飯香滿門（2）

第二十五章
翌日，傅胭神采奕奕地幫蕭簡收拾束脩及禮物，偕蕭烈帶他去拜訪董永光先生。
蕭簡已經在傅胭的教導下，能背完全本的《千字文》，認識了幾十個字。
厲朝的啟蒙書，與她前世曉得的古書差不多。蕭簡不過才跟她學了三個月，但性格內斂安靜，坐得住，記性也好。傅胭覺得這孩子在讀書上是有些天賦的，可她沒做過教書育人的事，不敢誤人子弟，便和蕭烈商量，早早送他來私塾。
董永光問了幾句讀書的進展，蕭簡雖有些緊張，但也乖乖回答了，還背誦《千字文》。聽傅胭說略教了幾個字，便拿來筆墨，示意蕭簡寫。
蕭簡寫下自己的名字，字跡尚且稚嫩，卻也能看。
董永光滿意地撫了撫長鬚，頷首答應收下他。
看著先生考校蕭簡，傅胭等在一邊，彷彿是她在考試，緊張得連呼吸都放緩了。此時看老先生終於點頭，不由鬆口氣，連忙將蕭簡這一年的束脩遞給旁邊的書僮。
書僮將私塾裡的作息告訴他們。因孩子們住得有近有遠，午飯便在私塾裡用，請了專門做飯的廚娘。每日辰正至酉時上課，每半個月休息兩天。

鋪子開張的前一晚，傅胭有些緊張，分明已躺下，卻又爬了起來。
蕭烈疑惑。「阿胭去哪兒？妳要什麼，我去拿就行。」
傅胭下地穿衣，回道：「阿烈哥，你先睡吧，我再去點一下糕點。」
這兩日，他們將四種糕點準備好。雞蛋糕、胖小貝、李子醬花盤麵包做得多些，一般蛋糕稍大，可以根據客人需求訂製。因為不清楚行情，傅胭只先做了幾個小的，用來展示。
傍晚，糕點已經逐個被放進櫃檯中，是傅胭和蕭烈一同點過的。
此時傅胭實在睡不著，心裡總牽掛著明天的事，想著想著，她就忘了剛剛點過的數了。
傅胭拿起新準備的帳本，打算去前院看看。
蕭烈無奈地搖搖頭，也跟著起身，陪她一塊兒去了。
兩人重新數過並記下，蕭烈才牽著傅胭走回屋子。
他揶揄地笑道：「這回點清楚了嗎？」
傅胭還在翻看手裡的帳本，沒注意到他的神情，認真地點點頭。「數清楚了，也記好啦。」揚了揚手裡的本子。「這樣咱們明晚才能對帳。」
蕭烈哭笑不得。「行行行，記好了，咱們歇下吧。」

六月初八，天氣很好，蕭烈先送蕭簡去私塾，再回來開張。
吉時到，蕭烈和傅胭點燃掛在門邊的爆竹，在一陣捧場的歡呼聲裡，共同揭下匾額上的紅綢布，「福氣甜品」四個筆走龍蛇的大字在陽光下熠熠生輝。
漫天飛舞的炮屑裡，二人相視一笑。
傅胭站在鋪子前，大方地道：「感謝各位父老鄉親的捧場，新店開張，本鋪子僅前三天八折，數量有限，先到先得啊！」說罷，便回了鋪子裡。
櫃檯相連呈Ｌ形，傅胭在左側櫃檯負責記帳收錢，蕭烈則在較長的櫃檯後包糕點給客人。最右邊用盆栽鮮花隔出位置，擺著幾張訂製的長桌椅供客人坐。整個鋪子整潔明亮，又溫馨舒適。
畢竟是吃食，若直接放在櫃面上，傅胭擔心人來人往會弄髒糕點，便將它們一一擺放在後面靠牆打出的櫥櫃裡，以薄紗輕遮。
櫃面上則擺放幾個樣品，放置標了價錢的小木牌，客人可近看，有需要則讓蕭烈從櫥櫃拿取。
青雲街上要新開獨特新鮮的糕點店，這個消息從高門大戶傳出來，吸引不少人的注意。
汪老夫人的壽宴不是什麼人都能進去的，很多人只是聽到風聲，且店家說全場八折，限時出售。湊熱鬧、占便宜的事，自古就很吸引人。
今日鋪子開張，外面便聚集一堆人，有之前來打聽開張時日的各府小廝，有看熱鬧的左鄰右舍，也有石州城的糕點同行。眾人還被老闆娘貌若桃李的笑容晃花了眼，暗暗想著，這青雲街上的西施名號，以後怕不是要換人了哦。
一看老闆、老闆娘已經進了鋪子，一眾小廝們忙回過神來。美人哪有主家的命令來得重要，眼裡燃起志在必得的火焰，對視人群中的其他小廝，沒錯，都是要競爭的人。
「我先來的，蕭老闆先幫我拿！」一個瘦高的機靈小伙子率先衝進鋪子，對蕭烈喊道。
傅胭笑著點點櫃檯。「小哥先到我這裡說說數量。咱們家的雞蛋糕一個六文錢，李子醬花盤麵包一個八文錢，胖小貝一個十文錢，櫃檯上的小木牌都寫了，小哥要什麼？」
外面的客人也跟著進來，濃濃的奶香味與麥香味縈繞在鼻尖，確實誘人極了。
聽到這鋪子的小糕點居然是論個賣，而且還不便宜，眾人忍不住想，這貌美的小娘子莫不是瘋了，不過是塊點心，怎麼賣這麼貴！石州城裡，一個大肉包子不過兩文，買兩個什麼雞蛋糕的錢，都能秤一斤肉了。
藏在人群裡左右察看的糕點鋪子老闆們，也不由露出一抹嗤笑。看來這鋪子要開不下嘍，他們的糕點也不差，普通的論斤賣才幾文、十幾文，物美價廉呢。

