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妳說說,這叫什麼事啊!」
「就是,好好的侯府小姐,變成了個大字不識的野丫頭,真是造孽啊!」
「宛宛小姐多好的姑娘啊,從小就沒受過委屈,現在竟要在這個野丫頭跟前伏低做小!」
「什麼野丫頭?歲歲小姐才是正經的千金小姐,旁的人插上雞毛也變不了鳳凰!」
「嘁!就妳會巴結,也沒見誰領妳的情……」
真吵!
余歲歲掏掏耳朵。
大學生宿舍太吵不能睡懶覺怎麼辦?死撐著不睜眼,大腦就會以為妳還在睡!這是余歲歲大學四年總結的賴床真諦。
等等……大學四年?余歲歲的腦子一個激靈。
對啊,她不是已經畢業了嗎?連她那忙得跟陀螺似的老爸都難得抽空參加了她的畢業典禮,還破天荒地開車載她離校。
他們上了高速公路,她在後座滑手機,後來,她只聽見「砰」的一聲,接著就眼前一黑,什麼都不知道了。
難道……他們出了車禍?
余歲歲猛地從床上彈起來,慌張地叫著。「爸!爸!」
一張嘴,她就發現不對!
這稚嫩的嗓音,雖然比她沒變聲前好聽又清脆,可這根本不是她的聲音啊!
再看這屋裡的陳設,又是幔帳、又是雕花大床的,她活了二十幾年哪曾見過這些啊!
余歲歲還在恍神,先前在旁邊說話的三個人就已經逐個湊了上來。
「姑娘!姑娘總算醒了,您有沒有覺得哪裡不舒服?」一個桃心臉的丫鬟湊過去,一臉關切。
「姑娘嗓門這麼大,怕是沒什麼不舒服的。」一個年齡大些的嬤嬤揣著手,陰陽怪氣地說:「就是苦了宛宛小姐,被一頭撞進荷花池裡,到現在都還高燒不退呢!」
「就是!也不知道是多麼狠的心腸,對著那麼柔弱的宛宛小姐都下得了手!」另一個小丫頭也附和道。
余歲歲的目光看看這個,又看看那個,滿頭都是黑人問號。
這都是什麼跟什麼啊?誰能給她說句人話?
「那什麼……」余歲歲清了清嗓子,感覺眼前的桃心臉漂亮丫鬟還勉強算個正常人。「我這是……在哪兒?我爸呢?他還好嗎?」
「姑娘?」桃心臉丫鬟嚇了一跳,手瞬間摸上了余歲歲的額頭。「您這是怎麼了?怎麼說起胡話來了?」
余歲歲當機的大腦在這一刻好像突然重啟,一道靈光倏地閃過──她莫不是……穿越了?
這個念頭一起,下一秒,余歲歲的眼眶就猛地一酸,眼淚撲簌簌地往下掉。
她穿越了,就意味著現代的她死了。她死了,那老爸恐怕也……
雖然她從小和爸爸並不親近,因為他工作忙,媽媽病逝後就只有爺爺、奶奶看顧她,但他畢竟是自己血濃於水的父親,偶爾的休假也給了她零星的陪伴和實實在在的父愛。
可如今,陰陽兩隔不說,連時空也隔了,余歲歲一時半刻根本無法接受。
止不住的眼淚嚇壞了屋裡的另外三人,可還沒等她們反應過來,余歲歲眼前一黑,又直挺挺地倒了下去。
寂靜的山村,一處低矮的農屋,破舊的土炕上,瘦削的男人平躺著,一雙極亮的眼睛在黑夜裡顯得炯炯有神。
余璟還是有點難以接受現實,他遭遇車禍後醒來,居然在一個不知名的古代小山村的莊稼漢身上,借屍還了魂。
車禍發生的一剎那,他下意識打了方向盤,讓左側衝向前方的大貨車。上車時女兒余歲歲坐在副駕駛座的後面,被他特意叮囑繫上了安全帶。
如果不幸中的萬幸,也許女兒還能撿回一條命來。可那是高速公路啊……
一滴淚悄悄滑過眼角,落入余璟鬢角的髮絲中。
歲歲才大學畢業,她的人生才剛剛要開始,怎麼能就這麼沒了?
