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陶婆子到了衙門,發現沈糯和她買通的那個婦人也在,她瞪了那婦人一眼,婦人也恨恨地瞪了她一眼。
這種小案件自然驚動不到大理寺,都是東街這邊的小衙門處理的。
除了沈糯和婦人,衙門裡還有不少來幫著作證的小商販,就是擔憂一會兒那婦人又改口。
人差不多都到齊了,官老爺問道:「苦主姓甚名甚?戶籍何處?狀告些什麼?」
沈糯報上姓名和戶籍,說道:「狀告穆家大夫人指使家中奴僕買通這位史家的婦人,誣衊民女養生堂的名聲,還請大人明察。」
陶婆子一聽,急忙喊道:「官老爺,這事同我們夫人沒任何關係,都是民婦做的!是民婦看不慣這位沈東家的所作所為,所以才找人去誣衊養生堂的!」
官老爺問:「妳為何看不慣這位沈東家?」總要詢問一下犯案的動機。
陶婆子哭訴道:「民婦家大夫人經常佈施,是個大善人,可卻遭到這養生堂東家的為難,前些時候民婦家大夫人和姑娘去養生堂調理身體時,她竟把民婦家大夫人跟姑娘拒之門外,羞辱她們,民婦自是替我們家主子生氣,這才找人去誣衊養生堂的。」
官老爺又問婦人。「妳可認罪?」
婦人這會兒想改口都不成了,只能把這婆子怎麼收買她的經過全跟官老爺道出。
官老爺問完後,看向沈糯說:「苦主,如今她們二人都已認罪,按照大涼律法,主犯杖責二十大板,另一人杖責十板,本官會立刻對她們行刑,盼著她們日後能痛改前非,莫以惡小而為之。」
「慢著。」沈糯緩緩開口。
「她畢竟是穆大夫人身邊的婆子,若沒有主子的吩咐,她豈會隨意行事?民女不信她的話,想親自問上兩句。」
她清楚這婆子只是出來代替穆家母女二人頂罪的,她若輕易饒過穆家母女,豈不是白白來官衙一趟?難不成真就為了懲罰個老婆子?
官老爺以為是苦主不甘心,這事誰都知道肯定是穆大夫人指使自己身邊的婆子做下的,可有什麼法子?人家大夫人當然不會承認,只會讓婆子出來頂罪,而婆子跟大夫人都不肯承認,他也毫無辦法啊!
再者,他其實也不想讓穆大夫人出來認罪,這種小案子,也就主犯杖責二十大板,若真要打穆閣老的長媳,他心裡也發慌啊,他並不想得罪穆閣老!
但苦主不甘心,想要再問兩句,官老爺自不會阻攔。
「苦主有什麼想問的就問吧。」
「陶婆子。」沈糯看向陶婆子。
陶婆子在心中咒罵沈糯,心道:不論妳問什麼,我自不會告訴妳的,問再多又有何用?
但沈糯喊她,她自然而然地就望向沈糯,一與沈糯那雙水潤澄淨的眸子對上時,陶婆子心裡不知為何,竟有些發怵。
沈糯望著陶婆子的眼,問她。「妳請這史家婦人去敗壞養生堂的名聲,可是你們家大夫人和姑娘指使妳做的?」她說話間,手指已經悄悄掐了個訣。
陶婆子本來想說是自己看不慣沈糯羞辱她家主子,可嘴巴卻突然不受控制,開始如實說道:「妳不許我家大夫人和姑娘去養生堂,我家主子懷恨在心,自然是想給妳一些教訓!本來她們是想請其他幾位官夫人幫忙吹吹枕邊風,好讓妳的養生堂被查封,但沒成,後來我家大夫人就請了我們家姑娘的婆母……」
陶婆子把自己知道的事情一一道出,說到後面,她已經滿臉絕望。她明明想閉上嘴巴,可怎麼都沒法控制自己,直到她把事情的所有始末都說出來。
她口中的姑娘其實是穆家已經出嫁的穆秀嬌,平日裡下人們應該喊一聲「姑奶奶」的,但因為出嫁後,穆秀嬌一直住在娘家,所以府中的下人都還是喜歡喊她「姑娘」。
底下的史家婦人一聽當初之所以找她,就是因她的面相看著是將死之人,嚇得她癱在地上,嗚咽地哭了起來。
坐在堂上的官老爺都懵了,下面的官差也是一臉茫然,來作證的小商販和百姓們全都面面相覷。
官老爺結結巴巴地道:「陶婆子,妳到底哪次說的是真?哪次說的是假?妳之前不還說是妳自己看不慣沈東家,才做出這種事情來的嗎?」
陶婆子的眼淚、鼻涕流了滿臉。「這、這次說的是真!家中主子要奴才頂罪,奴才如何敢不從?」
她說完後崩潰地大哭起來。
她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啊?怎麼就一股腦兒地把什麼話都給說了出來?
想到她說出真話,大夫人肯定會被官府杖責,主子被責罰,她這個做奴才的也跑不掉,她不禁嚇得瑟瑟發抖。
官老爺一時有些生氣,這陶婆子到底想幹什麼?
