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姑姑,姑姑,您快醒醒啊!」
海雲初睜開眼睛時,還是一臉懵。
眼前是低矮昏暗的山洞,身旁是一個濃眉大眼,卻又瘦又小的男孩。
看到她睜開眼,宋明的雙眸頓時一亮。「姑姑,您醒啦?」
海雲初剛要開口說話,下身卻傳來一陣撕心裂肺的疼痛。
「啊──」她瞬間忘了自己要問什麼,到嘴邊的話也化作一聲壓抑不住的慘叫。
這是什麼情況?這是哪裡?她為什麼這麼疼?!
身為全世界最後一個道醫傳人,她早已功成身退,隱居深山修身養性。打坐運功的時候,接到一通電話,通知她榮獲終身成就獎。
就這麼一個突如其來的好消息,讓她岔了內功的氣息,居然就……掛了。
海雲初覺得,她這七、八十年算是白修了,連這點功名利祿都看不破!
她疼得意識模糊,頭腦中多了一些不屬於她的記憶。
這具身體的主人也是夠悲慘的,原身本是京城海家的嫡女海雲初,是妥妥的大家閨秀。孰料老爹在政治鬥爭中成了炮灰,全家被打入大牢。
原身走投無路,只好去尋豫王世子幫忙。說是幫忙,其實……嗯,大家都懂的,天下沒有白吃的午餐。
可是,一夜之後,豫王世子居然翻臉不認人,說壓根兒沒見過原身,還一副惱羞成怒的樣子,判了他們全家流放,又把原身丟進青樓。
幸好以前的奶娘宋王氏得知消息,幾乎花盡錢財,才把原身贖出來。
京城是待不下去了,宋王氏帶著原身回鄉下老家,對外稱是自己的養女。
原身本想就此在鄉下隱姓埋名活下去,不想卻懷孕了。
原身體弱,鄉下又沒什麼好郎中,一拖再拖,肚子越來越大,村裡的流言蜚語滿天飛。
幸好奶娘一家心善,對此毫無怨言,家裡再窮,也盡量把營養的全留給原身。
可是,原身的霉運居然還沒有結束。
半年後,村裡發了大水,整個宋家村陷入一片汪洋。
洪水襲來時,宋王氏的大孫子宋明跑來喊原身逃命,可是洪水來得太快,原身和宋明剛跑出門,就被鋪天蓋地的洪水沖走了。
一大一小被大水沖得暈頭轉向,死死拽著對方不鬆手,卻與家中其他人失散了。
等原身醒來,發現兩人趴在岸邊,便挺著大肚子拖著宋明,好不容易才找到一個可以棲身的山洞。
這麼一折騰,原身動了胎氣,提前生產。
原身從小養尊處優,卻接連遭逢大難,懷孕時又沒有好好調養,生產時一口氣提不上來,她就成了這具身體的新主人。
她接收完這些回憶,瞬間覺得被終身成就獎樂死的事,也不是那麼悲慘了。跟原身相比,上輩子簡直是享了大福。
不過,現在的當務之急,是得先把肚裡的孩子生出來!
前生海雲初專注於事業,一輩子沒結婚生娃,但治過不少疑難雜症,難產對她來說是小菜一碟。
她忍著劇痛,努力調勻呼吸,摸了摸自己的脈象,立時一驚。
難怪原身早產加難產,因為肚裡有兩個孩子。雙胎久久不下,再拖下去,會一屍三命!
海雲初馬上就想出對策,可是破山洞裡什麼都沒有,空有一身醫術,卻無法施展。
此刻,她無比懷念前世的藥庫,那裡儲存著她一輩子攢下來的各種藥材,還有她親手製作的藥品,以及行醫多年使用的中醫器具。
哪怕只給她幾根銀針,她也能保住肚裡的孩子啊!