當年妻子病重時,他作為刑警,正在辦一樁大案子,連妻子的最後一面都沒有見到,那時候歲歲才九歲。
雖然女兒從來沒說過什麼,但余璟知道,她必然是怨恨自己的,不然為何這麼多年來,父女之間關係疏遠,就算難得坐在一起吃頓飯,也連半句話都沒有。
如今,他又害死了歲歲,害死了自己唯一的女兒……
第二天天還沒亮,余璟就被如今的「親娘」一嗓子給叫醒了。
如果說余家村是附近十里八鄉最窮的村子,那這一家就是余家村裡最窮的人家。
他還魂的這具身體也叫余璟,昨天中午在田裡種地的時候在田埂上跌了一跤,一命嗚呼,便宜了他這個異世的遊魂。
雖然余璟很難接受這個非科學的事實,但以他的從警經驗,還是很快就摸清楚了這家子的情況。
余璟是余家的次子,上有兄長,下有小弟,剛好就是最不受待見的那種老二。
余璟的大哥余榮是個童生,小弟余勝是個混子。余父早死,余母潑辣又偏心,一家子的活兒都落在余璟一個人的身上。
余璟扛著鋤頭出門的時候,余母站在院子裡狠狠地剜了他一眼。
「瞧你個沒出息的慫蛋!當初叫你扔了二丫你不扔,浪費了老娘這麼多年的糧食,全都餵給別人家的賠錢貨了!」
余璟步子沒停,只當沒聽見。反正這也不是他親媽,隨她去罵。自己借了她兒子的身子撿了條命,便理應替原身盡一份孝心,但別的就再也沒有了。
余母罵的二丫,就是原身的女兒。從余母昨天到今天的謾罵中,余璟大概能拼湊出一個故事來──
原身的媳婦就留下這麼個女兒,余母重男輕女不願養,可原身捨不得,便又當爹又當娘地養大了二丫。
可命運捉弄人,二丫居然是原身媳婦生產時和京城貴人家抱錯的千金小姐。就在幾天前,貴人家找上門來,帶走了二丫,卻也沒把原身的親女兒還回來。
想想也是,雖然那姑娘是假千金,可也是貴人家養了好多年的,怎麼捨得呢?不還回來吃苦也是好事,余璟倒是很能理解。
聽余母的意思,二丫走的時候十分乾脆俐落,一點也不留戀這個家和他這個養父。
余母罵她白眼狼,可余璟倒覺得,攤上這麼個家,二丫這樣也不過分。好好的小姐在這裡白受了這麼多年的罪,有機會逃脫可不得跑快點嘛!
余璟邊走邊想,沒一會兒就到了余家的田裡。
在封建社會,面朝黃土背朝天就是農家漢子的宿命,可余璟是現代人,受過教育,並不想就這麼過下去。
現代的他已經死了,回是回不去了,這裡就是新的一輩子,他得想個法子,好好活一回。
余歲歲再次醒來,已經是第二日的晌午了。
屋子裡沒有別人,她就一個人靠著床發呆,想著現代的自己,想著爸爸、爺爺和奶奶。
直到肚子咕咕叫起來,她才恍然回神。
穿鞋下床,一旁的櫃子上放著個銅鏡,余歲歲湊近一看,是個枯瘦如柴的黃毛丫頭。
真醜!余歲歲撇撇嘴。
可再醜,她也得認了。命都沒了,想回現代是不可能了。
看看這屋子裡的陳設,應該也是個大戶人家,有丫鬟伺候便應該是個小姐,那就既來之則安之吧!
