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袋福妻（2）

第三十六章
將軍府距離京城最近的莊子，也有三十里路，再加上顧及沈無咎的傷，馬車行得慢，到莊子時，已經中午了。
一下官道，楚攸寧看到兩邊種滿農作物的田地，心情更加美麗，看向一望無際的農田，地裡的每一棵作物都載滿了希望。
莊子有管事打理，早在出發前，沈無咎就派人前來交代一聲，所以楚攸寧到的時候，已經有人在門外等著了。
只是，怎麼只有一個女子打馬而來？
管事還以為楚攸寧是先一步來傳話的女護衛，可瞧她衣著與面相頗為貴氣，莫不是走錯路的？
他猶豫著，上前拱手。「我是這裡的管事，姑娘是？」
「哦，大家習慣叫我公主。其他人還在後面，等會兒就到了。」
楚攸寧翻身下馬，拍拍馬頭，看看眼前這座清幽雅致的別院，抬步往裡面走，完全不知她把身後的管事嚇得跪也不是，不跪也不是，不明白為何尊貴的公主會獨自騎馬先到。
楚攸寧習慣到哪裡都先用精神力掃一遍，確認是否安全。
別院很大，分好幾個院子，也很別致，種了許多沒用的花花草草。
忽然，她看到一間屋子裡，有個男人盤腿坐在地上，面前擺著一只葫蘆狀的鍋，鍋底下正燒著火，好似在煮什麼，旁邊擺放著幾碟像食材的東西。
楚攸寧腳步一頓，往別院最後頭的院子走去。
等管家吩咐人跟去伺候時，已經找不到楚攸寧，聽修剪花木的婢女說，她往東邊後頭那座小院去了，便止住步伐。那是主子跟前的程佑交代過，不准任何人靠近的地方。

楚攸寧有精神力帶路，很快來到那間屋子。
男子似乎沒有白日關門的習慣，走近了，可以聞到屋裡飄散出一股難聞的味道。
她的腳剛踏入，想起要敲門，又退回來。正想抬手，見男子閉著眼睛，就放棄了，直接進屋。
她上前看清了那只葫蘆鍋，是銅製的，底下燒著炭火，一個個小碟子擺在地上。
她想起在末世曾經看過的火鍋圖樣，裡面隔成兩邊，一邊紅豔豔，一邊奶白色，桌上擺滿各種各樣的食材，往鍋裡一涮，蘸上醬汁，不但好吃，還能吃飽。
可惜末世食材稀缺，都被逼得造出僅能維持飽腹狀態的營養液，哪可能吃得上火鍋。就算拚命接兩個月的任務，都未必夠隊伍吃一頓火鍋，何況連賦予火鍋靈魂的火鍋料都沒有，只能望圖止渴了。
男子穿著一件破舊道袍，大概二十多歲，臉頰瘦削，因為沈迷煉丹，有些不修邊幅。看似盤腿坐得筆直，實際上卻是眉頭緊鎖，盯著葫蘆鍋，嘴裡還嘟嘟囔囔。
「怎麼會不行呢？應當是這般啊，為何沒成功？」
男子正是姜塵，是某座破落道觀的最後一個道士。這些年來大興佛法，道教沒落，道觀裡的道士早還俗下山，娶妻生子，只有他無處可去，死守著掌教想煉出丹藥的遺願。
那日意外煉得炸爐，亦是頭一次，被沈無咎看到，正好他也不想當道士了，就跟著沈無咎來京城。若能為國盡一分力，也不枉此生。
今日材料一配齊，他便試著重複那日的步驟煉丹，增減各種材料，幾次嘗試下來都沒成功，只得一遍遍回想那日做的每一步。
姜塵沈浸於思索，完全沒注意到有人進了屋。
楚攸寧看著地上所謂的食材，碟子裡的「蔬菜」有些是乾的，有些是剛摘回來的，上面還貼了紙條，寫著茯苓、天南星、朱草、五倍子、雞血藤等等。再看旁邊的碟子，裝的是粉末，紅色的叫丹砂，淡黃色的叫硫磺，還有鉛粉、金砂、硝石等。
看到這裡，楚攸寧再沒見過世面，也知道這根本不是火鍋，至少不是她以為的那種。
不過，硫磺、硝石是好熟悉的字眼，還有這混合在一起的味道中，有一絲絲像她昨晚聞過的火藥味。
