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這聯出得怪,狗屁不通,還說什麼古籍人物。來來來,你聽說過嗎?」單久望扯來一旁的路人,又指了一人問:「你有聽說過嗎?我看就是隨意胡謅!根本不想讓我們拿到釵符,散了散了!這有什麼好答?還聽這個黃毛丫頭亂答……」
話未說完,就聽到一道鼓掌聲,清晰入眾人耳,但極其緩慢,甚至聽得出其中不乏奚落與嘲諷。
許是這掌聲過於意味不明,單久望未反應過來,尋著發出掌聲的人看去,發現是莫文嫣與那答題女子身旁一男子,剛一尋到,就撞上了其無情無緒的眼神。
「說得真好,怎麼不說了?等著你說完呢。」
不知怎的,被此人盯著,心底竟有些發怵,單久望定了定心神立刻道:「說什麼?你讓我說……」
「繼續說,讓我看看到底有多厚顏無恥,我看你也不需要讀書進學了,好好地在家吃喝等死,等著朝廷派人過來,跪下來求你科舉試卷怎麼出,畢竟答不出是胡謅,那科舉試卷怎麼能胡謅呢?只能靠你來出卷了。」
「你!」
「怎麼,我瞧你不是要在女人面前逞威風,如今就對了一聯,還不嫌丟人?」
單久望被這話氣得血湧到腦門,身子微顫,旁邊的宛娘連忙扶著。「公子……」
單久望推開她,又想說什麼,可上面的小廝像是故意似的,這個時候開始道:「各位,那我就繼續唸下一聯了。」
於是所有人都不再注意單久望要說什麼,而是專注下一副對聯。
單久望憋著那一口氣,更覺得整個人都快撐不住,他何曾這般被人當眾羞辱過?還是在此大庭廣眾之下!當著他那美人與同窗面前!
欺人太甚!欺人太甚!
可眼下也只能在接下來扳回一城才算真正出了一口氣。而單久望沒想到,接下來會是如此,他根本沒有任何對抗與爭搶的能力。
「上聯為──生地人參,附子當歸熟地。」
「那就,棗仁南棗,吳萸打馬茴香。」
「上聯,大千世界,彌勒笑來閒放眼。」
「下聯為不二法門,濟癲醉去猛回頭,可好?」
接下來無一不是如此,小廝方唸完,那女子未過一會兒便立即答上,甚至似乎沒有思索的時間。隨著對上的越多,在場氣氛便越濃厚,甚至有人直接鼓掌叫好。
「對得好!」
「是啊!」
莫文嫣已完全不在乎單久望那邊到底如何,只看著沈芷寧一個接著一個對出對聯,她不知怎的,就像自己對出了一樣,且在這氛圍影響下,興奮得不得了。
「快來、快來,下一聯要來了!」
眼下已經答了九個,還有最後一個,他們贏定了,而沈芷寧也答累了,目光落在秦北霄身上,又縮了縮身子。
不行不行,她知道秦北霄可以,但他這人報復心極強,她這會兒推他上去答,還在這人多的地方,回頭他定會找機會戲弄她。
於是,她笑嘻嘻地看向江檀。「江公子,說著是一隊,你要不也答一個?」
旁邊的蕭燁澤也起鬨了。「是啊,江檀,你好歹也是我們讀書堂名列前茅的,總得露一手!」
沈芷寧一聽,笑了。好的,蕭燁澤也不敢點秦北霄回答。
江檀本想推託,可見這二人閃著發亮的眼神看著他,不知怎的,本不願出面,竟失笑回道:「那就班門弄斧了。」
隨後小廝唸出了最後一聯。「上聯為──畫上荷花和尚畫。」
此聯一出,沈芷寧微皺眉,到底是最後一聯,不簡單,乃回文對聯又用諧音,正讀、反讀皆一致。
眾人唸著,很快發現了其中的奧妙,越發覺得難,一時氣氛陷入膠著。
而莫文嫣與蕭燁澤的興奮勁已經被沈芷寧帶起來了,現在都一臉期待地看著江檀。
江檀仔細思索了一番,道:「不知這個可行?」
沈芷寧重複了一次,眼睛一亮,立刻替他對小廝喊道:「這兒這兒,他對出了,書臨漢帖翰林書!」
一旁的秦北霄淡漠的眼神略掃過沈芷寧,不自覺地眉頭微皺。
莫文嫣與蕭燁澤隨著沈芷寧激動萬分,此時無人注意單久望那邊了,眼下倒像是過五關、斬六將一樣,成功了就值得欣喜。
蕭燁澤更是狠狠拍了下江檀肩膀。「厲害啊!江檀。」
江檀拱手笑笑,他向來平靜,可被這幾人熱鬧地包圍,眼中的那幾分疏離漸少了。
釵符是他們的了!
