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沈雲商醒來時,已經是次日。雪在半夜停了,但樹梢枝頭還是染上一層白。
她睜開眼望著紗帳半晌,記憶才逐漸清晰。
精壯的腰腹、溫熱又冰涼的胸膛、凸出的喉結、唇舌的糾纏……
沈雲商重重閉上眼,拉過被子將自己蓋住。
她好像將裴行昭啃遍了……啊,丟死人了!
半晌後,被子被輕輕拉下,那雙流轉的眸中帶著幾分嬌羞和星光。
好像……裴行昭的身材真的很不錯呢。
突然,她似乎又想起了什麼,臉倏地漲紅,將自己再次埋入被中,並翻滾了幾圈。
她好像、似乎、大概碰到了他的……
大約是太過羞恥,她整個人都紅透了。
這時,門被輕輕推開,傳來玉薇的聲音。
「小姐醒了?」
沈雲商仍舊藏在被中,悶悶地答了聲。
玉薇上前盯著那團鼓起的被子看了片刻後,得出結論。「小姐害羞了?」
沈雲商猛地拉下被子,瞪著玉薇。「沒有!」然而通紅的臉頰卻出賣了她。
玉薇抿唇忍下笑意,道:「昨日,是準姑爺抱著小姐一起泡的冷水──」
「不准說了!」沈雲商抬手將一個枕頭扔出去,威脅道。
玉薇見她確實羞赧得厲害,便沒再打趣,撿起枕頭拍了拍,放回床上道:「小姐,該起身用早飯了。」
沈雲商眼神一暗。「不去!」她不想見到趙承北,怕自己忍不住動了手。
玉薇似乎猜到了她的想法,道:「崔公子他們已經離開了。」
沈雲商一愣,抬眸。「離開了?」
「嗯,今日天還沒亮,崔公子就出了莊子,之後二皇子和公主也跟著前後離開。聽管事說,臉色都不怎麼好,似乎是鬧了什麼矛盾。」
沈雲商怔了一會兒後,這才坐起身。
大約是崔九珩猜到昨日的事是趙承北做的了,依他的性子肯定無法容忍。前世那一次在得知她和裴行昭退婚並非是受利誘而是被威脅後,他跟趙承北冷戰了幾個月。
最後是為何和好的,她就不清楚了。
沈雲商漱洗完穿戴整齊後,便往飯廳走去,一進飯廳,就看到已坐在桌前等她的裴行昭。
沈雲商腳步一滯,下意識轉頭想溜,但裴行昭已經抬眸看了過來,並猜到了她的想法,先一步開口。
「過來。」
尋常不過的兩個字,卻讓沈雲商又紅了臉。
昨日那低沈的聲音似乎仍迴響在耳畔──
「商商,別動了……
「商商,張嘴!
「商商,放手,乖……
「聽話,別碰這裡……」
沈雲商越想整個人越發燙,甚至已不敢抬頭去看裴行昭。
她很想轉身就跑,但腳又好像是被黏在地上一般,動彈不得。
直到她聽見叮叮噹噹的聲音,才趕緊抬起頭,卻剛好撞進裴行昭似笑非笑的眼中。
他彎腰靠近她,低聲道:「怎麼了,想起什麼了?害羞了?」
玉薇在裴行昭起身時就已經悄悄退出飯廳,並帶走原本在這裡伺候的下人。
沈雲商抿著唇,緋紅著臉否認。「沒有!」什麼都沒想起來,也沒有害羞!
