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一章
很快,抓週儀式開始。
今日正好天公作美,秋高氣爽,太陽也不大,便決定在屋外抓週,只須把條案往外搬就行,地上特地鋪了木板,以供玩樂,位置倒也夠大。
這會兒,裴延初和姜塵等人也不躲著了,紛紛出來看四皇子抓週。四皇子可愛又聽話,很少哭鬧,這些日子他們可沒少抱他玩,自然必須來增添喜氣。
條案鋪上紅布,紅布上擺滿抓週用的東西,楚攸寧把四皇子放上去。「小四,去抓你想要的東西,能抓幾個算幾個。做人就要多點技能,才不會餓死。」
眾人無言,為何公主覺得堂堂一個皇子會餓死?
「胡說什麼呢!」景徽帝上前敲了下楚攸寧的腦袋,扯下腰間的龍形玉珮放上去。「小四,快挑一個抓。」
楚攸寧見狀,也抓一隻雞放到紅布上。
眾人還沒來得及從景徽帝放玉珮的震驚中回神,看到公主這舉動,又呆住了。
「這是妳弟弟的抓週,妳跟朕置什麼氣!」景徽帝怒斥。
楚攸寧一臉無辜。「我怎麼跟您置氣了?」
景徽帝指著桌上趴著不動的雞。「不是置氣,那妳把這玩意兒抓來做什麼?」
「我這個可比您的玉珮好,小四抓了,代表一輩子都不缺肉!對了,還差一把米!」楚攸寧扭頭吩咐風兒。「快去取一把米來。」
風兒不敢多看景徽帝一眼,轉身照辦。她是公主的人,只聽公主的。
景徽帝見沒人阻止,怒視沈無咎。
「你們也不攔一攔?」
「臣覺得公主說得對,豐衣足食挺好。」沈無咎支持媳婦,既然她認為糧食和肉才是最踏實的,那就由著她吧,反正以媳婦如今的實力,也不需要靠積攢名聲過活。
景徽帝不知道該說什麼好了,閨女這性子越發離譜,敢情就是沈無咎慣出來的。
張嬤嬤見沒人阻止雞上桌了,嘆息一聲,讓人把雞帶下去擦乾淨再放上來。
很快地,風兒真找來了米,只不過不是一把,而是剛收下來的稻穗,是楚攸寧前些天去看莊戶們收割莊稼帶回來的,上面掛滿沈甸甸的稻穀,正好用來給四皇子抓週。
東西能擺的都擺上桌了,該有的都有,不該有的也有,楚攸寧再次把抓著她的小奶娃放回桌上。
小奶娃坐在桌上,睜著滴溜溜的大眼睛張望四周,半晌沒見他伸出手,在大家的鼓勵下,才慢吞吞朝桌上的東西爬去。
他路過筆墨紙硯,看都不看一眼。姜塵這個做老師的,那個心啊如同被潑了冷水,冰涼冰涼,他的學生怎能不抓筆墨紙硯呢?