沈芷寧拿給了莫文嫣,莫文嫣笑靨如花,向沈芷寧道謝,隨後為了表示喜歡,還立刻掛在了自己的金釵上。反正她確實是喜歡的,這是眾人一起努力為她贏了單久望拿下的。
至於贏不贏單久望,她已然無所謂,可人群散開後,此人竟帶著那外室上前來,那外室剛要向她行禮,也不知要說些什麼。莫文嫣見狀,便先阻止了。
「妳無須向我行禮,我既不是妳的長輩,更不是妳的什麼人,妳何須向我行禮?」
一旁的單久望皺眉道:「莫文嫣,妳說話這麼刻薄做什麼?宛娘以後是要進門的,之後妳也要嫁入我單府,她自是要稱妳一聲姊姊,現在她好心好意向妳行禮,妳倒還擺上譜了?」
「姊姊?當不得。」莫文嫣許是被沈芷寧影響到,鼓起勇氣對單久望道:「我不想當她的姊姊,更不會入你們單家的門。」
「妳這話什麼意思?妳可是與我正式訂親了,還想反悔不成?」
「反悔又如何?我定會將今日的事如實告訴我父母與族中長輩,到時再請長輩書信予你們單家,將此事了了。」莫文嫣輕掃宛娘的肚子。「這正妻未入門,竟就弄大了外室的肚子,還大搖大擺帶出來,文嫣可無福消受。」
聽到莫文嫣說要與家中父母說道此事,更要書信單家,單久望臉上出現一絲慌亂,但嘴上還是道:「妳怎麼這麼不懂事?這種事怎還與長輩們說,是想他們煩心嗎?再說了,別一口一個外室,多難聽,以後宛娘雖進門,可妳是我唯一的正妻啊!莫文嫣,妳怎的這般不識好歹?」
「是,是我不識好歹,那我就不識了,我意已決,單公子,我與你的婚事就此作罷。」
單久望更慌亂了。「作罷?妳瘋了,我們的婚事可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就算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但也應以我下半輩子的順遂為重,而不是為了禮教而禮教,單公子請便。」
說罷,莫文嫣就拉著沈芷寧走了。
單久望見她如此,心中忐忑,臉色很不好。
這是祖父為他找的一門好婚事,莫家乃江南大族,頗有聲望,這婚事要是真沒了,還是因這樣的理由,傳出去他就完了!
