調和,皇帝便將內閣首輔之女唐阮阮指婚給了鎮國將軍秦修遠。
皇帝對這樁婚事甚為滿意,一來是多數文臣都曾受教於唐閣老,有了這層姻親關係,他們便不好再參奏秦修遠;二來是唐閣老又一直只忠於皇權,不會過多地偏幫秦修遠一行武將。這樣一來,自然就解了文臣武將之爭。
她瞬間明白,自己便是被當成工具人嫁過來的唐阮阮了。
唐阮阮心裡有些害怕,急切地問著剛剛那聲音。「我為什麼會來到這裡?」
系統聲音又響起:因為妳,是唯一可以救鎮國公府的人。
唐阮阮一怔,分辯道:「可是,我除了做零食,什麼都不會啊!」
系統聲音回覆:那就做妳擅長的。所有的工具都在嫁妝箱子裡,食材可以去青木堂找安掌櫃購買。記住,守住這個家,就是守住這個國。
此刻原身的記憶已經湧入她的腦中,她清楚地意識到,此刻已經是大婚當晚了,秦修遠說不準什麼時候就要進來!
唐阮阮追問道:「那、那我現在該怎麼辦?」
可是已經沒有任何聲音回答她。
唐阮阮心慌得很。心煩意亂之中,她習慣性地去掏口袋,素白的手指觸到了一個小瓶子,她立刻掏出來打開,昨晚做的麥麗素居然一起穿過來了?包裝還換成了古代的小瓷瓶!
她內心有些雀躍,捏起一顆麥麗素便放入了口中。
貝齒輕輕一咬,巧克力的外殼便脆生生地裂成了兩半,裡面的麥乳精烤得剛剛好,香濃的奶味加上巧克力的微苦,融合得恰到好處。
口中蔓延開來的甜意,讓唐阮阮的心緒不由得放鬆了幾分,她認真地想了想目前的狀況。上輩子她最喜歡的事情便是自己做零食、小吃,她從小在奶奶家長大,父母工作忙,只有逢年過節過來才會給她買些零食,那些花花綠綠的糖果,便是她童年最美好的記憶了。
大學畢業後,她自己當起了零食博主,市面上主流的零食她基本上都吃過,不但會測評,還會親手去做。但就算微博已經累計了二十萬名粉絲,也得不到父母的理解和支持,想到這兒,她不禁有些難過。
不過此時她也顧不得許多了,為了在這個時空能好好活下去,她努力地回想著小說的情節。
在原書中,皇帝給鎮國將軍秦修遠賜婚,結果在新婚當夜,新娘卻一命嗚呼,痛失女兒的唐閣老便聯合左相等一眾文臣,極力彈劾秦修遠,皇帝架不住大臣們的輪番攻勢,最後奪了他的兵權,將他貶去苦難之地戍邊。沒多久,他又被奸人誣衊謀反,於是皇帝一氣之下下令滿門抄斬,歷經三朝的公爵之家就此隕落,北齊也趁機大舉進犯大閔,從此民不聊生。
大致的情況基本上記起來了,雖然她和秦修遠並沒有什麼感情,但她也不想到時候跟著被斬,所以還是得要認真走劇情才行。
唐阮阮又扔了一顆麥麗素到口中,果然甜食就是有助於緩解焦慮。
「將軍,您慢點!」
窗外突然傳來一道粗獷的男聲,隨後,便是節奏紊亂的腳步聲。
唐阮阮嚇得趕緊收了手中裝著麥麗素的瓶子,一把塞進婚床褥子下面,又慌忙扯了蓋頭將自己蓋好。
她的手顫抖地放在膝蓋上,對於一個從沒談過戀愛的吃貨而言,根本無法接受和一個素未蒙面的男人睡在一張床上,雖然說是玉面修羅……可是再帥也不行啊!