沈糯看向官老爺。
「大人,現在陶婆子自己也承認是受了穆大夫人、穆秀嬌和姚莊清指使,大人是不是該讓人把三位主謀抓來審問?」
官老爺支支吾吾的。「這、這天色已經黑了,這案子明日再審吧?」
沈糯淡聲道:「既然大人嫌案子小,不願審理此案,那民女只能去大理寺告狀,請大理寺卿為民女主持個公道。」
官老爺急忙道:「苦主這說的什麼話?自然是不用驚動到大理寺的,本官這就派人去把其餘幾位嫌犯都請來。」官老爺無奈,只能讓官差再去穆府一趟,把穆大夫人、穆秀嬌,以及姚莊清都給帶來。
竟還用了個「請」字。
官差兵分兩路,一行人去了穆府,還有一行人過去崔家。
去穆府的幾名官差,其中一名姓武,是衙門捕頭,三十歲的模樣,身材魁梧,皮膚黝黑,面容嚴肅。
去的路上,有官差忍不住嘆氣道:「武捕頭,那可是穆閣老的家,這……這要怎麼捉人啊?」
武捕頭淡聲道:「皇子犯法與庶民同罪,不管她是什麼身分,我們既然是官差,拿著權杖,就要按照大涼律法捉拿嫌犯去衙堂上審問。」
看著耿直的武捕頭,小官差們愁得不行。
很快到了穆府,武捕頭上前敲門,門房開了門,見還是衙門的人,忍不住皺眉道:「人不是被你們抓去了嗎?怎地又來敲門?」
有官差怕武捕頭說話太直,急忙說道:「府上那位陶婆子已經實話實說,把你們府上的穆大夫人和穆姑娘都給供了出來,所以還是得請大夫人和姑娘去一趟衙門。」
門房呆住了,半晌才道:「那請幾位官爺稍等片刻,容我進去通稟一聲。」
畢竟是閣老府,官差們也不敢隨意進去捉人。
門房過去大房,跟守門的丫鬟說了聲,丫鬟趕緊進去通稟穆大夫人。
穆大夫人聽聞,皺眉道:「胡說什麼!陶婆子怎麼敢亂說話?」
丫鬟道:「夫人,好像是真的,說是官差都在外面等著了。」
穆大夫人氣得砸了個杯子。
穆秀嬌也忍不住道:「母親,這到底是怎麼回事?陶婆子是不是得了失心瘋?我才不要去衙門!」真要去衙門被打板子,她會被京城裡面的千金閨秀們笑話死,淪為一輩子的笑柄!
穆大夫人自然也不會去,就讓門房出去跟官差說她們不在府上。
門房無奈,只能去跟官差回話,說大夫人和姑娘都不在。
武捕頭淡聲道:「我們拿了牌子辦案,不能因著府上一句不在就轉身回了,這樣以後還怎麼辦事?既如此,也只能硬闖這一趟了。」說著,武捕頭推開門房,帶著幾名官差硬闖了進去。
門房急得滿頭大汗,想攔又不敢攔。
按照大涼律法,哪怕衙門這些當差的官職再低,但只要拿著牌子辦案期間,就算是王府都能搜,所以他是真不敢攔這些官差。
宅子裡鬧騰得厲害,立刻就有下人把此事通稟給穆閣老。
穆閣老剛從宮裡回來,聽聞下人說有官差硬闖,臉色瞬間沈了下去,問道:「那些官差為何硬闖進來?」
下人結結巴巴道:「奴才也不清楚,聽聞是去抓……抓大夫人和大姑娘的。」
穆閣老臉色陰沈得厲害,連官服都沒脫下,就朝著大房那邊而去。
路上正好遇見武捕頭帶著一行人直闖穆府,穆閣老不敢硬攔,只過去說:「官爺,這是為何硬闖我們穆府?能不能給本官一個薄面,有什麼事情過去偏廳談?」
武捕頭硬邦邦地說:「我們只是秉公辦事,府中的大夫人和大姑娘教唆下人敗壞養生堂的名聲,既然大夫人和大姑娘不願出來,我們只能親自進來捉人了。」
一聽這事,穆閣老氣得不成,這婦人就是壞事!沒事去針對那養生堂做什麼?
穆閣老知曉,這名捕頭是個耿直性子、脾氣硬的,今日不把人送去官府是不會甘休的。
穆閣老也很清楚,因著長媳和孫女,穆府的面子今天是丟定了,現在他再怎麼阻攔都無用。何況小皇帝不知為何,對他的態度比以前冷淡不少,攝政王也整日待在宮中輔佐小皇帝朝政,攝政王本就在朝堂上針對他,若阻攔著衙門的人進府,哪怕只是這樣的小事,恐都會被攝政王拿來對付他。
穆閣老只能忍著怒氣道:「那請幾位官爺稍等片刻,本官親自過去把人送過來。」
既然穆閣老都這般說了,武捕頭便點頭,不再繼續硬闖。
穆閣老過去大房,穆大夫人正在和穆秀嬌還有幼子用膳。
穆大老爺不在,大房也有妾和其他庶子、庶女,但穆大夫人自不會跟他們一起用膳。
看見公爹過來,穆大夫人也拘謹起來。「父親,您怎麼過來了?」
穆閣老怒道:「還有臉問我怎麼過來了?看看妳們做的好事!一點子的事都做不好,既想整治那養生堂,就該把尾巴給收拾乾淨了!現在被人抓到把柄,告去官府,捕頭已經拿了牌子來捉妳們回去審問,妳們非得走上一趟才成!」
穆秀嬌哭道:「祖父,我才不要去,臉面都要丟盡了!」
穆閣老冷笑一聲。「妳還知道丟臉?今天妳們不去也得去!不過妳們去到衙門後,嘴巴緊實點,說根本不知道這事,只要妳們不承認,這罪就定不下來,板子也打不了。」
沒挨板子,這面子上也就還能過得去。
不過穆閣老也奇怪那陶婆子怎麼會招供,那婆子的嘴巴還算是嚴緊的,不應該會被官衙一嚇唬就什麼都吐露了。
穆秀嬌哭哭啼啼的不肯去,穆大夫人也沈默不語。
穆閣老直接喊人去準備馬車。
兩人無法,只能上了馬車,跟著官差過去衙門。
一路上,穆秀嬌心如死灰。
*欲知精采後續,敬請期待4/12上市的【文創風】1055《斜槓神醫》5(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