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沈糯在附近的巷子口等著攝政王,不大會兒,瞧見攝政王過來,沈糯同他道謝。「今日的案子多謝殿下,若不是殿下,只怕畢家母子還會鬧騰許久。」想審問侯府家眷的確不容易,官大一級壓死人,幸好今日碰見攝政王了。她的真言咒只是針對這件案子而已,只要問及天眼中她所見到的情形,畢允遠都會如實回答,哪怕後期被轉移給京城的大理寺再審一遍,他也會如實招來。
裴敘北道:「等他在案卷上畫押後將會被送往京城大理寺再審一遍,不過只是走個過場,已經是定罪了,按照他的量刑,會處以極刑的。至於建寧侯府的夫人,也會判上幾年。」
隨後,裴敘北還告訴沈糯,建寧侯除了這個嫡子外,還有兩個庶子和幾個妾室。
沈糯聞言,心裡就明白了,等待這對母子的懲罰還遠遠不止這些。因為這母子兩人犯下的惡行,傳去京城亦會被眾人厭惡,就連侯府的名聲也會受到影響,所以建寧侯非常清楚,想要保住畢家,只能放棄這兩人,他會休妻。至於畢允遠,他死了反而是種解脫,他若不死,這些陰煞會永遠纏著他,讓他生不如死。
說完這些,裴敘北見沈糯小臉蒼白,便同沈林道:「若沈兄不嫌棄,可以讓沈小娘子過去我後面的馬車上,她似乎不太舒服,我送你們回水雲村。」
沈林早知堂妹不太舒服,他思忖了下後,說:「多謝殿下擔憂,我牛車上有絨毯,地方也較大,還是讓阿糯在牛車上歇息吧。」攝政王畢竟是外男,阿糯是個姑娘家,他不放心讓阿糯跟攝政王一起。
裴敘北不再強求,朝兩人頷首了下,便轉身上了馬車。
沈糯上到牛車後就睡下了,她的確是睡牛車上比較舒服,攝政王的馬車上應該都是給她的賞賜,她上去了也沒地方睡。
楊大邊趕著馬車跟隨沈林趕的牛車,慢慢朝著水雲村而去,邊時不時地回頭跟他家殿下說話。
「殿下,您方才進衙門裡面是不是發生了什麼事情啊?我聽見周圍百姓都在議論說什麼畜生玩意兒、太惡毒了。」
車廂裡的裴敘北遂把縣衙發生的案子簡單地跟楊大說了說。
楊大聽得目瞪口呆,最後唏噓道:「那建寧侯的公子我曾見過幾面,長得人模人樣的,沒想到心腸如此歹毒。」
裴敘北道:「不過是天性的惡罷了。」有些人天性就是惡,生下來便如此。
沈林路上趕的牛車很平穩很慢,就是擔心阿糯睡不好,結果到了水雲村天色已經暗下來了。把人送到家後,沈林就回了。
楊大也跟著把馬車停在沈家門前。
馬車上東西還挺多的,大半是藥材,然後有好幾塊沒切過的玉石,這些玉石的品級幾乎跟上次安安給她的那塊羊脂玉石差不多。有了這些玉石,沈糯就能給沈家所有人都雕刻一枚玉符了,而且還能剩下一些。
她託攝政王找的藥材也已經尋到了,明日就能幫師父配藥。
沈糯也上前幫忙,三人一起把東西搬到沈家院裡。
沈煥和沈鶯都還未見過攝政王,因此見到陌生人有些好奇;沈父跟沈母都已經認得攝政王,過年時靈鶴門那件案子,事後就是他送阿糯回來的,但再見到攝政王還是很拘謹。
裴敘北溫言道:「伯父、伯母不用太拘束,我此趟來沈家,只是為了給沈小娘子送宮中的賞賜,還有一道聖旨。」
沈父跟沈母更加驚慌了,結結巴巴說:「怎、怎還有聖旨?我們是不是要跪著接旨?」
