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天氣越來越熱,絲綢生意卻反而有了些起色。
陸伊冉和江氏母女倆去鋪子時,見客人竟然比往日增加了許多,讓她們有些意外。
這晚,一家人坐在院中乘涼,陸佩顯從屋中拿出一個快要完工的小木馬,坐在廊廡下,做最後的打磨。
循哥兒一看,立即歡快地跑到陸佩顯身邊,嚷道:「外祖父!小木馬……我的小木馬!」
「對,是我們循哥兒的小木馬哦!」陸佩顯手上的動作沒停,一邊忙碌,一邊逗著自己的外孫。
江氏微微一笑。
陸伊冉和陸伊卓姊弟倆則驚得張大嘴巴,你看我、我瞅你。
循哥兒本來有個小木馬,在船上被壓壞了,回來拆開已是一堆廢木頭,讓循哥兒哭了許久。
陸伊冉去許多鋪子看過,都沒找到相似的。
碰巧,鄰家孫子有一個和循哥兒幾乎一模一樣的小木馬,循哥兒每回見了都要去搶,可那小娃比他大兩歲,自不會相讓,於是奶娘只好繞道走,不讓循哥兒與那小娃碰面。
後來一問才知,是那小娃娃的爺爺自己親手做的。
陸佩顯知道後,便自己畫出草圖,又去請教木匠,只要一有空就在書房裡搗鼓。
如今快完工了,才展示在家人面前。
循哥兒有了木馬,高興得連蹦帶跳,時不時地湊到陸佩顯跟前看一眼,目光緊緊鎖在木馬上。
「爹,您每日縣衙那麼繁忙,哪需要您親自動手?我本想找木匠的,娘卻攔著我。」話畢,陸伊冉看向江氏,見她神秘一笑,才後知後覺地發現自己娘親早知道此事了。
「人家孫子有爺爺親手做,我們循哥兒也有外祖父,如何就不能自己做了?剛好,循哥兒生辰快到了,就當是外祖父送的禮好不好?」陸佩顯寵溺地看向循哥兒,柔聲問道。
「好!」循哥兒答應後,格格地笑起來。
陸伊卓蹺著二郎腿坐在躺椅裡,又開始拈酸吃醋起來。「外孫就親手做木馬,只怕到了自己親孫子就是一個舊木馬了。」
陸伊冉笑嘻嘻地打趣道:「爹,卓兒又吃味了!要不,明日您也給您未來的孫子再做一個?」
「木馬沒有,木棍有一條。」江氏接過話,轉身從花壇裡撿起一根樹枝,作勢就要打,嚇得陸伊卓從躺椅上滾落下來。
循哥兒見狀,被逗得哈哈大笑,一院子丫鬟、下人們也跟著笑出了聲。
陸伊卓被氣走後,江氏又提起另一件事。
「老爺,你和公爹去尚京,最晚七月十五就得動身,循哥兒的生辰在十八,要不提前先幫他把生辰給過了?」
惟陽郡主的大婚在七月底,從青陽到尚京要十天左右的路程,時間上的確有些緊。
「此事妳看著安排吧。」家中內宅事向來都是江氏作主,陸佩顯通常也只是提提意見。
江氏想了想,說道:「那就定在七月初十這天吧!」
陸伊冉不想讓她娘操心,想也沒想就拒絕了。「娘,我看還是算了吧,他今年兩歲了,不必這麼隆重,要不我們一家人外出遊玩一天就好了。」
江氏抱過在院中跑來跑去的循哥兒,輕輕吻了吻他肉嘟嘟的臉蛋,應道:「去年你們在尚京,抓週時我們不能到場,妳爹在家長吁短嘆了半日,今年無論如何,都要給我們的孫兒熱鬧熱鬧!」
自從陸伊冉回來後,生意上她能分擔一些,江氏就沒那麼累了,內宅的事也相對輕鬆些,因此陸伊冉也就不再阻止了。
七月初九這日,陸伊冉從作坊出來後,買了些零嘴,帶著阿圓和雲喜要去看方嬤嬤。
