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晚宴申時中開始,趙攸寧百無聊賴地在殿中看了一會兒棋,隨後與幾個見過幾面的小姐,一起在公主府內側邊的槐樹林逛了逛,估算離開宴還有兩炷香的時間時,便提前去接蕭灼。
從花園經過時,還恰巧碰見從那邊過來的梁婉。
兩人相看兩厭,互相冷哼了一聲,擦肩而過。
偏殿門前,綠妍和流雲兩個丫鬟並肩在臺階上坐著,流雲的頭歪在綠妍肩膀上,似乎睡得正香。
綠妍倒是還精神,見趙攸寧來了,連忙拍了下流雲的胳膊。「流雲姊姊,醒醒。」
流雲迷迷糊糊地睜眼,還沒搞清楚狀況,額頭就挨了趙攸寧不輕不重的一下。
「讓妳來替我看著人,妳倒跑這兒睡午覺了?」
流雲這下徹底清醒了,捂著額頭猛地坐直了身子,卻忽然「哎喲」了一聲,捂住了後頸。
趙攸寧噗哧一笑。「看來睡的時間不少,脖子都睡僵了。」
流雲也不記得自己怎麼就糊裡糊塗睡過去了,紅著臉揉了揉脖頸,趕緊站了起來。
趙攸寧也沒真的生氣,見流雲醒了就沒再打趣她,看著掩著的房門道:「阿灼呢,可醒了?」隨後又想起方才碰見的梁婉,補充了一句。「方才沒有其他人過來吧?」
綠妍搖搖頭。「我和流雲姊姊看著呢,並無其他人過來。」
趙攸寧點點頭。「看時辰也該酒醒了,晚宴還有兩炷香才開始,我先進去叫她起來,妳們倆去打一盆水過來。」
兩個丫鬟點頭離開,趙攸寧輕手輕腳地推開門,往內一看,卻見蕭灼居然已經醒了,正坐在床邊睜著一雙大眼睛,有些茫然。
見她醒了,趙攸寧一邊開門通風,一邊道:「醒了?什麼時候醒的,頭還暈不暈?」
蕭灼也是剛醒,臉上因為喝醉而浮起的緋紅已經褪去,但是腦子還有些緩不過來。
聽著趙攸寧的話,過了一會兒才慢慢搖了搖頭。「剛剛才醒的,不暈了。」不僅不暈了,而且還十分舒服,一點也沒有書上所寫的,醉酒後的頭疼感覺。
蕭灼伸手揉了揉眼睛,環視了一下四周。
「攸寧,方才我一直是一個人睡的?」
趙攸寧點頭,笑道:「是啊,今兒可不就妳一個一杯倒的嗎?」
蕭灼吶吶地「哦」了一聲,眉尖微蹙。
真是奇怪,方才在睡夢中總覺得身邊還有一個人,溫柔呢喃地跟她說話,還餵她喝了特別甜的東西。
蕭灼咂了咂嘴,舌尖似乎還能回味那股清甜的味道,而且她還聞到一股十分清冽好聞的味道。
可是這屋子裡又沒別人,也沒點熏香啊。
趙攸寧將窗戶打開了些,讓屋外帶著玉蘭花香的風吹進來,回頭看到蕭灼還在發呆,走過去伸出手在她面前晃了晃。
「怎麼了?睡傻了?」
蕭灼回神,揉了揉額間,小聲道:「好像有一點。」
這時,打水的兩個人也回來了,趙攸寧看她依然有些沒清醒的樣子,笑道:「別傻愣著了,快過來洗把臉,清醒清醒,晚宴快開始了。」
聽到晚宴一詞,蕭灼才猛地想起自己身處何地,有些發懵的腦子總算清醒不少。
蕭灼伸手拍了拍臉,止住腦中發散的思緒,掀開毯子下了榻。
這偏殿平日雖是供人臨時休息的地方,但是裡頭各項擺設也一應俱全。蕭灼淨了面,坐到榻邊的小梳妝檯前,對著鏡子抬手理了理髮髻。
趙攸寧就站在她旁邊,忽地眼睛一亮。
「咦,之前沒發現,妳今日戴的這支白玉簪倒是別致。」
「嗯?」蕭灼偏了偏頭,果然在髮間發現一支白玉簪。
蕭灼伸手將那支髮簪拿了下來,放在手中細細端詳。
這髮簪的確別致,通體瑩白,顏色極純,簪尾雕成一朵將開未開的茉莉花,栩栩如生,彷彿湊近就能聞到香味似的。
趙攸寧湊了過來,道:「這雕刻的手藝真不錯,妳從哪兒買來這麼一件寶貝?」