小奶娃爬到一半,又一屁股坐下來,滴溜溜的大眼睛看向圍觀的大人們,認出他姊姊,格格一笑,小胖手掃開旁邊的東西,而他能搆得著的,正好就有景徽帝放下的玉珮。
大家屏息以待,除了楚攸寧外,大概所有人都暗暗期待小奶娃抓起景徽帝的玉珮了,那象徵著帝王的寵愛和看重,也象徵著權勢。
小奶娃扒開妨礙他的東西,不負眾望拿起龍形玉珮。
「哈哈!不愧是朕的兒子,有眼……」景徽帝的笑聲戛然而止。
因為小奶娃拿起玉珮後,就朝楚攸寧爬去,抓著她伸出的手站起來,把玉珮交給她。
更氣人的是,得到玉珮的人還滿臉嫌棄。
「小四,你要記住,真到缺水斷糧的時候,玉是最沒用的東西。」楚攸寧隨意瞥了玉珮一眼,一本正經勸告小奶娃。
「怎麼沒用了?」景徽帝臉色不豫。
「世界末日了,誰還買帳?這玉是能打仗,還是能換吃的?」楚攸寧挺胸跟他爭辯。
「亂世?即便慶國被越國欺壓良久,也遠不到亂世的地步,少整日胡思亂想。」
看父女倆一言不合又吵起來,大家都習慣了,還能看得津津有味。原來陛下碰上公主,也不是那麼高高在上。
「陛下,四皇子算不算已經抓好了?」劉正適時出聲。他得替他家陛下找臺階下,不然當著那麼多人的面被公主頂得下不來臺,太丟君威。
「算!」
「不算!」
景徽帝和楚攸寧異口同聲,兩人又是誰也不服誰,相互瞪眼。
「不如把玉珮放回去,讓四皇子再重新抓一次?」劉正提議。
父女倆點頭同意。
楚攸寧隨意地把玉珮扔回桌上,看得大家又是心驚肉跳,那可是景徽帝的貼身玉珮啊,必要時也是能當「見玉珮如見朕」來用的。
這次不需要小奶娃費勁爬了,東西擺到他四周,讓他伸手就能夠搆得著。
小奶娃看到前面趴在草墊上的雞,小胖臉一樂,直接朝大紅公雞撲去,表情奶凶奶凶的,十分有氣勢。
楚攸寧得意地看向景徽帝。「看吧,還是吃的實在。」
景徽帝不願承認自己的玉珮比不上一隻雞,呵的一聲笑。「雞會動,小孩子都愛玩。」
「不管怎樣,小四抓了雞,一輩子不缺肉吃。」
「這樣還不如抓錢,錢不只能買到肉。」
「沒錢的時候,天上會掉錢嗎?小四沒肉吃了,天上會掉肉!」
「憑什麼天上會掉肉就不會掉錢?妳這樣說不對。」
「天上有鳥,掉下來就是肉。」
景徽帝語塞。「歪理一套套,跟誰學的?朕懶得跟妳扯。」扯不過。
大家強忍住笑,公主厲害了,連陛下都敢頂,還頂得陛下沒話說。
「陛下,雄雞一唱天下白,四皇子抓了公雞,意味著將來能當個明辨是非、蕩平天下的英雄。」這句吉祥話,劉正可謂絞盡腦汁才想出來。
「對對對,四殿下一看就隨了公主剛正不阿的性子,蕩盡天下不平事。」張嬤嬤上前抱起想撲到公雞身上的四皇子,趕緊附和。可憐的四皇子,哪家抓週的東西裡會有雞,她也不知道這算不算好前途了。
這吉祥話,楚攸寧還是聽得懂,看看圓滾滾的小奶娃,就他能掃蕩天下?她還差不多。
自認為很了解自家媳婦的沈無咎怕她又往吃的方面想,趕緊拉住她的手。「公主,抓完週,該做下一步準備了。」
楚攸寧一聽,立即拋下景徽帝和小奶娃。「對!趕緊準備,我餓了。」
景徽帝本來還好奇沈無咎說的下一步準備是什麼,聽見她後面那句,就知道是弄吃的,頓時不抱希望了。
他早該想到的,對他閨女來說,天大地大,吃飯最大,視糧食如命。哪怕是喜歡錢,也是因為能買糧。
沒多久,景徽帝瞧見楚攸寧命人抬出一個長條形鐵架,上面有個鐵槽,裡面放上燒紅的炭火,再把黑炭均勻填進去。
景徽帝望望天,雖是入秋,天涼了,也不至於到烤火取暖的地步。
接下來,他更看不明白了。
婢女取來鐵網罩在上面,鐵網有些黑糊糊的,一看就是用過的,好似上面放過什麼東西,被燒糊了。
景徽帝直皺眉,開始懷疑他閨女真是宮裡錦衣玉食長大的公主嗎?怎麼吃得這麼糙!定是沈無咎教壞的,都說上過戰場的人比較不講究,但這也太糙了。
景徽帝的眼神像刀子似的甩過來,沈無咎這才不緊不慢地解釋。「陛下,那是公主準備做燒烤用的東西。」媳婦替他打好劍後,閒得沒事幹,又跑了軍器局幾次,弄出燒烤架,他們已經烤過好幾次了。
「燒烤?不就是烤肉,用得著這般麻煩?」在景徽帝看來,烤肉是野外生存才用得到,無非是生一堆火,把獵來的野物放在火上烤。往年每逢秋彌,夜裡舉行宴會也是這般慶祝。
「陛下看下去就知道了。」沈無咎也沒細說。
很快,原本抓週的東西被撤下,一盤盤串好的肉端上來擺在條案上,還有燒烤用的調料、用來刷油的刷子。
刷子是去做毛筆的地方訂製的,楚攸寧第一次冒出想吃燒烤的想法時,刷油用的就是大號毛筆。
其中還有一些獨門調配的醬料,是除了糧食外,楚攸寧最愛吃的,沈無咎特地命人找來,可送到楚攸寧心坎裡去了。
雖然對她來說,有吃的就好,但誰會嫌棄更美味的東西呢?
