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之後十日,養生堂的生意照舊不怎麼樣。
陶家幾位夫人、馮老太太及另外三位夫人隔個一、兩日就會來養生堂待上兩個時辰,除了她們,還是沒別的客人。
另外三位夫人買了貴賓身分牌回去也沒聲張,有的是因為跟妯娌關係不太好,不想讓妯娌知曉,怕她們出去說嘴,說養生堂騙銀錢什麼的;有的則是婆母管得嚴,要是被知道了,肯定也會責怪她們亂花錢。所以除了陶家人,她們都沒帶親朋好友來過養生堂。
玉竹客棧的掌櫃瞧著對面每日都是陶家的幾位夫人上門,忍不住嘀咕道:「這陶家也是心腸好,不就是養生堂修葺和裝修給了陶家大夫人那兒子,至於這麼捧場嗎?陶經賦在這養生堂到底賺了多少啊?都讓陶家人整日去那養生堂幫忙招攬生意了!不過再幫著撐門面也沒用啊,這都開業十日了,還是只有她們幾個夫人去。」
他以為是陶經賦在幫著養生堂修葺裝修時賺了很多銀子,殊不知,陶經賦在這上面根本就沒賺。
見養生堂生意不好,玉竹客棧的掌櫃還特意跑去鎮國公府一趟,跟白氏說了說,並跟白氏保證,說那養生堂保管撐不住三個月就會關門大吉了。
白氏笑咪咪地聽著,就等著養生堂關門大吉。
沈糯這幾日有事要忙,五個貴賓身分牌賺的銀錢,她還了三千兩給陶家大夫人,剩餘二千兩,她暫時還不敢亂花,要等到下個月給大家結算工錢和養生堂的日常開銷。
這兩日,她還得出門一趟,陶大夫人給她介紹了筆生意,是幫人看陰宅。
那人同陶家生意上有來往,知道陶家之前的事,也曉得陶家是重新找了風水師看過陰宅才好起來。
那人家中有老人過世,陰宅一直沒挑選好,就尋到陶家,希望他們幫忙介紹一下風水師,所以陶大夫人就把沈糯推給那人。
不過那人不住在京城,是在京郊附近的一個鎮子上,稍有些遠,一去一回的話,差不多需要兩日時間。
她去了兩日,幫忙挑選陰宅的位置,選了個藏風聚氣、山明水秀之地,前面不遠處就是一大片湖泊,後山地勢也更高些,這樣背有靠山,前有水,水聚財,是個很不錯的陰宅位置。
這人沒因沈糯是姑娘就看輕她,因為他知陶家當時的禍事有多大,最後還給了沈糯五百兩銀子的報酬。
沈糯幫人看風水都是沒有固定收多少銀子,他們給多少都成。
拿了五百兩銀子,沈糯就返回京城。
日子晃晃悠悠到了二月初,養生堂開業已經半個多月。
這個時間,爹爹應該已經帶著阿煥還有小玉、小峰啟程前來京城了。
再有二十多天,沈糯就能見到他們了。她不僅掛念家人,還很想念殿下和安安。
今天是二月初二,民間傳說是龍抬頭的日子,因為龍掌管風雨,而這天很多地方開始下雨,使得萬物復甦。
其實龍抬頭跟二十八星宿有關,表示日月星辰的位置,這個日子,一些星辰連起來非常像條龍,但只有代表著龍頭的角宿初露,所以稱呼為龍抬頭,其實也就是百姓們對春耕時節來臨的祈福。
春耕來臨,龍又抬頭,表示今年雨水足,會獲得大豐收。
對百姓們來說,龍抬頭是個大日子,前一天就會出門逛逛集市,買些香火什麼的,初二這一日便去到寺廟裡拜拜,因此今日的集市格外的熱鬧,人更加多了。
沈糯沒什麼事,早早到了養生堂,但養生堂還是沒什麼生意,她看了看後,準備出去買些嫩艾蒿和豬肉,做艾蒿肉丸湯。這個時節喝這個湯有祛寒除濕、溫經絡等等作用。
雖每日都沒什麼客人上門,但沈糯還是堅持每天都讓後廚做些湯湯水水,要是沒客人,這些湯水就分給養生堂的夥計們喝。