看著手中的簪子,蕭灼也有些疑惑,回身道:「綠妍,這支簪子是我今兒戴的?我怎麼沒有見過?」
綠妍看了看,道:「今兒早上是奴婢和惜言姊姊一起給小姐梳妝的,奴婢也不大記得了。不過前些日子小姐一出門,多少都會帶些首飾回來,有不少都是剛拿出來的呢。」
蕭灼心道也是,她前些日子的確買了不少東西,回來往往就累了,直接將盒子放在梳妝檯上,等用的時候再拿出來。或許是她哪天買回來的給忘了,今天才翻出來戴上的。
蕭灼摩挲著手中觸手生溫的簪子,心裡總覺得有些異樣,但又抓不準是什麼。
看著趙攸寧滿是欣賞的眼神,蕭灼笑道:「這樣做工的東西,除了珍寶閣估計也沒其他地方能買到了,妳喜歡,我下次見到了,再給妳帶一支?」
趙攸寧擺手道:「我就是欣賞,哪能厚臉皮讓妳替我跑腿?不過說真的,我這運氣不知怎麼的,我也去過不少次珍寶閣,總看不著好的,要不妳下次出門,帶上我一起?」
蕭灼笑道:「好呀,順便去嚐嚐妳上次提過的那家老牌糕點。」
見蕭灼消了疑慮,將那簪子重新戴回髮間,站在後面的綠妍總算鬆了口氣。
看蕭灼和趙攸寧兩人如今的關係,她生怕蕭灼一見趙攸寧喜歡,轉手就送人了,那主子估計得氣死,還好還好。
理了理衣衫和髮髻,確認沒有什麼不妥的地方後,時間才過了一炷香不到,兩人便慢慢往正殿走去。
「對了,攸寧,今日下午我不在,長公主可有怪罪?有沒有發生什麼重要的事?」蕭灼問道,畢竟一個下午沒有參與,多少還是有些不安。
趙攸寧拍拍她的肩膀。「放心,沒關係的,長公主知道妳喝醉了,還是長公主吩咐帶妳去偏殿休息的。其實也就過了一個半時辰,大家都在殿中下棋,或去散散步,沒什麼大事發生。不過有一點,我得和妳說一聲,下午妳二姊姊和長公主對弈了幾局,頗受長公主讚賞,長公主還主動約了下次,我瞧妳這二姊姊倒像是有備而來,想要與長公主攀上交情。」
蕭灼腳步微頓,冷冷笑了一下。「聽說她前些日子苦練棋藝,我便猜到了。她也算是有心了,想與長公主套近乎的人那麼多,她能踩到點子上,也算她的本事。」
趙攸寧沈默了一瞬,還是將之前的疑問說了出口。「阿灼,妳和妳這位二姊姊可是生了嫌隙?我一直覺得妳這二姊姊心思深得很,防人之心不可無,妳還是多留個心眼為好。」
蕭灼見趙攸寧滿是擔憂的神色,心裡一暖。
「知道了,放心,我心中有數。」
趙攸寧看著蕭灼的笑容,不由更加心疼。
她雖然沒有姊妹,可是她的父親也是有幾房側室的。即使無所出,還有她的母親坐鎮,那幾個側室平日也能弄出不少令人頭疼的么蛾子。更何況蕭灼不僅沒了娘親,家中還有個有所出且管著家的側夫人,日子必定更加難過。
「阿灼,雖說這是妳的家事,不過咱們都這麼好了,妳若是受了委屈,或是有什麼需要幫忙的,一定要跟我說。」趙攸寧認真道。
趙攸寧平時大剌剌的,瀟灑得很,這乍一感性、認真起來,反倒令蕭灼有些不適應,一時沒忍住,低頭笑了出來。
其實趙攸寧也覺得自己肉麻得很,被蕭灼這麼一笑,頓時惱了。「嘿,妳這沒心沒肺的,我和妳說正經事呢。」
蕭灼咬住嘴唇忍住笑意,伸手抱了趙攸寧一下,小聲道:「我知道的,謝謝妳,攸寧。」
趙攸寧一愣,彆扭地偏過了頭,臉上浮起一抹可疑的紅暈。「肉麻死了,我看我就是瞎操心。」
蕭灼笑眼彎彎。「好了,快走吧。」
這裡離正殿不遠,已經隱約能聽到裡面傳來的人聲,周圍的侍女、僕從也多了起來,兩人微微加快了腳步。
忽地,一個拿著幾卷書畫的小丫鬟匆匆而過,路過幾人身邊時,猛地與蕭灼身後的綠妍撞了個滿懷。
