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能女夫子（下）

第十八章
蘇家出城不久，朝廷公廚中，官員們剛剛下值吃午飯。
兵部尚書看到戶部尚書縮在一個角落吃飯，馬上端著盤子走上前。「戶部尚書大人，需要發往邊城的那一批軍服，什麼時候可以準備好呀？你不會延誤軍需吧？」
戶部尚書叫苦不已，他已經躲著吃飯了，怎麼還能遇到這幫兵痞子。
須知，上任戶部尚書因為拖延軍需，結果掉腦袋，繼任戶部尚書已經夾起腦袋做人了。誰料，怕什麼就來什麼，只得苦著臉解釋說：「將軍，戶部已經盡力準備了，只是這新式棉布過於細軟，不適合軍裝，老式麻衣你們又嫌棄，我們戶部也等著工部研究新材料呢，你們找工部去吧。」
工部尚書正在吃飯，一口黑鍋甩下來，飯都來不及嚥下去，立刻要把鍋甩開。「什麼等我們工部研發新材料，我們工部就那麼幾人，能幹什麼事，一直喊著增員，選拔優秀人才，結果呢，雞毛都沒有見到一根。找吏部去，人手到位了，我們馬上研發。」
吏部尚書不服了。「什麼叫我們吏部不肯增員，有編制嗎？戶部天天哭窮，我們拿什麼養官員？」
眼看一口鍋回到了戶部頭上，旁邊兵部尚書已經想要拿托盤當武器了，戶部尚書一口氣都喘不上來。
就在此時，旁邊一個斯斯文文的翰林突然小聲插話。「說起來，新科榜眼蘇順他閨女，好像就是發明了孝順織布機，織出新式棉布的那一位啊。你們怎麼不找她看看呢？」
幾位大官兩兩對視，天無絕人之路啊，就她了。
「那榜眼住在何處？」
「哦，他回老家去了，新科進士都有三個月的探親假。好像適才出發的吧。」這個翰林斯斯文文的說：「你們可以等他三個月後回來再問問。」
三個月，黃花菜都涼了。而且三個月，他會不會帶著閨女回京上任誰能說得準。幾個官員對視一眼，飯都不吃了，立刻拔腿往皇宮裡面跑。
「所以說，這次軍裝的準備，卡在了布料上？」皇帝淡淡的問。
下頭幾部尚書對視一眼，戶部尚書點頭道：「是的，皇上。」
「你們想把新科翰林蘇順的閨女，召回來給你們研究新材料？」
「是的，皇上。」工部尚書出聲。
這孝順織布機和新式棉布，皇帝還真有印象。先皇在世時，每個皇子都被賞賜過幾疋孝順織布機織出來的棉布，皇子們何時穿過這種粗布棉衣，但為了表示自己孝順，不得已，只能天天穿著。皇帝倒也不討厭棉布，他就討厭被逼。當然，如今也沒有誰可以逼自己了。
一陣沈默過後，皇帝大發慈悲的下令。「陳公公，擬旨，派人出城，令新科翰林蘇順帶女兒先返回京城。探親假過後再補。」
「謝皇上恩典。」
「如果這次還是做不出來，就說明你們的辦事能力不行，統統官降一品，讓位給年輕人吧。」皇帝用最漫不經心的語氣，說著令各部尚書最恐懼的事情。

京城約莫二十里地外，幾輛馬車正緩緩在道路上行駛，正是蘇明月等人。
跟來京城時一路緊張的快趕慢趕不一樣，這回去老家的路上，心情完全不一樣了。
衣錦還鄉啊。
馬車內，幾人正聊著天，猜想著老家有沒有接到喜報了，蘇祖父該如何的歡喜。沈氏又在念叨著光哥兒，沒料到一下子離開光哥兒幾個月，不知道光哥兒還記得爹、娘、姊姊不？劉章有一搭沒一搭的聽著，間或插上兩句，心裡則在思量著，什麼時候請章氏上門，確定成婚的日子。
忽然，一陣急促的馬蹄聲從遠及近響起，是疾行趕路的奔馬。蘇家車夫忙駛向路邊，萬一撞上就不好了。誰料那奔馬一路跑來，停在蘇家馬車前。
「可是回鄉探親的新科翰林蘇順？」馬上騎士著急的問。
「正是。」蘇順迎出來回答，疑惑道：「不知找在下什麼事？」
「皇上有令，命新科翰林攜女，馬上返回京城至工部報到，協助研究新款軍用衣料。」
蘇家人只能匆匆返回，準備換過衣服之後，蘇順陪同蘇明月一起趕去工部。
沈氏一邊幫蘇明月整理衣裳，一邊憂心的說：「也不知道皇上怎麼想到妳了，朝廷上那麼多大人都想不到法子，萬一妳也想不到怎麼辦？會不會罰妳？」
「娘，不會的，罰我就是打那些大人的臉。」蘇明月安慰沈氏說：「我就是過去幫忙看看。行不行，再說。」蘇明月就當是去做個技術顧問。
「萬一那些官人工匠為難妳呢？」沈氏還是不放心。
「娘，爹陪著我呢。」
「妳放心吧，我會把月姐兒好好帶回來的。」蘇順插話道。
沈氏這才無話可說，眼含憂慮，目送父女兩人出門。