裴敘北已經很隨意地把聖旨遞給沈糯了。「不用。其實本來是口諭,但皇上一定要送聖旨來,你們瞧瞧便好,不用宣讀的。」
卿安本想直接封沈糯做郡主,是裴家人使勁攔著,告訴卿安,樹大招風,在沈家小娘子沒有強大的能力之前,這樣的封位只會給她帶來災難,所以卿安才沒冊封,連著這次給沈糯的賞賜和聖旨,也沒打算在村裡宣讀,省得遭人眼紅。
沈糯已經打開聖旨,發現竟還是安安自己寫的,筆跡很稚嫩,但字體已初現鋒銳,上面全是誇她的話語,什麼溫良敦厚、有柔明之姿、人品貴重這些。
看完後,她輕輕撫摸著聖旨,不知安安在京城過得如何?安安的身分,她暫時還未告知家人。
看著天色不早,沈糯便道:「殿下和楊大哥留下來一起吃晚飯吧?」人家千里迢迢來送賞賜,總要留人吃頓飯的。
還不等裴敘北說什麼,楊大已立刻點頭道:「好,多謝沈小娘子!」他可還對沈小娘子做的吃食念念不忘呢!
多添了兩雙筷子,沈母做的菜就有些不夠吃了。
沈糯去後院摘了些小松菜,準備再清炒個菜;家裡還有燻製的豬肉和曬乾的乾筍,再做道臘肉炒筍乾。晚上熬的粥、煎的餅,主食也不夠,沈糯就另外煮了一鍋手擀寬麵,炒了盤配料,再撒上油潑辣子,差不多就夠吃了。
裴敘北和楊大坐在沈家院中,沈家院子很大,雖然沒有鋪上青石塊,只是普通的泥土地面,卻打掃得乾乾淨淨,院中種著兩棵果樹,院角也插著葡萄藤,葡萄藤旁邊還躺著隻小老虎,正露著肚皮呼呼大睡。
楊大低聲跟自家主子說:「殿下,還以為沈小娘子就養著一隻紅狐,沒想到家裡還養著頭小老虎。」
裴敘北道:「那小老虎後腿還固定著板子,應該是受了重傷,逼不得已被雌虎丟棄了,沈小娘子去山中採藥時遇見,才撿回家中照顧的。老虎和紅狐到底不同,養好傷後她應該會送牠回山中。」
京城倒是有些權貴人家喜歡豢養這種大型的野獸,但也只在府中偏僻的院落豢養著,不敢放出門,畢竟是猛獸,容易傷人。
楊大又說:「沈小娘子從饒城帶回來的櫻桃樹竟也栽活了!這瞅著已經長出很多新的枝椏,樹幹都粗了一圈呢!殿下,您說沈小娘子怎麼就這麼厲害?什麼都會,是不是就沒她不會的?」
聽楊大這麼說,裴敘北的面上也帶了絲笑,她好像真的無所不能。
沈糯很快就把追加的菜和麵做好,出來喊人。「殿下、楊大哥,進屋吃飯吧!」
沈家之前都是在廚房吃飯,今天來了客,便搬去堂屋吃。
吃飯時,沈父、沈母還有些拘謹。
沈煥和沈鶯已經知道裴敘北是攝政王,但也不懼他,只是對他有些好奇,沈鶯還會問他京城裡面的事,但問的也都是一些好玩的、好吃的,裴敘北也很有耐心地同小姑娘說著,聽得沈鶯嚮往不已。
裴敘北溫言道:「待以後得了空,你們去京城,我請阿鶯出去吃好吃的。」
沈鶯歡喜道:「好!總有一日,我會去京城玩的!」
沈糯笑盈盈地望著他,知曉他是哄鶯兒的。他們生在水雲村,這輩子都沒離開過邊關,更何況去那遙遠的京城。
這輩子和上輩子不同,上輩子她是隨崔家一起去京城的,這輩子她沒有去京城的必要,除非日後阿煥要去京城趕考,沈家人或許才會陪同,至少目前,沈家人都沒去京城的打算。沈家父母離不開生養他們的地方,沈糯也更喜水雲村,每日侍弄草藥、看看病人什麼的,而不是面對京城那些爾虞我詐。
