棄婦超搶手（6完）

第五十一章
次日寅時末，江意惜送孟辭墨出門後，交代水靈道：「天亮去客房守著，洵兒醒來後讓他來浮生居。」
「是。」
早飯後，水靈去了外院客房找人。
外院西南邊有幾個連在一起的小院，被一片小樹林包圍，十分幽靜，其中一個院子住著曲修和扈季文，他們正在用功準備下個月的殿試，江洵住最左邊的小院。
旺福和江大都起來了，正坐在院子裡低聲閒聊著，江大還以為妹妹是來找他的，笑道：「妹妹有什麼事？」
水靈道：「舅爺呢？」
「二爺還沒醒，他昨天怎麼了？」
江大和旺福很納悶，舅爺來的時候高高興興，晚上怎麼成了那副樣子？
水靈如今非常有公府大丫頭的覺悟，皺眉道：「主子沒說，咱們奴才就不要多打聽。大奶奶讓我來守著，等舅爺醒來，請他去浮生居敘話。」又把手中的包裹打開。「這是我給祖父買的補藥，這是給小姪子做的衣裳鞋子。」
江大笑得見牙不見眼。「妹子的手越發巧了，還會做衣裳了。」
水靈有些臉紅。這些衣裳、鞋子大多是姊妹們幫她做的，她只縫了少部分，那些針腳不勻的地方就是她的傑作。
巳時初江洵才起來，他神色萎靡，嘴邊的燎泡起了一長串。
水靈說了主子的意思，江洵搖頭道：「妳回去跟我姊說，我無事，先回家了。」
現在的他不想面對任何人，只想獨處，這裡是別人家，不能在這裡任性。
他連早飯都沒吃，就領著江大和旺福要回去了，水靈喊道：「天還下著雨，奴婢去叫輛馬車吧？」
「雨不大，無須。」
江大還是把斗篷和蓑衣給主子套上，三人步出成國公府大門。
幾人正要走進江府所在胡同，樹下走出一個丫頭擋住去路。
小丫頭打著油紙傘，穿著綠衫，很是面熟，她自我介紹道：「江二公子，奴婢夏柳，是鄭姑娘的丫頭。」
江洵這才認出來，是鄭婷婷的丫頭，他下馬說道：「妳家姑娘有何事？」
夏柳紅了臉，鼓足勇氣輕聲說道：「我們姑娘被長輩訓斥，禁了足，她讓奴婢來跟公子帶句話，她對公子癡心不改，非公子不嫁。」
江洵感動得眼圈發紅，胸中的鬱氣隨風飄散。他覺得，姑娘家都能做到這一步，他作為一個男人，不能什麼都不做。
他說道：「回去跟妳家姑娘說，我的心意跟她一樣，非卿不娶。明天休沐，鄭家長輩都在家，我會親自去鄭家跟長輩表明心意，他們若不同意，我就等，還請鄭姑娘愛惜身體，等到我娶她的那一天。」
夏柳眼裡漾出笑意，姑娘一腔癡情沒有錯付。「奴婢會跟姑娘說的，也請江二公子保重。」
當江洵回到自己小院，秦嬤嬤嚇了一跳。「哎喲，二爺這是怎麼了？」
她知道二爺昨天去找二姑奶奶，卻不知他們說了什麼。
江洵把下人遣開，神情更加嚴肅。
「嬤嬤，昨天我姊跟我說了我娘和鄭叔的事，妳是扈家老人，我娘的事妳肯定清楚，請妳再說仔細一些……」

夏柳回到院子，鄭婷婷還在抄《女誡》。長輩以她患病為由，今天沒讓她去大長公主府，實則罰她禁足三個月，抄《女誡》三十遍。
鄭婷婷聽了夏柳的話，喜極而泣。她看向窗外，濛濛雨霧裡，滿院子落英繽紛，盡頭那兩扇大門關得緊緊的。
長輩們怕她「亂跑」，不僅禁了她的足，門口有婆子看守，晚上還要鎖院門。
因為她說，她要出家當姑子。
這不是危言聳聽。鄭婷婷第一次對男人動心，是看到江洵以後，英武俊朗、彬彬有禮，總是面帶笑意……
後來她陸續從江意惜和鄭玉那裡得知江洵的各種情況，勤奮上進、開朗豁達、武藝超群、不近女色，想盡快撐起二房，讓二房的人不再受欺負……
鄭婷婷理想中的良人，就是這樣。
她為他心動，卻不敢說出來，聽從家裡訂了那門親，可結果讓她傷透了心，想盡辦法終於退了親，卻惡言惡語滿天飛。
那次她去浮生居散心，江洵也去了，漫漫風雪裡，江洵對她說了一句話。「妳是好姑娘，那個人不值得妳託付。」
望著那個匆匆走遠的背影，她覺得是不是自己聽錯了？可她想了又想，少年的確說了那句話。
之後兩人又有幾次見面，她看得出來，江洵看她的眼神不同於看別人，帶著熾熱和關心。她明白了，他的心同自己一樣，傾慕著對方。
後來聽說，江洵更用功了，迫切想在春闈中取得好成績。她直覺，江洵那麼做，有一部分原因是為了自己，再後來，父母也看上了江洵的人品和前程，有心把她許給他，她歡喜不已，等著做他的新娘。
不承想，祖父和父母又變卦了，嫌棄江家門戶低，哪怕江洵已成了晉和朝最年輕的探花，被封為御前二等帶刀侍衛，長輩們依然不同意，還在為她另說親事……
她怎麼可能會答應嫁給別人？所以她說若長輩逼她逼得緊了，索性就出家當姑子。
不過現在，江洵要她等他，好，那她就等。明天江洵要過來面對自家長輩，她是不是也應該做點什麼，給他添把火……
想通了，鄭婷婷附在夏柳耳邊輕言幾句，夏柳有些害怕地問：「姑娘，能行嗎？」
「能行。聽我的，妳照我說的做……」
兩人密談了一會兒，夏柳去耳房吃晌飯。因她回來得晚，別人都吃過了，耳房只有另一個丫頭冬兒在。
冬兒說道：「飯菜還是熱的，妳慢慢吃，我去服侍姑娘。」
「不用了，姑娘歇下了，不許人去打擾。」
冬兒方坐下，指著窗外嘟嘴罵道：「咱們現在出個門都不容易，那兩個婆子就像閻羅婆似的守著。」
夏柳默默吃了一會兒，突然像想到了什麼，皺眉說道：「不對，姑娘剛才不太對勁，還說活著沒意思，該不會想不開吧……」
話沒說完，她就丟下筷子起身往外跑，冬兒也嚇得跟在後頭。
她們衝進上房，再跑進臥房，正好看到鄭婷婷站在椅子上，腦袋正在往一個白套子裡面鑽。
兩個丫頭嚇壞了，尖叫著撲過去，抱住鄭婷婷的腿哭道：「姑娘！妳怎能這麼想不開……」
鄭婷婷哭道：「我不想活了，活著還有什麼意思……」
哭鬧聲把其他的丫頭、婆子都引了過來，乳娘郭嬤嬤更是哭得傷心。「姑娘這是要老奴的命啊……」
有人跑去正院向謝氏稟報，謝氏也嚇壞了，一路哭著跑過來。