一硝二磺三木炭……她腦海裡蹦出這句唸起來很溜的話，被扔在最角落的記憶浮現，讓她想起霸王花媽媽說過的配方。就因為很簡單，所以才記得沒那麼深刻。
硝是硝石，磺指硫磺，只要將這三樣磨成粉，按比例混合，塞進密封容器，點燃引線，會產生劇烈反應，最後爆炸。
楚攸寧看看那筐木炭，上前拿起一根，掂了掂，接著一捏，木炭在白嫩手裡變成粉末。
她弄出來的聲響，終於引起姜塵的注意，發現屋裡突然多了個靈秀俏麗的少女，嚇了一大跳。
「妳是何人？如何進來的？」
楚攸寧回身看向他。「走進來的。」
姜塵見她神情坦蕩，又是個小姑娘，倒不好意思喝斥了。「妳進來做什麼？這裡並不是妳該來的地方。」
楚攸寧沒管他，取出銅製碟子中的乾草，把捏碎的木炭粉放進去，又去捏了一根木炭。
姜塵看她徒手將木炭捏成粉末，以為她在威脅他，瞬間懷疑她是歹人。
楚攸寧可不知道姜塵正偷偷摸摸想著去喊人，捏好木炭，剔除碎塊，再按量抓一把硝石、一把硫磺。
「妳做什麼?!」姜塵看她將煉丹的材料胡亂混在一起，瞬間忘了出去喊人的事。
楚攸寧沒管他，按比例抓好三樣東西，混合在一起後，走過去，指指那葫蘆鍋問：「能開蓋子嗎？」
葫蘆她見過，金系異能可以弄出金葫蘆，裝水掛在腰間，在末世前便是土豪的象徵。
姜塵還沒說答不答應，楚攸寧已經伸手打開蓋子，原本放進去的材料，全燒乾了。
「住手！」姜塵撲上去阻止，可惜楚攸寧已經將那碟粉末連碟子一同放進煉丹爐，還丟了塊燒紅的炭火進去。
她飛快蓋上蓋子，扛起姜塵往外跑。
「妳妳妳……快把我放下來！」被扛在肩上的姜塵臉色脹紅，不只是因為氣的，還因為這倒頭的姿勢，讓他感覺血液全往頭上衝。
楚攸寧也是第一次配這種炸藥，不管對不對，先跑了再說。
結果，她扛著姜塵剛跑出屋子，身後就響起一聲巨響。
姜塵剛要出口的話，被嚇得嚥回去，瞪大了雙目。

別院外，剛下馬車的沈無咎也怔住了，望著別院東邊上空升起的煙霧。
這是……成了?!
管事臉色大變。「四爺，公主在那邊。」
沈無咎還沒來得及被巨大的驚喜淹沒，就被這消息砸回冰窟裡，這一刻，他忘了楚攸寧有多厲害，壓著腰部的傷口，快步往別院東邊走。
「主子！」程安放下歸哥兒，和程佑趕緊提著輪椅追上去。
歸哥兒聽說楚攸寧出事了，也想追上，被沈思洛及時攔住。這時候過去只是添亂，她雖然也擔心，但是得安撫好幾個小的。
張嬤嬤抱著四皇子下車，聽到這消息，趕緊將四皇子塞給他的奶娘，快步跟上去。她覺得遲早有一日會被公主嚇死，怎麼就沒有停歇的時候呢？
而磕磕絆絆趕著馬車、跟在後面到達的陳子善，聽到這動靜，整個人都不好了。
他好不容易傍上的大腿呢，只要公主罩著他，陳府那些看不慣他的人也只得憋著。不過，他是發自內心的擔心，畢竟楚攸寧真的跟傳說中的公主很不一樣，這個公主很親民、很仗義，如果她不是公主，他都樂意把她當妹妹看待。

小院這邊，楚攸寧感受著腳下因爆炸帶來的地面震動，看著被炸出一個洞的屋頂，屋子也被炸壞了，到處都是碎片。
這個……應該不用她賠吧？
「姑娘，是否該放我下來了？」被倒掛在楚攸寧肩上的姜塵激動出聲。
「哦。」楚攸寧把人放下來，見他站不穩，還扶了一把，指著屋子，一臉無辜地說：「你的葫蘆鍋把屋子炸壞了。」
姜塵甩甩暈眩的腦袋，聽楚攸寧這麼說，氣得大聲駁斥。「那是煉丹爐！」
楚攸寧從善如流。「你的煉丹爐把人家的屋子炸了，你得賠。」
姜塵氣結，看著被炸得破爛不堪的屋子，以及飛出來掉落在地面上的煉丹爐碎片，一時不知該高興終於做出沈無咎要的東西，還是傷心失去了道觀傳下來的最後一個煉丹爐。
