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朱家酒樓後廚。
許沁玉看向朱娘子,笑道:「朱娘子要不要嚐嚐這些吃食的味道?」她做的都有多的,分成兩份,一會兒端上去一份,剩餘的就放在後廚做他們的暮食。
這會兒所有人都眼巴巴地看著這些吃食。
就是烤乳豬沒得吃,得整隻端上去,不然切塊會破壞美觀。
許沁玉其實也有點想吃烤乳豬,打算等事情解決後,回許記專門做一次烤乳豬給大家嚐嚐。
這個烤乳豬,豬皮已經烤得焦脆掉渣,入口咔滋作響,又脆又香,肉還是極嫩,肥肉的部分也是肥而不膩。
烤乳豬光是這樣吃已是皮酥脆,肉軟嫩。
豬皮吃起來一點都不會膩人,裡面的油脂都被烤了出來,還可以蘸著許沁玉調配的兩種蘸料吃。
吃烤乳豬自然要配白糖,有些人會覺得配白糖看著奇怪,但吃起來完全是另一種感覺,蘸著白糖的烤乳豬,把香味徹底地激發出來,吃在嘴巴裡酥脆香甜。
另外一種也是乾蘸料,裡面搭配她獨家秘製的調料,椒香麻辣,跟白糖是屬於兩種完全不同的口感。
許沁玉覺得這烤乳豬給那欽差吃簡直是浪費,但眼下只能如此。
朱娘子光是聞著味道都知這些吃食有多美味,但她還是沒忍住,聽了小公子讓她嚐嚐的話,她便點點頭,從多餘的那份菜盤裡每一樣都挾了些在碟子裡。
本以為外面那個烤乳豬的味道才是最好的,但她嚐了一口這些菜餚,就知自己錯了。這位小公子做的每道菜都讓她驚豔,要不是大家都在,她都忍不住想大快朵頤了,實在很好吃!這些菜已經如此好吃,外面那道烤乳豬又該是何等美味?
朱娘子每一樣都嚐了一口後,放下筷碟,擦拭了下唇角,溫聲道:「原先是我見小公子年輕,對小公子存了疑心,還請小公子見諒。小公子的廚藝,已經是出神入化。」她第一次知道,廚藝竟可以達到這般地步。
許沁玉道:「朱娘子覺得妥當就行,準備準備,欽差應該快到了,等人一到就能立即上菜。」
此行的欽差姓伏,叫做伏成宏,是伏太后祖輩的遠房堂兄弟家的後人,已經隔了好幾代。伏成宏今年已經三十來歲,以前伏太后雖然入宮做妃子,伏家也只是普通國公,他又是早幾代的遠房親戚,自然沒得什麼利。
伏成宏本身不是京城人,自幼就學四書五經走科舉的路,但是學問很一般,直到三十才勉強中了舉人,還是因緣巧合借了伏貴妃的勢。
等到新帝登基,開恩科,他入京趕考,因為姓伏,最後一路到了殿試上,但學問實在很一般,沒進一甲,新帝給了他二甲。先是在翰林院待著,之前戶部尚書在朝堂上突然心疾去世,才二十多歲的戶部右侍郎成了戶部尚書,空出來的右侍郎的位置就是伏成宏頂上,是個四品官。
成為戶部侍郎後,不少人巴結奉承他,他原本不算胖,現在卻渾身肥肉,走路都是一顫一顫的。不少人都在背後嘲諷他借伏家勢力,現在好不容易生活好點就胡吃海喝,把自己吃成豬樣。他性格也越發怪,打罵家裡奴僕已是常事,還折磨死幾個小丫鬟,但丫鬟都是死契,命賤不值錢,打死只是扔在亂葬崗,也沒人為她們出氣。