兩人雙雙摔倒在地,那個小丫鬟更是直接撲倒在綠妍身上,手上的書本、畫卷也散了一地。
蕭灼和趙攸寧一驚,趕緊停下腳步去扶她們倆。
「這是怎麼了,再急也得看路不是?」蕭灼扶起被撞倒的綠妍。
那小丫鬟似乎也嚇到了,跪在地上一邊撿書卷,一邊不住認錯。
「奴婢該死,奴婢趕著送東西,衝撞了姑娘,還請姑娘恕罪。」小丫鬟顫著嗓子道,身子有些微微發抖。
蕭灼看看綠妍。「沒事吧?」
綠妍看了那小丫鬟一眼,搖搖頭。「不礙事。」
蕭灼鬆了口氣,看那小丫鬟被嚇到的模樣,也不忍再說什麼,撿起掉得遠了些的書冊,放到她手上。「行了,快去吧,別再這麼莽撞了。」
「多謝姑娘,多謝姑娘!」那丫鬟連連道謝,連頭都不敢抬,磕了個頭,趕緊抱著東西跑走了。
趙攸寧道:「今日公主府上事多,小丫鬟們難免忙不過來,所以毛毛躁躁的。所幸沒有受傷,咱們還是趕緊去正殿要緊。」
一行人繼續往正殿走去。
在蕭灼轉身時,綠妍眼中微微一冷,伸手從腰後摸出一個小小的玉墜,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正殿中依然如午時一般熱鬧,之前供大家賞玩遊戲的琴棋書畫和筆墨紙硯都已經收了下去。
晚宴不再行酒令,廳中的石溪沒了用處,改為布置成室內景觀,桌椅順著大廳兩側延伸至門口,侍女來來回回地擺上瓜果、酒漿。
長公主正在吩咐侍女掌燈,見蕭灼和趙攸寧進來,笑盈盈地走了過去。
長公主看看蕭灼,問道:「怎麼樣,酒意可褪了?」
蕭灼頗有些不好意思,紅著臉行了個禮道:「阿灼酒量不佳,給長公主添麻煩了。」
長公主擺擺手道:「無事,睡了一覺而已,不用放在心上。不過晚上可就莫要多喝了,免得回去路上不放心。」
蕭灼點點頭。「是,謝長公主關懷。」
長公主抬頭看了看四周,覺得並沒什麼不妥之處,轉身對眾人道:「大家先請自便,本公主回房換件衣服,有什麼需要吩咐丫鬟即可。」
眾人齊聲行禮恭送。
長公主走後,蕭灼和趙攸寧找了個侍女帶路,到她們的位子坐下。
晚宴不再如午宴般隨便入座,不過也許是長公主見蕭灼和趙攸寧要好,依然將她們倆安排在鄰座。
這一點蕭灼十分滿意,心裡對長公主的好感又添了一些。
不過不好的一點是,離中間長公主的主位比較近,左邊和梁婉、孟余歡只隔了一個人,右邊鄰座就是蕭嫵,而且景潯和元煜也被安排在長公主的右手邊,不再坐在她們對面了。
比起前面兩點,最後一點顯然更讓她失落。
蕭灼看著依然空著的那兩個位子,抿了抿唇,往趙攸寧那邊挨過去,道:「攸寧,潯世子……下午在做什麼?」
趙攸寧想了想。「不太清楚,下午殿中都是各家小姐居多,男子估計都去西邊的小型馬場了吧。」趙攸寧說完,意味深長地看了蕭灼一眼。「妳問這個做什麼?」
蕭灼眼神閃了閃,坐正道:「沒什麼,隨便問問。」
「隨便問問?」趙攸寧不懷好意的一笑,她才不信。
正好說曹操、曹操到,景潯和元煜正從殿外進來,路過她們身邊時,趙攸寧忽地開口道:「潯世子,你下午……唔……」
話未說完,便被蕭灼趕緊捂住了嘴。
不過景潯已經聽到了,停下腳步望過來。「怎麼了?」
蕭灼尷尬地笑笑,輕拍著趙攸寧的背。「無事,趙小姐方才噎著了。」
景潯旁邊的元煜噗哧一笑。
趙攸寧眨了眨眼。「……」
*欲知精采後續,敬請期待11/9上市的【文創風】1009《傻白甜妻硬起來》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