海雲初的腦海中剛浮現這個念頭,忽然感覺手中多了點東西,不由拿起來一看,頓時大喜過望──手中正是她親手所製的催產丸,還有一副閃閃發光的銀針和一把小剪刀。
海雲初顧不得多想,趕緊捏碎催產丸外面的蠟殼,將藥丸塞進嘴裡,嚼幾下就嚥下肚。
一旁的宋明見她臉色慘白,幾次昏厥,早嚇得哭了起來。他才七歲,只知道姑姑要生孩子了,卻什麼忙都幫不上。
海雲初吃了催產丸,又有銀針在手,心裡踏實不少。
「小明,別哭了。」她咬牙切齒地說。不是她嫌孩子煩,是太疼了,不咬牙連話都說不出來。
宋明抽噎幾聲,表情又是緊張、又是害怕。「姑姑,您……您好點了嗎?」
此刻海雲初沒心情哄孩子,只想快點把肚裡這兩個小冤家生出來。
「嗯。小明,你出去找找,看能不能找到水。」
宋明呆呆地點頭。「有啊,到處都是水……」姑姑是不是傻掉了?他們就是被洪水沖出來的,現在又在島上,四面八方全是水啊。
海雲初很想扶額,可是陣痛再次猛烈襲來,瞬間皺緊了眉頭。
「那你打點水來。」孩子很快就會出生,她需要水,也不想讓宋明見到這種血腥場面。
剛才宋明慌了才傻住,現在海雲初醒來,他有了主心骨,便趕緊跑出去打水。
見宋明走了,海雲初忍著疼,等這波陣痛過去,勉強坐起身,拈起銀針刺入幾個穴位。
足三里、三陰交、合谷、太衝……
催產丸開始發揮藥力,再加上銀針刺入穴位,她很快就感覺氣血恢復了暢通。
等宋明捧著用大葉子盛的水進來後,兩個孩子已經呱呱墜地。
海雲初累得幾乎脫力,癱在地上動彈不得,還是宋明脫了小褂子,小心翼翼地把兩個孩子包起來。
「姑姑,是一個小弟弟,還有一個小妹妹。」宋明高興得不得了,抱著兩個小傢伙給海雲初看。
海雲初實在沒心情,此刻心裡滿滿都是負能量和吐槽的衝動。
一穿越就生孩子,還得替渣男養孩子,天底下還有比這更爛的劇本嗎?
可她修的是道家心法,秉承上天有好生之德,別說這兩個是她這具身體的親骨肉,就是陌生人的孩子,她也會收留撫養。
「小明,你照顧一下孩子,我先睡一會兒……」海雲初實在累,交代幾句便昏昏睡去。
睡夢中,她又回到前世隱居的地方。這裡山清水秀,是一處不可多得的風水寶地。
可惜,她再也回不去了。
海雲初一覺醒來,山洞外早已黑漆漆的,洞內也伸手不見五指。
她感覺自己恢復了一些體力,便爬起來,四處摸了摸。
宋明緊挨著她睡著了,還把她的一雙兒女放在胸前,摟得緊緊的,許是怕山洞的地上太冷,凍著他們。
兩個小傢伙被海雲初摸了幾下,動了動,哼唧起來。
她睡了大半天,兩個小孩還沒喝過奶呢。
海雲初嘆口氣,現在連她都餓得前胸貼後背,哪有奶水餵孩子?
她忽然想起白日憑空出現在手中的銀針、剪刀和催產丸,不由心念一動。
前世她雖隱居山林,但憑藉各種電子設備,也看過一些小說的廣告。難道她穿越到古代,也有了什麼所謂的空間?
她只是動了一下念頭,再次睜眼,便看見再熟悉不過的場景──積攢多年、應有盡有的大藥庫!
此刻,她就站在藥庫中間,打量著一排排的架子、櫃子,上頭有匣子、罈子、盒子。裡面裝的全是她親手採集,或者製作的藥材,說是價值連城都不為過。
海雲初激動不已,試探著打開離她最近的幾個藥匣子,匣裡滿滿的全是藥材。而且,這裡的溫度和濕度,非常適合藥材的存放。
海雲初走到藥庫前方,看到堂前她親手書寫的對聯,差點熱淚盈眶。
「架上丹丸能濟世,囊中日月可回春。」
她喃喃自語著,眼淚終於流下來。老天有眼,她有了大藥庫,就可以繼續行醫治病了。
或許是太激動了,她忽然覺得一陣頭暈目眩,才想起這具身體的狀況,趕緊從藥庫中取了些適合產婦滋補的藥丸和中藥材,準備帶出去吃。
在找藥的過程中,她又發現了一些不尋常之處。她的大藥庫什麼都有,卻又多了幾處地方。
她的製藥間原本就挨著藥庫,跟藥庫同時出現並不奇怪,但不遠處的那一縷光是什麼?