他想追上莫文嫣說道說道,可早已沒人影了。
沈芷寧與秦北霄眾人離開昭慶寺後,又去其他地方逛了一圈,一行人熱熱鬧鬧,除了秦北霄。
而沈芷寧一直用餘光瞥著秦北霄,見他好似心情不快,面容雖是一樣的淡漠,但總感覺多了幾分沈悶。
沈芷寧趁其他人說話間隙,溜到了秦北霄身邊。他淡淡的眼神微掃了她一眼,沒說任何話,自逛自的,甚至腳步還加快了些,沈芷寧跟上他還頗為吃力。
「你走那麼快幹麼?」
「妳不跟不就好了?」
沈芷寧一愣,秦北霄這口氣,好似真的很不開心,她猶豫著,跑到了他前面,問道:「怎麼了?你不開心嗎?」
秦北霄目光幽深,看了她一眼,語氣淡漠。「沒有。」
沒有嗎?可為何對她這般冷淡。
沈芷寧不知是什麼事,雖說他性子一直都如此,可除了剛認識的那個時候,他極少對自己這樣。有時他就算真的生氣,她都覺得那些氣並非衝著她來,於是她覺得,他是不會對她生氣的。
這是他近些日子以來第一次表現出的疏遠與冷漠,她卻不知道為何。
而且不知怎的,她就算知道如何能將他哄高興了,但以往那些信手拈來的好話就在嘴邊,面對他這樣的冷淡,這會兒卻是不知所措到無法開口。
沈芷寧張了張嘴巴,有些侷促道:「沒有嗎?你一個人在後面,我以為你是心情不好。」
秦北霄沒有說話,面色依舊平淡。
見他如此,沈芷寧更沒那個勇氣開口了,她隨著秦北霄走了幾步,想了一會兒,還是鼓起勇氣小心翼翼道:「你若是有什麼不開心的地方,要說出來,憋在心裡對身子不好。」
「沒有。」
「哦。」
沈芷寧低頭垂眸,目光落在自個兒的繡鞋上,目光所及,還有秦北霄那雙玄色靴子,怎麼樣也想不透。明明早上出來都還好好的。
「芷寧,我們去前頭逛逛吧!」莫文嫣與蕭燁澤說完話,過來拉沈芷寧。
沈芷寧微微點頭後被莫文嫣拉走了,向前走了幾步後,她又回頭看了秦北霄一眼。
他也正看過來,沈芷寧心中一喜,剛想朝他笑一下,沒想到他視線掠過她,叫了一聲她正前方的蕭燁澤,她唇角微起的笑容又耷拉了下來。
然後,她整個人都沮喪了。
沈芷寧心不在焉地與莫文嫣逛了一圈後,看天色差不多近黃昏,眾人決定回去了,莫文嫣坐自家馬車,而沈芷寧與蕭燁澤等人還是與來時一樣。
只是來時的氣氛沒有回時這般沈悶。
蕭燁澤與江檀自是察覺了,江檀沒說話,蕭燁澤不知發生了什麼事,也不知氣氛為何就變成了這般,來回掃了眾人的面色後,想調節氣氛說點什麼。
「聽莫文嫣說方才那男的是青州長仁書院的,來參加龐園書會,那不是過幾日又要碰見了?」
沒有人答話,江檀怕他尷尬,只一笑,回道:「應該是的。」
除此之外,沒有任何回應,於是蕭燁澤閉嘴了。
他這堂堂一國皇子的威嚴啊……
沈芷寧不知在想什麼,偷偷瞄了秦北霄一眼,隨後怕他看見,趕緊移開了視線,又覺得馬車內悶得慌,便撩開了車簾。
馬車已出了月湖地帶,過了常府橋,接下來快到永豐巷。
永豐巷巷口停著一頂軟轎,軟轎旁站著一丫鬟,很是眼熟,沈芷寧再定睛一看,發現是沈嘉婉身旁的丫鬟瓊月。
沈嘉婉在此處嗎?她在永豐巷做什麼?
沈芷寧想了一會兒也不多想了,罷了,她與沈嘉婉關係鬧得僵,她自有她的事,多想這些做什麼?只是……瓊月的表情似乎不對啊。
沈芷寧猶豫了一會兒,喊了車伕停下來,她往瓊月那處道:「瓊月。」
瓊月顯然沒想到在此處能碰見沈芷寧,眼神躲閃又慌亂,請安道:「奴婢見過五小姐。」
剛請安完,巷子內就傳來了爭吵聲。
「小姐!」瓊月這下子沒心思顧忌了,焦急地跑進去。
沈芷寧猶豫著,想著要不要下去,江檀一眼便看出沈芷寧想下去看看,開口道:「要不去瞧一瞧?萬一出點什麼事,也好照應。」
他這話一說,沈芷寧咬唇,還是掀開車簾下了馬車。
剛到巷口,就見一個婆子與幾個護衛對沈嘉婉二人推推搡搡,瓊月護著沈嘉婉,不讓他們碰。
那幾個護衛都是身形魁梧,一臉橫肉,一看就不是什麼好東西,那個婆子也比一般的婆子更精壯些,像是做慣了粗活似的,拉扯著瓊月,嘴裡瘋狂謾罵著。
沈芷寧睜大眼,大聲喊著。「你們在幹麼?住手!」
*欲知精采後續,敬請期待4/26上市的【文創風】1059《緣來是冤家》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