次日，小雨依然下著，江洵穿戴好正準備出門，寶簪來報。「二爺，老太太請你去如意堂。」
昨天老太太讓他去如意堂，他找藉口推了。
他說道：「回去跟老太太說，我有急事必須出去一趟，下晌回府，我再去給她請安。」
他知道老太太會問他的親事，他不知該如何回答，也很無奈，跟鄭家的親事沒定下來，照老太太的性子，以後她和家裡跟自己的嫌隙會越來越大。
江洵帶著江大和旺福去了鄭少保府。
鄭老少保正在外書房生孫女的氣。魂被那小子勾走了，還要上吊自殺，太氣人了！
鄭統領和鄭玉正勸著老爺子，門房來報，武襄伯府的江洵求見。
鄭老少保把手裡的茶盅重重一撂，沈聲罵道：「混帳東西，還敢來這裡礙眼，讓他滾！」
鄭玉道：「祖父息怒，孫兒覺得，還是見見好，看他怎麼說，若說得不好，祖父也可以出出氣不是？」
他的目的當然不是讓老爺子出氣，而是讓老爺子和父親見見江洵，給他個機會。
鄭老少保想想也是，又喝道：「讓他滾進來！」
走進來的江探花穿著月白色箭袖挑金中衣，外罩靚藍色繡團花甲衣，腰繫玉帶，頭戴束髮金冠，一副玉樹臨風、英武俊秀、沈穩幹練樣，幾人不由得暗嘆一聲，真是好人才。
江洵跪下磕了三個頭，說道：「晚輩江洵，見過鄭老大人，見過鄭統領……」
話沒說完，一碗茶水就扣到他身上。
鄭老少保指著他罵道：「豎子！做了那件事，居然還敢來老子這裡，信不信老子打死你！」說著，還站起身想衝過去揍人。
江洵又磕了一個頭，說道：「要打要剮悉聽尊便，但請聽晚輩把話說完。」
鄭統領瞪了江洵一眼，扶著父親坐下說道：「父親小心手痛，要打要罵，兒子來。」
他走過去狠狠踹了江洵兩腳。
門外，一個婆子看到江二公子進了外書房，就一溜煙跑去內院報信。
牡丹園旁的一個亭子裡，夏柳手裡拿著幾枝杏花，正焦急地踱著步，見婆子來了，她趕緊迎上前去。「娘。」
這事隱密，不敢拜託別人，這個婆子是夏柳的娘。
婆子耳語道：「江探花去外書房見老太爺了，哎喲喲，長得可真俊！」
「太好了！」夏柳一臉喜色，再次囑咐道：「娘，這話切莫傳出去。」
婆子道：「老娘比妳拿得穩，怎可能說出去？好了，我再去看江探花什麼時候走。」
夏柳回了小院，守門的婆子陰陽怪氣道：「夏柳姑娘的事可真多，昨兒替姑娘買點心，今兒替姑娘摘杏花。」
這兩個婆子是夫人院子裡的，專管調教下人，夏柳也惹不起，她沒敢言語，匆匆進了上房。
鄭婷婷正等得焦急，夏柳低聲笑道：「姑娘，江二公子來了，正在外書房。我娘說，江二公子特別特別俊俏。」
鄭婷婷又激動得熱淚盈眶。這一夜半天有多麼漫長，只有她知道。
昨天，母親哭著跟她講了實話。原來江洵的母親就是伯祖母天天罵的「狐狸精」，江意惜居然是叔叔的親閨女，也就是自己的親堂姊……
這個勁爆消息讓她大驚失色，她這才知道，真正的阻力比門第懸殊還大，可再大，她也不願意放棄江洵。現在才知道，要放棄心悅的人，是多麼痛苦，她有些懂叔叔和江洵的母親了。
不管長輩們同不同意，只要他願意等，她就能等，哪怕阻力重重，她也願意同他一起去面對和克服……

＊欲知精采後續，敬請期待6/27上市的【文創風】1174《棄婦超搶手》6（完）。

第五十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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