蘇順和蘇明月兩父女趕到工部，沈氏擔心的為難沒有發生。工部尚書親自出來迎接，滿臉平易近人的笑容。「這就是蘇翰林和令嬡吧。」
蘇順作揖回禮。「尚書大人。」
蘇明月跟著福了福身回禮。「尚書大人。」
「無須多禮。」工部尚書連連擺手，笑容更加親切了。「我們工部可是聽聞蘇姑娘名聲已久。如今這軍用衣料，正準備用新式織布機織出來，所以需要蘇姑娘多費心。」
工部尚書笑容滿面，心裡卻在發狠。他還不想降品級給年輕人讓路，他政治生涯還是正盛之年，還想更進一步。所以，這位蘇姑娘，必須要好好招呼，這次只能成功不能失敗。
「來，蘇姑娘，我帶妳去參觀一下我們工部的工作間。」工部尚書親自帶路，絲毫不覺得自己一部尚書大材小用，也就是蘇順這個官場新丁和蘇明月這個沒有官場等級意識的人，才不覺得當中不合常理。
「麻煩尚書大人了。」蘇明月跟在工部尚書身後。
工部的工作間很像後世工廠和實驗室的綜合體，反正就是各種機器、耗材、半成品、成品，亂糟糟的，所有人都在忙著手上的事。尚書進來，也只是一個人上前迎接，介紹情況，其他人動也不動，繼續做自己手上的工作。
蘇明月看到這邊已經有織布機被拆解和重新組裝，也看到了織出來的布疋。
「蘇姑娘改良的織布機和軋棉機出來之後，效率大大提高了，因為軍衣並不需要花紋和鮮豔的花色，所以成本跟之前麻布也差不多。但是，有一個問題，新式棉衣過於綿軟了，日常穿著當然是最好的，但就不是很符合兵部那邊的要求。」工部尚書說。
「來，蘇姑娘請看，這是我們的成果。」工部尚書指著一堆雜亂的成品、半成品對著蘇明月說。
蘇明月伸手拿出幾件成衣來細細查看，面料手感軟滑，是新式織布機織出來的布沒錯，沒有花紋，沒有染色，看起來就軟塌塌、灰濛濛，不好看。
蘇明月正想著怎麼辦，又有人進來報，兵部尚書大人來了。
未等通報，兵部尚書已經自己走進來了。從外表來看，兵部尚書身形壯碩，絕對當得起他兵部尚書的稱號。他進來也不理工部尚書，直接走向蘇明月說：「蘇姑娘，可真是久仰大名啊。」
蘇明月只好福身回禮。「尚書大人過於讚譽。」
「什麼過於讚譽，我說是就是。」兵部尚書大人大剌剌的說：「工部這幫人折騰了這麼久都沒有折騰出來，我們這些大頭兵就看蘇姑娘妳的了。」兵部尚書大人深諳拉踩這一門技術，蘇明月被架到檯子上，回答什麼都不是。
不過兵部尚書也不等蘇明月回答，直接提要求。「蘇姑娘，我們大頭兵的衣服，首要就是堅韌實用，不能一場仗下來，人沒事，衣服散了；然後能保暖就行，其他那些花稍的不需要，不實用。妳明白嗎？」
他這一頓噼哩啪啦的，蘇明月只能點頭。
見蘇明月點頭，兵部尚書放下心來。「那行，就按照這個方向來，我先走了。」說完又無視工部尚書，自行走了。
蘇明月目瞪口呆，終於明白為什麼當初會是五部尚書一起買書，單單漏了一個兵部了。這個人太沒有同僚愛了，他來去匆匆，招呼都不打，還不覺得有問題，可蘇明月就有點替旁邊的工部尚書尷尬了。
不過工部尚書也不知道是了解兵部尚書的性格，還是當官的臉皮都厚，不當一回事。也不見工部尚書被無視而尷尬，反而接著說：「蘇姑娘，兵部尚書這個人，就是這個性格，妳不要有太大的壓力。不過，他有件事情說得對，這個軍服，首要就是堅韌、耐用、保暖。」
工部尚書邊說，邊帶著蘇明月往前走。「蘇姑娘，這是工匠們的工作間。」
工部尚書向工匠們介紹了蘇明月，織布機前的工匠停下手來，他們都已經聽說這是發明孝順織布機的蘇姑娘，但是對於這姑娘能不能解決衣料問題，工匠們並不抱希望。尤其前面幾個大工匠，迫於工部尚書的壓力，頭低垂，但是在私底下眼神相互交流中，只看得見不贊同、質疑、看好戲等，未見一人歡喜。
蘇明月對這些私底下的暗流只當不存在，她停下，坐在織布機前，面前這臺織布機雖然被工部改裝過，但是蘇明月對織布機了解之深，當世她說第二，無人敢說第一，稍加動作，織布機便在她手上運作起來。
試完織布機，蘇明月又站起來，用手細細的撚了撚棉線，感受一下棉線的質感。許是因為戰爭剛剛結束不久，餘悸猶存，加之前任戶部尚書拖延軍需被砍頭一事，工部這次並沒有偷工減料，用料都是中等偏上的。
但是，這用料就是太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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