明日是循哥兒過生辰,她也想請方嬤嬤一家到府上來。
方宅在城西,駕車一個時辰才到。
自從尚京回來後,她們就再也沒見過方嬤嬤,陸伊冉有些想她了。
到了方宅後,方嬤嬤把三人帶到她住的東屋,桌上有糕點和消暑湯,還有新鮮果子,恨不得把屋裡的東西全端出來。
陸伊冉忙拉著她,說道:「嬤嬤,妳快歇歇,有這些就好了。」
一到府上,陸伊冉就發現家裡冷冷清清的,不見家中的其他人,方嬤嬤也是一臉憔悴。
「嬤嬤,家中怎就妳一人?叔和大哥哥呢?」
方嬤嬤一愣,隨即回道:「他們出門了。」
陸伊冉放下手上方嬤嬤剛塞給她的果子,輕聲問道:「嬤嬤,妳家裡是不是出事了?」
「嬤嬤,妳快告訴姑娘,發生何事了?」阿圓知道方嬤嬤的性子,什麼事都忍著不願給主子添麻煩,在她們面前還能笑臉相迎。
方嬤嬤兩眼泛紅,愣了愣,只應了句。「沒啥事。」
幾人說話間,突然傳來一陣斷斷續續的哭聲,不細聽,還發現不了。
陸伊冉心中預感不妙,幾步出了東屋,走到院中,這時哭聲更加明顯了,是從西屋傳出來的。
「嬤嬤,快告訴我,究竟發生了什麼事?那屋住的是誰?」陸伊冉急了。明明就有事,方嬤嬤就是不願說,怕給自己添麻煩。
方嬤嬤低聲哽咽道:「我的好姑娘,您快別問了,你們家的恩情,老婆子我已經還不起了。那人您惹不起,老爺也惹不起,您尚京的事都還未解決好,我家的事您就別管了。」
突然,西屋的門吱呀一聲,從裡面打開,緩緩走出來一個身懷六甲的年輕婦人。她長相出眾,即便懷著身子,也不減損她的美貌。
「您是陸家的大姑娘嗎?求您救救我的相公吧!」
「孩子,快回屋去,別給姑娘添亂了!」
到了此時,方嬤嬤還不願說出實情,看得幾人揪心。
「娘,您讓大姑娘救救明海吧,我怕他……」
陸伊冉不願再聽她們爭執,開門見山問道:「大哥哥人在哪裡?究竟發生了何事?」
陸伊冉隨方嬤嬤進了西屋,看到榻上奄奄一息的人時,方嬤嬤才哭著把事情一五一十說了出來。
原來方嬤嬤這個媳婦,是她兒子從青樓裡贖出來的。
兩人從小就訂了親,結果女方家中遭了變故,被賣到青樓去,後來被青陽通判的兒子汪連覺看中,要贖她回去做妾室。
羅明海知道後四處籌錢,最後還是陸伊冉的母親為他籌齊的贖金,他才把人先一步贖出來。
這一年,他們一家人都躲著汪連覺,不料最後還是被汪連覺找上門來,讓人把羅明海打得半死,並嚴禁青陽的大夫給羅明海看病,想讓羅明海活活痛死。
方嬤嬤和她老伴走遍了附近幾家醫館,都無人敢給她兒子看病。
她老伴只好整天在山裡挖草藥,她便在家熬藥,照顧兒子和懷孕的兒媳婦。
陸伊冉在方嬤嬤講述時,就把青陽通判家的底細在腦中給翻了出來。
青陽通判汪樹是陳勁舟的連襟,在青陽可以說是一手遮天。
以前汪樹事事針對自己的父親,後來她嫁到謝家後,對方才有所收斂,只怕現在知道她回了青陽,與謝家再無關係後,更會肆無忌憚地為難她父親。
方嬤嬤也是知道他家的背景,所以才不敢貿然到陸家求助。
一時之間,陸伊冉還真沒了主意。如果把羅明海帶回陸宅,只怕會讓汪家逮住機會,對她父親不利;但讓她放任不管,看著方嬤嬤傷心欲絕,她也做不到。
方嬤嬤早已淚流滿面,說道:「姑娘,您回去吧,如果我兒命硬能捱過這一關,老婆子我還要回去伺候您;如果我兒熬不過去,老婆子我也只能隨他去了。」