「是嗎?」裴行昭又靠近一分,抬手戳了戳她的臉。「可妳的臉都快要熟了。」
沈雲商慌忙往後退。
裴行昭卻突然逼近,一掌握在她腰間,將她帶進他的懷中,低笑道:「跑什麼?昨日妳可不是這樣對我的。昨日妳恨不得將我剝乾淨,嗯……」
眼見他要翻舊帳,沈雲商情急之下伸手捂住他的嘴,威脅道:「你閉嘴,不許再說話!」
雙頰緋紅,語帶羞赧,她的威脅不僅沒有半分作用,反而更加誘人。
裴行昭本來只想逗逗她,可見她這番模樣,難免就生出別的念頭。
他伸手捏住她的手腕,將她的手挪開,俯身而下,唇落在她的耳畔,嗓音低沈地道:「為什麼不許我說話?昨日妳占了我許多便宜,還不許我討回來了?」
溫熱的氣息灑在耳畔,酥酥麻麻的,讓沈雲商的身子都不由得軟了幾分,可還不待她平復,耳尖就被人輕輕含著了。
她渾身一軟,下意識地顫了顫。
而她的反應讓裴行昭越發難以抽身,他緊緊地將她按在懷中,唇從耳尖落在側臉,最後穩穩地貼在那柔軟的唇上,撬開了她的唇齒,溫柔中又帶著幾分勢不可擋。
不知是不是經歷了昨日那一遭,沈雲商如今的身子格外敏感,被如此對待,她竟一時忘了掙扎,反而不自覺地閉上眼,沈淪其中。
「哎呀哎呀,我的天啊!」
突然一道驚呼聲傳來,沈雲商猛地清醒,忐忑不定地推開裴行昭。
「青天白日的,你們這是在做甚啊!」白燕堂一手捂住一隻眼,另一隻眼卻睜得老大,裡頭還帶著興奮的光。「這可是飯廳啊,還有人呢,簡直是有辱斯文!」
裴行昭陰沈沈地抬眸看著白燕堂。他怎麼還沒走?
白燕堂恍若不知道自己被嫌棄了,逕自走進去,走向飯桌。「嘖嘖,菜都要涼了,你們不吃嗎?不吃我先吃了。」
沈雲商本已羞得無地自容,被他這一鬧,乾脆破罐子破摔地默默走到桌前。
路過裴行昭時,還狠狠踩了他一腳。
裴行昭痛得齜牙咧嘴。「嘶……沈小商妳謀殺親夫啊!」
不等沈雲商開口,白燕堂便認真地糾正道:「還沒成親,算哪門子夫君?我是看在你昨日……受苦的分上,不跟你計較,要是再被我撞見你欺負雲商妹妹,我打斷你的狗腿。」
沈雲商一愣,問道:「受什麼苦?」
裴行昭身子一僵,飛快坐到她旁邊,瞪了眼白燕堂。「將妳從寒洞中抱回來的苦。好了,還吃不吃了?食不言,寢不語知道嗎?」
白燕堂壓了壓唇角的笑意,默默地拿起碗筷。
沈雲商看著掩飾意味十足的裴行昭,福至心靈般突然就悟到了什麼,面頰驀地一熱,趕緊低下頭,哪敢再繼續追問。
一頓飯果真用得安靜至極。
吃飽了,白燕堂起身道:「我先回城了,你們慢慢回,不著急啊,現在沒人打擾你們了。」說完頭也不回的離開,飯廳內便只剩二人。
氣氛突然就變得詭異了起來。
沈雲商正在思忖著如何開口更顯自然、不尷尬時,裴行昭便靠了過來。
裴行昭賊兮兮地道:「商商,我們繼續啊!」
繼續什麼,不言而喻。
沈雲商回頭盯著裴行昭,從牙縫裡擠出一個字。「滾!」
「好咧!」裴行昭的笑容更加燦爛,彎腰一把抱起沈雲商就往外走。
沈雲商氣得一巴掌拍在他肩上。「你幹什麼?放我下來!」
「妳不是叫我滾嗎?」
「沒叫你帶上我!」
「那可不成,有裴行昭的地方,就得有沈雲商,要滾,我們也得一起滾。」
裴行昭說繼續,果真是繼續。
他不由分說地將人抱進屋裡,在裡頭鬧了近半個時辰,才心滿意足地放過沈雲商。
當然,他並不會動真格,頂多就是如他所說,將昨日沈雲商占的便宜都討了回來。
但他其實也沒討到什麼好,身上被沈雲商抓出了幾道紅印子。
「嘶……妳是貓變的嗎?爪子這麼利。」裴行昭一邊整理衣裳,一邊控訴道。
沈雲商坐在床上狠狠瞪著他,似乎氣不過,還將床邊的繡花鞋扔過去。
裴行昭輕而易舉地就接在手裡,吊兒郎當地走過去。「怎麼,還想繼續啊?」
沈雲商下意識地往後縮了縮。雖然她知道他並不會真的把她如何,但光是那些她就有些承受不住了。
得不到,也是一種折磨。
裴行昭俯身看著她片刻後,勾唇一笑,半跪在床邊,伸手捏住她的小腿,在沈雲商要掙脫前開口道:「幸好,妳沒事。」
沈雲商動作一滯,停止了掙扎。
這一瞬的裴行昭,褪去了浪蕩,正經得有些悲傷。
「昨天嚇壞了吧?」裴行昭邊給她穿上鞋,邊抬眸輕聲問。
那雙桃花眼裡盛著萬千柔情,沈雲商不由得心尖一顫,下意識點頭。「嗯。」其實說嚇著倒也沒有,頂多只是害怕裴行昭不能及時找到她。「對了,你是怎麼找到我的?」
楓林的殉方陣是殘陣,她知道以裴行昭的本事能夠闖破,才敢孤注一擲地走進陷阱。
「楓林中有陣法,我破了陣,順著你們走過的痕跡找到的。」裴行昭似是突然想到什麼,為她穿鞋的動作一頓。
「怎麼了?」
裴行昭微微皺著眉,似是自言自語,又似是回答沈雲商的話。「但他們……怎麼會殉方陣?」
沈雲商眼睫一顫,面上掠過一絲驚詫。他怎麼知道殉方陣?