她上輩子在京城過得不如意,出門應酬也總被京城的夫人、太太們冷嘲熱諷的,她知是因為穆秀嬌的原因,所以對京城,她並沒有什麼嚮往的心思。
吃過晚飯,裴敘北倒沒再去幫著洗碗,沈母面對他已經很拘束,他要是再提想幫忙洗碗,只怕沈母都要愁死了,因此他只是坐在院中同沈糯說話。
楊大則在沈家四周溜達,他對沈家特別喜歡,還跑去後院看沈母種的小松菜,再回來驚奇地跟他家殿下分享。
眼看著時辰越來越晚,裴敘北打算啟程回嘉寧關了,便同楊大出門。
沈糯也跟著出去送,走到馬車旁時,小聲地說:「多謝殿下幫忙尋藥,我知這些藥材不便宜,待我以後有了銀錢,會還給殿下的。」
之前她身上差不多有幾千兩銀子,有師父給的,還有安安賞賜的,她幫著吳夫人和鄭夫人看事,也賺了有二千兩,全都買藥用掉了,身上剩餘的銀錢也就只剩一百多兩,肯定是不夠付給殿下幫她尋的這藥材錢,光是那靈芝都已價值不菲,還有一朵很珍貴的雪蓮花,這東西很難尋,她跑了不少藥鋪都買不著的。
裴敘北溫言道:「這些藥材就當作是送給沈小娘子的,妳給軍營的止血散和點豆腐的配方是很大的功勞,卿安也知曉,這些藥材也是他讓人幫著一起尋,所以便算是一併賞賜給妳的。」
沈糯還是很感激他,想著他平日喜歡的吃食,不由得道:「那以後我多做些吃食給殿下送去。」
「倒也不用送去嘉寧關,我在盤臨鎮亦有宅子,妳若想送什麼東西,放到宅子裡便好,我月底會派人去取。正好把鎖匙給妳,妳平日若去鎮上待得較晚,也能直接住在宅子,省得夜裡還要往回趕。」
沈糯點頭。
兩人又說了幾句話,裴敘北這才上了馬車,讓楊大趕著馬車離開。
夜色下,平頂黑漆的馬車慢慢消失在村頭,村裡人甚至都不知攝政王曾來過他們村子。
沈糯轉身時,發現沈母站在廚房門口,神情複雜地看著她。
等沈糯進來,沈母才猶豫地問:「阿糯,妳與攝政王……」
沈糯笑道:「娘,我之前去饒城買藥材時,正好順便幫著殿下軍營裡面的一位小將和三個士兵治病的,而且我同殿下也有幾面之緣,算是朋友。」
朋友嗎?沈母卻有些遲疑。
就連民間都知攝政王的凶名,可他待阿糯卻很是溫和,而且若真是因為阿糯救了人、立了功,宮裡給賞賜,那讓手底下的人送來不就好了?哪有攝政王親自送來的?她總覺得,攝政王待阿糯的態度不一般。
沈母倒不是奢求什麼,她只求阿糯這一生平安順遂,以後能碰見個疼惜她的、不介意她曾和離過的男子。
可攝政王這樣的家世,即便他喜歡阿糯,裴家會願意嗎?
沈母見阿糯像是真的只把攝政王當朋友,又忍不住嘆口氣。
阿糯自從和離後,好像對自己以後的人生大事再無半點想法,這大半年來也有媒婆來幫忙說親,都是村裡或者附近村子、鎮子上的兒郎,有些人家的確是可以的,家世品行都不錯,她也打探過,但問了阿糯的意見,她都說現在沒有婚配的打算,待過了十八再說,所以沈母也不打算強求阿糯,只要阿糯開心快樂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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