楚攸寧看姜塵一臉複雜的表情，又看看他破舊的衣服，有些心虛地說：「你別難過，大不了我讓沈無咎不要你賠。」
姜塵聽楚攸寧直呼沈無咎的名字，知道她與他關係匪淺，難怪能隨便進入這裡。
「屋子明明是妳炸的，就算別院的主人要收錢，也是找妳要。」
楚攸寧瞪眼。「我只是路過，跟我有什麼關係？我還救了你一命呢。」
姜塵想到楚攸寧把他扛出來的畫面，雖然姿勢有些羞恥，但的確是救了他一命，不然他不死也得炸成重傷，這可比他之前在道觀意外炸爐時厲害多了。這姑娘也不知是怎麼長的力氣，扛起他一個大男人，臉不紅、氣不喘。
沈無咎趕過來，剛到院門，就聽到楚攸寧的聲音，中氣十足，高高提著的心才放下。
「公主。」他走進去，瞧見渾身上下沒有受一點傷的楚攸寧，揪著的心徹底放鬆。
姜塵聽到這稱呼，訝然望向楚攸寧。沒看出來，她居然是個尊貴的公主，難怪敢直呼鎮國將軍的名諱。
楚攸寧回頭，看到沈無咎臉色有些白，手壓著傷口，趕緊上前扶住他，又用精神力探了下他的傷。
「你走來的？嫌傷好得太快啊？我告訴你，也就是我這……」
乾燥的大手捂住楚攸寧的嘴，沈無咎低下頭，在她耳邊說：「公主，妳的異能是秘密武器，不宜聲張。」
楚攸寧被他呼出的熱氣熏得耳朵有點癢，微微移開腦袋，揉揉發癢發燙的耳朵。「好吧，聽你的，但你也得聽我的。」
沈無咎看她揉耳朵，笑了。「好。」
「公主，主子一聽說您在這邊，連輪椅都顧不上坐了。」程安和程佑把輪椅放到沈無咎跟前，扶他坐下。
楚攸寧聽了，對沈無咎說：「我那麼厲害，你還擔心我保護不了自己啊？」
「再厲害也終究是肉體凡胎。公主要好好保護自己，妳現在可是有夫君的人了。」沈無咎已經知道怎樣能勸得動她。
果然，楚攸寧點頭。「你說得對，我現在也是有家室的人了，得對你負責。」
張嬤嬤剛到院門口，就聽到這宣言，不用進去看也知道，她家公主好得不得了。
雖說楚攸寧貴為公主，成了親，駙馬也當以公主為尊，但當著駙馬的面，說駙馬是她的家室，是不是不太好？駙馬可是統領三十萬沈家軍的大將軍，他能樂意？
罷了罷了，看駙馬方才擔心公主，連傷都不顧了，應是問題不大，她就不進去討嫌了。
院子裡，程安和程佑也在懷疑人生。公主這話，怎麼感覺他們主子才是被娶的那方？
好吧，正常來說，哪怕是主子，娶了公主，也要以公主為尊。只是他們將軍府好命，碰上這麼個好說話、不愛擺架子的公主。
雖然和自己想的南轅北轍，沈無咎卻半點也不惱，甚至已經做好楚攸寧一輩子都不開竅的準備了。
他吩咐程安與程佑。「交代下去，屋子爆炸的事，不准宣揚出去，也別讓任何人來。」
幸好這裡離官道遠些，距京城也有三十里路，動靜應該還傳不到京城。就算傳出去，自大的越國人也只會以為是昨夜收的火藥罈子爆炸。
程安和程佑知輕重，立即神色肅穆地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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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六章
將軍府距離京城最近的莊子，也有三十里路，再加上顧及沈無咎的傷，馬車行得慢，到莊子時，已經中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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