即便被外人得知,也只須一句輕飄飄的「偷竊家中東西」就能堵住眾人的嘴。
軍餉貪污一案,因為戶部尚書有事騰不開,所以就點了他為欽差,來西南查案。
這軍餉貪污,本就是戶部所為,但銀子都進了漢東王的口袋,他也得了一點好處,自然明白這趟就是走個流程。可西南這種鳥不拉屎的地方,戶部尚書不願意來,他當然也不願意,卻不得不來,於是來了自然就是把氣撒在饒州太守身上。
這太守也是個不長眼的,招待他的吃食都是些普通飯食,太守府也不允他設宴找伶人玩樂,所以在太守府待了幾日,他便出去吃,也是存心想找太守的不自在。
醉仙樓的吃食其實不錯,但他心中有氣,自然就要撒出來。
後來又聽身邊的人說,朱家酒樓的東家是太守的妻妹,所以他才讓他身邊的官員去朱家酒樓訂了一桌暮食,自然是想折太守臉面。
伏成宏和祝太守差不多時辰過去朱家酒樓,隨同的還是伏成宏身邊另外兩個官員,他們也是從京城一起來的。
等幾人坐著馬車到了清古戶,馬車剛駛近就聞見一股奇異的香味。
祝太守聞見這香味也有些奇怪,他自然知道清古戶有哪幾家酒樓,不管哪家酒樓都不可能有這個味道。
能夠做出如此味道的人,在他看來,好像就只有一人……祝太守心裡咯噔一聲。
危玄就在饒州城,是跟玉娘來看商鋪和地皮的,說是玉娘想開個酒樓或者飯莊。
難不成,這吃食是玉娘做的?
但玉娘在哪裡做的?朱家酒樓嗎?可危玄應該不知伏成宏要為難朱家酒樓的事吧?
罷了,或許只是他自己胡亂猜想的,說不定是別家做的吃食。
伏成宏被這股香味勾得直吞口水,但他忍住了,沒挑開身側的簾子去看外面。
馬車越朝著裡頭駛去,這香味就越濃。下了馬車,四人進了朱家酒樓。
跑堂夥計認得那兩個官員,也認出祝太守來,心裡驚了下,而後連忙把四人引到二樓最大的廂房裡,又把窗牖打開,能瞧見下面熙熙攘攘的人群。
等幾人坐下,另外一位跑堂的夥計卻不是提著茶水,而是端著一個白瓷湯盆上來,湯盆裡頭是顏色有點奶白的、點綴著密密小顆粒狀物的東西,他們也不認得到底是什麼,但是看著還怪誘人的。
伏成宏忍不住皺眉。
不等他說什麼,兩個官員立刻呵斥道:「不上茶水,上的這是什麼玩意兒?」
夥計有些嚇到,但還是說道:「大人們好,這是咱們酒樓的廚子做的馬蹄爽,說是代替茶水,幾位大人可要先嚐嚐看?」
馬蹄爽是許沁玉最先做好後,放在井水裡冰鎮著的。
許沁玉做了不少,除了端上來的,後廚還餘不少。
後廚裡,她跟四哥還有朱娘子他們都已經吃過一碗。
伏成宏揮揮手,兩個官員才沒有說什麼。
跑堂的夥計給每人各盛了一碗,附上調羹。
伏成宏最先嚐了一口,只是一口,他就呆了下,冰冰涼涼,清脆爽口,甜味也非常適中,不會死甜,他忍不住一勺接著一勺,很快地一碗馬蹄爽就見底了。
祝太守喝得有點沈默,他知道只有玉娘才能煮出這樣新鮮好喝的飲品。難不成真是玉娘過來這裡幫妻妹的忙了?