海雲初好奇地走過去,只見藥庫的盡頭出現了一扇之前不存在的門。
她推開門,燦爛的陽光兜頭澆下。
海雲初看著眼前的場景,愣在原地。
這是她前世隱居的小院,房中只有簡單的陳設,院子裡擺了些日常用品。吸引她目光的,是院子外那塊大石頭。
這塊石頭,她很熟悉,上面的字還是她親手篆刻的。
前世她修行的地方,是一處風景秀美的山林。定居之後,她幾乎天天去爬山,在山頂上發現這塊高達三尺多的大石。
石頭並無出奇之處,但令人驚訝的是,頂端有一處一尺見方的天然凹陷。根據山居的人介紹,這塊石頭從古到今一直存在著,但無論外界如何乾旱洪澇、風吹日曬,凹陷處永遠都有一汪泉水。
泉水不多,僅有一只盤子的分量,清澈見底,甘甜可口。
石頭底部沒有泉眼,也沒有泉水,誰都不知道這汪水是從哪裡來的,也不知道為什麼永不乾涸。
即使是見多識廣的海雲初,也是嘖嘖稱奇,遂親手在石頭上刻了兩個字──天泉。
天泉有什麼效用,不得而知,她也沒告訴其他人,只是每次上山都會過來坐坐,打點泉水喝,感受大自然的神奇之處。
但是,天泉為什麼會跟著她穿越而來,出現在這個空間裡?
海雲初用手捧了泉水喝了幾口,跟前世的味道一模一樣。
她還沒想明白,忽然聽到一陣隱隱約約的孩子哭聲,連忙出了空間,眼前又是一片黑漆漆,哭聲也越發響亮。
宋明已經醒了,正抱著兩個孩子,手足無措。
海雲初假裝剛剛醒來,摸索著接過孩子。幸好洞內沒有光,宋明不知道她剛剛去了哪裡,還以為她一直睡在旁邊呢。
「小明,你再睡一會兒吧,我來照顧他們。」
「好,姑姑,那您有事叫我。」宋明還迷糊著,聽了這話也沒多想,又躺下睡了。
等宋明睡了,海雲初想把孩子帶進空間,那裡有水有藥,照顧起來肯定更方便。
可是,她試了幾次,只有她一個人能出入空間,孩子不能跟她進來。
這應該就是空間的限制了,除了她,不能有其他人出入。
海雲初只好自己進了空間,再次喝了天泉,吃點滋補的藥丸,又從小院拿了條純棉的白色床單,撕成大大小小的布條。
現在是夏天,她並不擔心孩子被凍著,但新生兒會排胎便,尿布得多預備一些。
穿過來就養娃,她毫無準備,只能一切將就了。
出了空間,她為兩個孩子包上尿布和包被,然後試探著給他們餵奶。
兒子是老大,哭聲比妹妹響亮些,感覺也更有力氣。她讓兒子先吸,如果能順利,小女兒吸起來就不用那麼費勁了。
小傢伙哭聲響,力氣不小,雖然還沒長牙,也讓海雲初一陣鑽心的疼,卻真吸到了奶。
剛出世的嬰兒,胃只有葡萄大小,兒子吸了幾口奶,便又累又睏,睡著了。
海雲初把兒子放到一旁,又把女兒抱起來,趴在胸前吸奶。
有哥哥開路,妹妹省下不少力氣。吸了幾口,也進入夢鄉。
摟著一大兩小三個孩子,海雲初卻睡不著了。
沒有人比她更清楚這具身體的虛弱,如今他們身處荒郊野嶺,又有兩個嗷嗷待哺的孩子,她該怎麼辦?
就算有藥庫空間,可是裡面沒有食物啊,明天他們該吃什麼?
山洞裡又冷、又潮濕,海雲初怕凍著兩個新生兒,只能抱著他們靠在洞壁上,天快亮的時候,才勉強打了個盹。
迷迷糊糊之間,海雲初突然聽到一陣急促的腳步聲,還有哭聲。
「姑姑,姑姑!」
海雲初一個激靈,頓時清醒過來。
宋明跌跌撞撞地跑進山洞,小臉上滿是掩不住的驚恐。
「有人……姑姑,那邊有人!」
*欲知精采後續,敬請期待1/17上市的【文創風】1134《醫躍龍門》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