說是小姐,可大中午的連個管飯的都沒有。瞧自己這短胳膊短腿兒的,怕不是個被虐待、營養不良的小姐吧?余歲歲腹誹著,摸著餓扁的肚子,第一次走出了房門。
門口,昨日那個陰陽怪氣的嬤嬤和小丫頭正坐在迴廊底下嗑瓜子,而那個面善些的桃心臉漂亮丫鬟,倒不知去哪裡了。
余歲歲斟酌著,帶著幾分試探的開口問:「妳們……不吃飯嗎?」
王嬤嬤啐了一口,不屑地睨她一眼。「飯點早過了,姑娘想吃飯,奴婢可沒辦法!」
自稱奴婢,可實際卻並沒有一點卑微的樣子。
余歲歲又問道:「那妳們是被派來我身邊的……僕人嗎?」
王嬤嬤一聽就來了氣,手中瓜子一甩,臉一拉。「喲,姑娘這是給老奴擺主子的譜呢?哼,也不知是得罪了誰,塞給老奴這麼件苦差事!您還真當自己進了侯府就是真鳳凰了?府裡的小姐多得是,您一個找回來的哪裡排得上號?老夫人和侯爺念著您流落鄉野才可憐您些,您若知好歹就該安分地做小姐,可您偏偏不長眼,要去犯大姑娘的忌諱!大姑娘被您害得發高燒下不了床,老夫人和侯爺自是厭了您,才將您打發到這偏院來。」王嬤嬤言語間滿是對她的不忿。「要擱老奴說,您就安生在這兒待著吧!左右也沒幾年就及笄了,到時候配個小門小戶的少爺,那也是燒了高香的!其他的您也別折騰了,省得給我們這些做下人的惹麻煩!」
余歲歲頗為認真仔細地聽著嬤嬤的一字一句,這話裡的訊息量可真有點大啊!
聽這嬤嬤的意思,自己這具身子的主人,應該是這侯府的正經小姐,卻不知為何流落在外,最近才找回來,然後因為把府裡某個小姐撞進了荷花池裡,至今仍高燒不退,這才被安置在這偏院中。
回想昨天半昏半醒時聽到的言語,這具身子好像也叫歲歲,似乎還有個什麼……宛宛小姐?
嗯?歲歲?宛宛?余歲歲心裡驀地一跳。
「妳說這家人姓什麼?」她急忙上前抓住嬤嬤的手腕詢問。
「哎喲喂,妳這死丫頭勁兒還挺大的!」王嬤嬤吃疼一叫。「怎麼撞了一下撞傻了?這是皇上欽封的侯爵府!廬陽侯,余家!」
余家!余歲歲下意識後退半步。
余歲歲、余宛宛……
這不是她畢業前看的一本古言抱錯文裡,惡毒真千金和白蓮花假千金的名字嗎?
她……穿書了?!
余歲歲是古早狗血瑪麗蘇小說重度患者,一向熱衷於搜尋各種天雷滾滾的小說打發閒暇,而且十分坦然地承認自己就是隻土狗,就愛這一口。
當初她搜到這篇很有年代感的古早抱錯文時,室友還跟她開玩笑,讓她熟記書中劇情,因為她和書裡的惡毒真千金同名同姓,說不定下一個穿書的就是她!
此時此刻,余歲歲很想把那個烏鴉嘴的室友拉出來暴打一頓。
不過也多虧了室友,她確實熟記了這本小說的劇情。總結來說就是──
出身卑微、從小被抱錯的假千金在身分暴露後,被暴躁惡毒的真千金欺負得可憐兮兮的同時,贏得了男主、男二、男三……等各路美男的愛情,最後和男主幸福地生活在一起的故事。
中間的劇情包括但不限於被欺負、嚶嚶嚶、靠男X號幫忙,再被欺負、再嚶嚶嚶、再靠男X號幫忙……
看書的時候余歲歲看得很爽,看小說嘛,需要花什麼腦子?爽就完事了。
可身臨其境的余歲歲不得不說,這什麼扯犢子的破劇情!
*欲知精采後續,敬請期待2/14上市的【文創風】1139《扭轉衰小人生》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