看大家都喝得差不多了,跑堂夥計接著說:「幾位大人,接下來要上的是今日暮食的重頭菜──烤乳豬。在外面聞見的香味,就是咱家烤乳豬的味道。」
兩個官員道:「那趕緊送上來吧!」
另外兩個夥計便抬著用木案板擱著的烤乳豬上來。
色澤紅亮的烤乳豬還是整隻的,光是這樣抬上來給了伏成宏和兩個官員很大的衝擊,讓他們覺得不可思議。這麼小的豬就能整隻燒來吃了嗎?看樣子像是烤出來的,但是這個香味實在是太濃了。
跑堂的夥計給每人都準備了兩份蘸料。
其中一個官員小聲嘀咕道:「這是糖吧?怎麼烤的豬肉還配著糖吃?」
夥計說:「咱們的廚子說了,蘸著糖吃,別有一番風味,幾位大人可以嚐嚐看。」他說完又取出一把大菜刀,把整隻乳豬按照後廚那位小公子說的,切成整齊的小塊。「幾位大人可以吃了。」
自然還是伏成宏先吃,他挾了一塊,入口酥脆掉渣,又香又脆,豬皮烤得焦焦脆脆,油脂被烤去了大部分,只餘下一小部分,油脂的香氣加上豬皮的酥脆,美味得直衝天靈蓋,瞬間就讓伏成宏眼中只剩下這道烤乳豬了。
伏成宏大快朵頤地吃著,覺得實在美味。就算在京城,他也沒吃過這等美味,吉祥樓的炙肉跟眼前這個烤乳豬一比,根本不算什麼了。
怎麼會這樣香?不是說朱家酒樓的菜餚一般般嗎?
其他兩個官員也各自挾了一塊,剛吃進口就瞪大眼,簡直是不敢置信,這東西聞著香,吃著更是香,都快把人給香迷糊了!
伏成宏連吃了好幾塊後,才又挾了一塊,看了看面前的糖,猶豫了下。他蘸了點糖,入口竟更加香了,香而不膩,還帶著絲甜味,更加融合這種焦脆的口感,果然是更美味了。
他「嘶」了聲,忍不住問夥計。「這是你們東家跟酒樓裡的廚子做的?」
夥計猶豫了下才說:「是我們酒樓的廚子做的,不過這廚子是這兩日才來酒樓的幫廚。本來咱東家沒讓他掌勺過,今日知道大人您光臨酒樓,這位幫廚說自己會不少新鮮配方的吃食,想來掌勺,咱東家也知自己廚藝一般,怕您吃得不如意,這才讓那位幫廚試了試……」這說辭也是那位小公子讓他這麼說的。
伏成宏沒再說話。此刻他暫時沒別的想法,只以為是那幫廚手上有這道新鮮吃食的配方,所以才做得如此好吃。
伏成宏和另外兩個官員都忙著大快朵頤,一整隻烤乳豬很快就被三人吃了一大半,剩餘幾道菜才陸陸續續端上來。
本來以為這道烤乳豬已經很好吃,其他菜可能味道一般,但沒想到其他菜也都非常美味,照樣比京城吉祥樓的都要好吃,甚至是令人驚豔。
可以說,每一道菜都很好吃,各有各的味道,只是這道烤乳豬最讓人回味,吃了還想吃的。
伏成宏又忍不住問了夥計。「這些菜也是那個幫廚做的?」
夥計稱是。
伏成宏這才有點驚訝起來,他還以為這些菜是其他廚子做的,沒想到那位幫廚竟會這麼多新鮮菜式。
今日暮食,一桌子的菜式,伏成宏吃得暢快,心情愉悅,加上心裡有些別的想法,就沒找朱娘子的麻煩了。
臨走前,伏成宏示意手下丟了一百兩的銀票,還道:「接下來幾日我都會過來你們酒樓吃,朝食跟暮食都記得準備好。暮食的話,再準備一隻烤乳豬,其他菜式隨意。」
跑堂夥計怔了怔,只能應好。
等人離開酒樓後,祝太守忍不住朝著後院看了眼,沒瞧見人,他也不好過去後院,只得先跟著伏成宏離開。
等人都離開後,跑堂的夥計去後廚把一百兩銀票交給朱娘子。「東家,這是幾位大人走的時候留下的,應該是結的帳。」說完,他又把欽差走前留下的話跟朱娘子說了一遍,說的時候忍不住哭喪著一張臉看向許沁玉。「那位欽差大人還說,明日要再過來吃朝食跟暮食,暮食也再準備一隻烤乳豬,其他菜式隨意。」今日的暮食是這位小公子準備的,人家根本不是朱家酒樓的幫廚,做完這頓肯定就要離開的。
朱娘子本來緩和下去的表情又僵住了。
*欲知精采後續,敬請期待4/11上市的【文創風】1154《廚神大嫁光臨》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