沈糯剛出養生堂大門,就瞧見一名十三、四歲左右的少女,身後還跟著兩個婢女。少女容貌嬌俏,正四處張望,臉上很興奮,顯然很少出門閒逛。
沈糯瞧見少女的面相,微怔了下。
少女察覺到沈糯注視的目光,偏頭看向對方,指著她嬌蠻地道:「妳看我做什麼?」
由於少女模樣生得好,嬌蠻起來也只是微微抬著下巴,鼓著臉頰,看著有些可愛,並沒有太過讓人生厭。
沈糯看少女的印堂隱約有些灰,今日恐有點微小的血光之災,又見她面上隱現水氣,便道:「姑娘今日有血光之災,同水有關,最好能遠離水源,小心些。」小事故罷了,並不嚴重,問題不大。平日裡她要是撞見這種有些小災小難的,也會提醒一聲。若是信她,她會結緣送道符;若不信,她亦不會再多言,畢竟不過是些小災,不去管,至多只是受點皮肉之苦而已,也沒太大的事。
嬌俏少女一聽這話,還沒來得及做出反應,她身後的兩個婢女已經柳眉一豎,大聲喝斥──
「大膽!」
少女倏地瞪了兩個婢女一眼。
兩個婢女便不敢再言。
少女再回頭看向沈糯,面上倒無不滿,只是好奇得緊。「妳怎麼知道我今日有血光之災?」
沈糯看了少女一眼。少女對周圍的一切都覺得新鮮好奇,方才注視她,她還有些惱,這會兒說她有血光之災,她反倒是不惱了,只是好奇。
「我是風水師。」
少女慢慢瞪大眼睛,表情變得興奮起來。「妳當真是風水師?」
沈糯點點頭。「自然。妳今日的血光之災不算嚴重,一點小災而已。可要符?我可以畫枚符給妳,應該就能避掉妳今日的血光之災。」
「要的、要的!」少女使勁點頭。
她身後的婢女微微皺眉,開口勸道:「主子,太……老太太說了,您出來只能逛逛,不能胡亂聽信這些小民的話……」
少女回頭,目光凶巴巴的。「我是主子還是妳們是主子?都給我閉嘴!」
沈糯道:「姑娘稍等,我這就進去畫符。」養生堂裡平日也備有朱砂、筆墨和裁好的黃紙。她畫了枚平安符,出來後遞給少女。「帶在身上就成。」
少女喜孜孜地接過平安符,剛把符塞到荷包裡,她忽地一頓,抬頭看向沈糯,目光有點凶巴巴的。
「我同妳說,這符要是帶著沒用,我定要來找妳麻煩的,妳可不許騙我!」
沈糯笑道:「姑娘放心吧,不會騙妳。」她說完就離開養生堂,出門去買食材。
少女看了眼沈糯的背影,又抬頭看看養生堂的牌匾,嘀咕道:「錦繡養生堂?這是做什麼的?從未聽過京城裡頭有這樣的鋪子。」要不是今日還有別的事,少女都打算進去一探究竟了。
看著沈糯離開,少女繼續往前行。
路上看到點什麼有趣的、好玩的、好吃的,她都要停駐瞧瞧,還買了一堆東西,都扔給身後的兩個婢女拿著。
逛了約莫兩刻鐘,少女來到這邊最大的一家書肆。
這家書肆有三層樓,裡面不僅有賣各種孤本、書卷,還有些字畫寄售在這裡。
少女嘀咕道:「這邊竟也有這麼大一家書肆?」
她回頭瞪了身後的婢女一眼。「妳們怎不早點告訴我!」害得她平日逛書肆,都是逛東街那邊的。
婢女不敢言,只說:「主子,買完東西就回吧?老太太還在家中等著您呢!」
少女不搭理婢女,興高采烈地進了書肆,去問掌櫃有無她需要的經書。這本經書很多書肆裡面已經沒有了,她準備買來送給祖母的,祖母平日裡都有在唸佛。
沒想到,這家書肆竟還真有她要的佛經,但也就剩下一本了。少女歡喜地讓掌櫃帶她過去。
除了經書,少女還挑選了本《太極八卦》,這是風水書籍,與《周易》有著緊密關聯。