還不等眾人笑話走人，頭一個衝到傅胭櫃檯前的小廝閉眼高喊。「我全要！」
他家夫人平生好美食，老爺也是，兩人都是心寬體胖之人。從汪老夫人的壽宴回來之後，夫人就念念不忘福氣甜品的糕點，時不時念叨誇讚幾句，又惋惜著老爺那日在前院吃席，無緣品嚐，把他家老爺的饞蟲也勾出來了。
等到今日開張，據說數量有限，老爺跟夫人千叮嚀、萬囑咐，一定要四種都買齊，哪個他們都想吃，割捨不下的。
家裡不缺錢，小廝便大喊一聲！
傅胭被這氣勢驚人的一聲吼驚住，她家糕點味道是好，但價錢也不低，打算好好介紹一番，能賣多少便賣多少，沒想到現在居然就要賣光了？
不等傅胭開口，站在後面的其他小廝開口罵道：「袁家的，你作夢沒醒呢，還全要?!當我們府裡是吃乾飯的嗎？」
「就是！誰不是等了幾天，你別想獨吞！」
被憤怒的眾人圍剿，小廝只得收起豪情壯志。有些府邸，他們袁府可惹不起。
「那我只要一半？」袁府小廝弱弱地改口，又堅持道：「各種樣式都一半。」
「你想得美！」其他小廝也不理這不要臉搶先進來的人了，越過他，直接對傅胭道：「老闆娘，我們府裡也是盼月亮、盼星星地等著你們好些天，可得給我們留一點。」
聽他這麼說，其他人也紛紛附和。「是啊是啊，我家也等著呢。」
傅胭嚥了嚥口水，汪家的宣傳這麼厲害？那她今天的糕點不愁賣了吧？不對，何止不愁賣，現在得考慮限購了。
「要不，每人一種限購十個吧。」傅胭有些懵。
「不成不成，老闆娘，我們府上女眷就有十來個，還有老爺跟公子們。」
哦，忘了高門大戶裡的夫人、姨娘、小姐、表小姐一大堆了……
傅胭與養牛的農戶說好了，每日將新鮮牛奶送上門。牛奶不多，天氣熱糕點也不能久放。
看著擠滿櫃檯前的人群，她又在心裡數了下昨晚清點紀錄的數量，只能限購了。
傅胭在一眾急切望著她的目光中，淡然開口。「每人每種限購十五個，售完即止，明日請早啊。」每樣糕點都準備了四百個，應該夠賣。
小廝們急了。「太少了！傅老闆，我們都說了，府裡人多，需要得多啊。」
傅胭好聲好氣地解釋。「因食材難尋，做法繁複，每日做的糕點有限。今兒還是為了開張，特意攢了兩天的量，好讓大家都能買到，已經不少了。」
晚進來、排在後面的人一聽數量有限，生怕輪到自己卻買不到，連忙改口催著前面的人。「十五個也好，若嫌少就趕緊走，我們還等著呢！」
排在第一個的袁府小廝緊緊扒住櫃檯，在擁擠的人潮裡穩住身形。
「三種我都要，還要蛋糕！十五個就十五個，傅老闆先幫我裝！」他說著，就要從荷包裡掏錢。
傅胭無奈地阻止他。「今日這蛋糕只是樣品，大家若想要，以後可以提前來預訂。」
小廝傻了，探頭看看精美的小蛋糕，眼珠一轉。「傅老闆，妳那樣品有好幾個呢，留下一個，其他的先賣給我們。」
樣品留一個確實夠了，傅胭點頭答應，又趕緊補一句。「今天一人只能買一個哦。」
「一個就一個。我先預訂蛋糕，要等多久？」
傅胭道：「這個小蛋糕是半兩銀子，正常的蛋糕會有七、八倍大，一個五兩銀子。預訂得先付一兩的訂金，而且訂金不退，明天下午來取就行。」
袁府小廝二話不說，取出銀錢給傅胭。這才多少，他出府時，管家可是先撥十兩銀子給他採買呢。
傅胭俐落地接過銀子，記完帳，幫他開了張單子。這單子是傅胭找城裡的紙坊特意訂製的，每張有兩邊相同的內容，記錄日期、種類、價錢等等，填好後可從中間撕開。
傅胭示意小廝在單子上寫下名字。「這單子您收好，明天得帶過來，方能核對，並付清尾款取走蛋糕。
「若您要晚些取，可以提前來說一聲，商量延期。不然超過兩天沒來領，這筆生意就不算數了。」傅胭指著單子上印著的幾行小字，解釋清楚。
買個東西還有這麼多講究？袁府小廝鄭重地將這薄薄的紙片摺好，放入懷中。
「一號客人，您的糕點裝好了！」蕭烈已將傅胭報的糕點一一數好包起來。這些包裝用的油紙紙盒也是特意訂製的，印著福氣甜品的字樣和梅花型圖案，是他們家獨有的，既好看，又便於宣傳。
「來了來了！」袁府小廝趕緊跑到蕭烈面前，接過這些盒子。他得先將東西送回去，向管家稟報一聲，再讓府裡的人來重新排隊購買。
哎喲，他可太機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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