母親不是說過,她有可能是最後一代傳人嗎?
沈雲商壓下心尖的驚愕和疑惑,狀似隨意地問道:「殉方陣是什麼?」
裴行昭提起她另一隻繡花鞋,並沒有發現沈雲商那一瞬的不自然,只隨口答道:「殉方陣是玄嵩帝自創的陣法,曾在戰場上用此陣贏過不少次險戰。」
玄嵩帝?沈雲商微微皺起眉頭。
玄嵩帝她倒是知道,但了解得並不多,因為她出生時,玄嵩帝早就不在人世了,只是偶爾在茶樓聽人提起過,說玄嵩帝用兵如神,曾是南鄴的戰神,也是南鄴的定海神針。
若此陣是他自創的,那她……是他的傳人?!
「此陣只有玄嵩帝會嗎?」沈雲商極力按下心中的震撼,聲音卻仍舊微微發顫。
裴行昭想了想,搖頭。「不是。玄嵩帝在世時將此陣教給不少人,不過後來很多人都沒能掌握其精髓,逐漸的就失傳了。」
沈雲商心中難掩澎湃。所以這麼算起來,不管母親教她的殉方陣是從玄嵩帝哪一位弟子手中傳下來的,她都算是玄嵩帝的傳人。
「不過……」
「不過什麼?」沈雲商略急道。
裴行昭站起身,坐到她身側,道:「但我覺得,趙承北不應該會才是。」
沈雲商不解。「為何?」
裴行昭見她感興趣,便將自己知道的娓娓道來。「玄嵩帝是先帝的嫡兄,戰功赫赫,受南鄴百姓擁戴,在朝堂上亦是無人不服,他登基是所有人眾望所歸的;但是就在他登基不久後,卻不知因何突然禪位給他的胞弟,也就是先帝。
「民間對於此事有很多說法,有說是玄嵩帝功德圓滿,升天歸神位;有說是玄嵩帝遇世外高人指點,攜皇后與一雙子女隨其避世修行;也有說是玄嵩帝在戰場上受了重傷,無力再稱帝,遂攜皇后、兒女歸隱山林。」
沈雲商越聽,眉頭皺得越緊。
若是沒有前世那三年的經歷,她或許還會信一些,但現在,這些傳聞在她聽來都假得離譜。
裴行昭也和她有一樣的見解。「但我覺得這些都不是真的。皇位的爭奪往往血流成河、殘忍至極,我不大信玄嵩帝是自願禪位的,若這其中真有什麼不為人知的秘密,那麼玄嵩帝便不可能將殉方陣教給先帝,趙承北就更不應該會此陣。」
沈雲商沈思了片刻,眼神微閃,道:「殉方陣若真如此厲害,你怎麼能闖出來?」
裴行昭輕嗤了聲,道:「因為這是殘陣,若是完整的,妳怕是見不到我了。」
「那就說得通了。」沈雲商眼神微亮道:「有沒有可能,正因為玄嵩帝不願意教給先帝,所以,趙承北會的才是殘陣,而非完整的陣法。」
裴行昭與她的想法不謀而合,若是這樣,那就正好應證了母親對她的囑咐,不得將所學本事外露,否則會引來殺身之禍。
這麼說來,母親防的人正是如今的皇家,而這也是趙承北用殉方陣來試探她的理由。
若是如此……沈雲商渾身的血液似乎在頃刻間凝固;若是如此,趙承北已經懷疑上她是玄嵩帝的傳人了。
他想將她收為己用,所以才會不惜用崔九珩的婚事來困住她。
*欲知精采後續,敬請期待8/6上市的【文創風】1281《姑娘這回要使壞》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