婢女見主子挑這本書,忍不住小聲勸說。「主子,您還是別買這些書籍了,省得回去老太太又要唸叨。您知道的,老太太最不喜的就是這些風水書籍、天師、風水師之類。」
少女表情平靜地道:「妳們回去後不亂嚼舌根,老太太又豈會知道我買了這種書?莫不是妳們回去後還打算跟老太太告狀?」
每次主子表現得越平靜,便表明她生氣了。兩個婢女嚇了一跳,要不是還在外面,她們都想撲通地跪下來了。
「行了,回吧。」
少女繼續閒逛的心情已經被兩個婢女弄得全無了。
每次出門,都要帶上她們,這也不許幹、那也不許做,她都要被這兩個婢女煩死了。但要是不帶上她們,老太太又不讓她出門。
少女嘆口氣,抱著兩本書過去結帳。結完帳,她走出書肆。
書肆門口放著一個木桶,木桶裡面滿滿的一桶水,用來壓著書肆門口的布棚繩索,也能讓路過的客人口渴時解解渴,結個善緣。
布棚下面還擺著張大書桌,上面放著些便宜的手抄書。手抄書是有些書生沒錢讀書買書,就會在書肆裡借兩本書回去,自己手抄下來,再放在書肆裡面便宜售賣。
要知道,書的價格非常昂貴,這種手抄書能便宜不少。很多書生沒錢讀書,也會選擇買這樣的手抄書。
少女走到木桶旁邊時,有幾個孩子也正在一邊嬉笑打鬧。
幾個孩子都是附近商鋪東家的,平日生意忙,他們都是自己在附近玩耍。
其中一個孩子跑得太快,突然撞到旁邊的木桶,一下子將木桶撞翻,裡面的清水潑灑了一地。
少女沒注意到周圍的孩子,水潑在地上時也沒反應過來,朝前踏出去的步子落在水中,腳下一滑,直直地往前撲倒,整個人啪嗒一聲,面朝下地摔在地上。
跟在少女身後的兩個婢女都來不及反應,等見主子已經摔下去,嚇得臉色大變。
「主、主子!」兩個婢女嚇得臉都白了。她們簡直不敢想,主子這樣臉朝下地摔下去,肯定會頭破血流、鼻青眼腫的,回去要是給老太太瞅見,只怕她們連命都要沒了!
兩個婢女抖若篩糠,趕緊上前把少女扶起來,卻驚疑地發現,主子除了面上濕漉漉,有些狼狽外,並沒有鼻青眼腫,也沒有摔破額頭。身上的衣物因為摔倒在水坑裡面而濕了半身,但好在天氣還是冷,主子今日穿得很厚實,所以此時不至於全都濕透了,就是面上和衣裙髒了。
少女被兩個婢女扶起後,還一直愣愣的。
婢女嚇壞了,忙問道:「主子,身上可摔疼了?」
少女喃喃道:「不疼。」是的,她一點都沒感覺到疼痛。
明明摔成這樣了,還是臉朝下摔的,怎麼也該摔出點血才對,但她真的什麼感覺都沒有,就猶如摔在一團棉花上……
摔在棉花上?少女猛地想到一個時辰前,養生堂門前的姑娘說她有一點血光之災,還跟水有關,給了她一枚符!
她因水滑倒,可不就是跟水有關?她顧不上別的,連忙從荷包裡取出那枚紙符,可荷包裡哪還有什麼紙符?只有一團灰燼。
紙符擋了災,化成了灰燼!
少女腦中只剩下這樣一句話。她曾在一些風水師的書籍上看到過,說想知道一個風水師是不是真正的高人,就看對方畫符,如果符擋了災後能化為灰燼,那就是有真本事的。
那闖了禍的小孩一直在跟少女道歉。
少女卻似沒聽見一般,滿臉興奮,抬腳就朝著前面跑去。
她知道了,給她符的姑娘是個真正的高人!
*欲知精采後續,敬請期待4/12上市的【文創風】1054《斜槓神醫》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