她心跳如小鼓,門口的聲音卻停住了。
新房門外,眾武官見秦修遠已經喝得半醉,便掃興而散了。
「將軍,人都走了。」秦忠低聲道。
秦修遠這才把手從秦忠的肩膀上放下來,嶄新的喜服被弄得有些縐了,他也不甚在意。
一身鮮豔的紅將他的皮膚襯得更白,初看一眼,根本不像一個遇神殺神的將軍,而像哪個世家貴胄的謫仙公子。
他鳳眸微瞇,冷冷地掃了一眼新房的門口,道:「去書房睡。」
秦忠訝異一瞬,隨即勸阻道:「將軍,這畢竟是皇上賜婚,大婚之夜您這樣做,若是傳進皇上耳朵裡,可是大不敬啊!」
秦修遠睨他一眼。「你不說,難道她會說?」
秦忠啞然,他轉頭又瞧了瞧新房,房內燭火明滅,將屋中人的影子映射到窗紙上,似是有些單薄無依。他張了張口,還想說點什麼,可看見秦修遠突然面色發白,嘴唇微微抿著,不禁著急道:「將軍,可是頭疾又犯了?」
秦修遠的額頭滲出了細密的汗,低聲道:「無妨。」
秦忠問道:「孟太醫給您製的新藥在哪兒?」
藥在新房裡,他自然是不願意進去的。
秦忠又問:「可還是藏在床褥下面?」
秦修遠面無表情地看他。明知故問。
秦忠無奈道:「大喜的日子,還是請將軍自己進新房取藥吧,屬下實在不適宜進去。」
此時新房外的丫鬟、婆子們不知道去了哪裡,若是特意喚人來取藥也不妥,下人嘴雜,怕是會議論將軍不進新房一事。
秦修遠確實頭疼得厲害,瞪了秦忠一眼便抬手,不客氣地推開了房門。
坐在錦繡紅床上的小姑娘似是被嚇得微微顫了顫,鳳冠上的紅蓋頭隨之晃動,看似忐忑不已。他微微扯了扯嘴角,上前冷冷道:「妳,站起來。」
唐阮阮不清楚現在到底是什麼情況,只得乖乖站起身來,可她蒙著頭,看不見,一起身,額頭便「咚」地撞到了拔步床的掛簷上。
「嘶……」她不禁吃痛出聲,卻又不敢去揉,只得乖乖立到一旁。似是聽到眼前人低笑了聲,她不禁更加窘迫。
透過蓋頭下方的空隙,她看到一雙修長有力的手,掀開床褥邊緣,果斷地拿走了一個小瓶子──
那不是我的麥麗素嗎?!為什麼要沒收我的麥麗素?!
唐阮阮內心崩潰,可她生性膽小,咬著唇不敢出聲。額角的傷已經讓她眼含淚花了,這會兒更是覺得滿腹委屈。
秦修遠見這小姑娘呆呆立著不動,便順手掀了她的蓋頭。
華麗繁複的鳳冠之下,一雙杏眼正淚汪汪地看著秦修遠,那眼睛裡如同有一泓清泉,似乎睫羽一撲閃,便要傾瀉湧出。秀挺的鼻峰下,小巧的丹唇輕咬,梨渦淺淺,一臉無辜。
秦修遠微愣了一瞬,隨即冷聲道:「本將軍還有事,晚上妳自己安置吧。」
唐阮阮一臉不可置信的表情。「真的?!」
秦修遠有些無語,微微點頭。
她心裡默默鬆了一口氣,面上卻已藏不住笑意。「將軍慢走!」
秦修遠有些疑惑地轉身,出了新房。她好像……巴不得他快點走?!
門被闔上後,唐阮阮瞬間癱軟在了床上。新婚之夜,新娘偷吃麥麗素被新郎抓包,還真是丟臉至極,不過秦修遠對原身本來就沒什麼好感。
她記得原書中寫到,三年前的無人谷一戰,秦修遠的父親鎮國公和大哥虎嘯將軍慘死,而那次事件的禍端,便是源於左相劉植的錯誤決策。
偏偏劉植之子劉書墨和原身唐小姐有青梅竹馬之誼,唐小姐原本很可能成為劉植的兒媳婦,卻因一紙詔書,被嫁到了鎮國公府來。
有了這一層牽扯,秦修遠不把對劉家的恨發洩到唐阮阮身上就不錯了,怎麼還會有好臉色?
唐阮阮想到這兒,不禁覺得這個鍋揹得很是鬱悶,於是又習慣性地伸手去掏口袋──這才想起,麥麗素被秦修遠拿走了!
「將軍,快服藥吧。」秦忠手腳麻利地倒了一杯茶。
秦修遠坐在書桌前,拿出藥瓶,拔開塞子,看見了裡面的黑色藥丸,不禁皺了皺眉,這藥丸也做得太大顆了,用茶恐怕是難以順利送服。
他倒出一顆放在手心,怎料卻聞到了一股香甜味,他面色稍霽,將大藥丸送入口中,端起茶杯,卻突然愣住了。
藥丸在口中逐漸融化開來,甜蜜中帶著一絲微微的苦,由舌尖到舌根,都充斥在綿密絲滑的享受當中,他竟然捨不得喝下一口茶來沖淡口中的味道。
慢慢地,直到秦修遠感覺口中的味道淡了,才不由自主地嚼碎了剩下的藥丸,接著他的鳳眸微微張大,怎麼這麼脆?!
中心的脆,完美抵消了外面的甜,咀嚼帶來的喜悅不言而喻。
一顆藥丸入喉,秦修遠整個人都放鬆了下來。
秦忠見他沒說話,詢問道:「將軍,新藥感覺怎麼樣?」
秦修遠點點頭。「似乎頗有效果。」這一放鬆,頭好像真的沒那麼疼了。孟太醫的藥總算是有些進步了,而且味道上乘。秦修遠遲疑了一瞬,問道:「這藥……一天只能吃一顆嗎?」
秦忠瞪大眼。難不成要當飯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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