韻娘哭腫了一雙眼,雲喜和阿圓也偷偷抹著淚。
陸伊冉也心疼自己的嬤嬤,紅了眼眶。
沈默半晌後,陸伊冉突然說道:「嬤嬤,我們去找慧空大師,他一定會救大哥哥。」
幾人都是神色一怔。
一家人慌了神,竟忘記了慧空大師,經陸伊冉這一提醒,臉上都露出了幾分歡喜。
慧空大師是眠竹寺的住持,經常下山為百姓們義診。
「好,姑娘提醒得對,找慧空大師去!」方嬤嬤黯淡無光的臉上,這才有了幾分欣喜。
車伕把人揹上馬車後,陸伊冉帶著方嬤嬤和阿圓,也緊隨在後上了馬車,只留雲喜在此照顧韻娘。
馬車一路疾馳,很快就到了慧空大師義診的大樹下,看診的隊伍排得老長。
他們還來不及下馬車,就被一群帶刀侍衛圍住了。
方嬤嬤剛撩開車簾,一名身材魁梧的侍衛就攔在馬車邊,惡言惡語道:「賊婆子,我們公子就知道你們要來找大師,所以讓我們攔在此處。妳想救妳的兒子,也得看我們公子答不答應!」
方嬤嬤哭訴道:「你們這樣欺辱我兒,還有沒有王法?」
「在青陽,我們老爺就是王法!」那壯漢囂張至極,攔在車門前。
「嬤嬤,別理他,我們去找大師。」
突然,一陣清脆悅耳的聲音響起,那壯漢聽得一愣。隨即便見一道婀娜身影出現在他面前,雖戴著紗帽,可一看身形便知是位貌美的小娘子。
趁那人愣神時,陸伊冉和阿圓忙下馬車,往大師的位置走去。
可還沒走出兩步,就被一群人圍在中間。
此時呼喊求救只是徒增麻煩,慧空大師根本幫不了她們,反而會連累大師。
陸伊冉心中著急,卻也無奈。
「小娘子,妳要去何處?我們公子說了,沒有他的允許,誰也不能給羅明海看病,大師也不行!」
「我看這閒事,妳還是少管的好。」
那群侍衛七嘴八舌,把陸伊冉攔在中間,不讓她們靠近慧空大師。
阿圓把陸伊冉護在身後,大聲罵道:「滾開,別靠近我們姑娘!」
阿圓的話徹底激怒了那群侍衛,他們直接掀掉陸伊冉的紗帽。
她的臉曝露在眾人面前,人群中瞬間發出陣陣驚訝聲。
陸伊冉徹底被惹怒,狠狠踩在離她最近的幾人腳上,而後拉著阿圓擠出人群,但還沒跑兩步就被人追上了。
方嬤嬤站在馬車前焦急地呼喊著。
車伕被幾人雙手反扣,根本無法反抗。
眼看就要落在這一群人手上,她的身後卻突然響起一片哀號聲。
陸伊冉轉身一看,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只見幾位黑衣人出手果斷,不費吹灰之力,就把一群惡人打倒在地。
剛剛那壯漢被一名黑衣人用腳牢牢踩在地上,他氣得大聲吼道:「你們是何人?報上名來!」
黑衣人懶得和他廢話,一掌劈暈了他。
趕走了通判家的那群惡奴後,所幸慧空大師醫術高明,他擠壓出羅明海肚中的瘀血,又讓他服下一碗湯藥,一個時辰過去後,羅明海才緩緩睜開了眼。
隨後慧空大師又為他開了幾日的藥方。
幾位黑衣人善後,為羅明海買了藥,還把方嬤嬤母子倆送回方宅。
但無論陸伊冉如何追問,是何人派他們來的,幾人就是守口如瓶,一個字都不願說。
*欲知精采後續,敬請期待9/3上市的【文創風】1289《今朝有錢今朝賺》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