婢女端上來的葷菜有今日特地準備的雞翅、雞爪、雞腿等等。
景徽帝瞧著端上來的東西,眉頭越發皺緊。「你就讓公主吃這個?」又瞪向沈無咎,活像自家閨女在他不知道的時候受盡虐待。
沈無咎坦然點頭。「公主喜歡吃,臣也喜歡。」
景徽帝不悅。「別把你啃樹皮那胃口用到攸寧身上。」
楚攸寧走過來。「他啃樹皮得怪誰?」
景徽帝氣結,這閨女真的可以扔了。但氣歸氣,這話還不能反駁。因為這事,如今他可關心各地糧餉了。
沈無咎對公主的維護感到很舒坦,尤其在始終叫人意難平的糧餉之事,能讓景徽帝吃癟,心裡更爽。
「這些東西,妳打算全烤來吃?在山裡幾個月,真把自己當野人了?」景徽帝指著桌上那些全是生的食材。
「有本事,您待會兒別吃。」楚攸寧傲嬌地哼了聲,轉身去做下一道美食。
雞腿、雞翅、雞爪都拿出來烤了,剩下雞身,自然少不了傳說中的叫花雞。在末世,尤其是出任務時,天知道她幻想過多少次,希望有隻雞出現給她做叫花雞。
叫花雞最簡單的做法就是把雞宰了,內臟掏乾淨,直接帶毛糊上一層黃泥,扔進火裡煨烤。等泥巴烤硬了,取出來冷卻後,破開泥殼,雞毛會隨著泥殼脫落,露出原汁原味的雞肉。
再講究些,就是把雞殺乾淨,去毛,抹上調料,雞肚裡也塞進香料,讓裡裡外外調味均勻,再用荷葉包住,外頭糊上泥巴,層層包裹,最後丟進柴火堆裡煨熟。
現在他們做的就是這個,兩人處理一隻雞,抹調料的抹調料,糊泥巴的糊泥巴,簡直顛覆了景徽帝的想像。這是大人學小孩玩泥巴?用荷葉裹住雞,還往上面糊泥巴,確定這玩意兒能吃?
景徽帝看看所謂的燒烤,又看糊泥巴的雞,質問楚攸寧。「待會兒妳就讓朕吃這個?」
「啊?您不想吃?」楚攸寧詫異,燒烤、叫花雞是多美味的東西。
「朕是皇帝,為何要吃這種東西?」景徽帝覺得閨女招待他不盡心。
「真難伺候。」楚攸寧鼓嘴嘀咕,拖來一根竹子,拿刀迅速劈開。「幫您做個竹筒飯,還有竹筒雞湯,行了吧?」
景徽帝無語,這個覺得他無理取鬧,拿他沒辦法的眼神是怎麼回事?
「妳做,朕倒要看看妳怎麼用竹子做飯。」竹子還能做飯?哪來的想法,也不怕竹子被燒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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