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游刃有餘
這日,蘇棠正坐在黃花梨雕雲紋長桌前用午膳,忽聽白果進來道:「側妃,莊子上的孔莊頭來報,說是年前運過去的馬鈴薯前些時日已經按照您的吩咐種下了,最近長出許多嫩芽,想來向您回個好消息。」
蘇棠放下手中的紅木筷子,欣喜不已道:「賞他五十兩銀子,吩咐他好生照看著,若有問題,及時來報。」
聽完白果傳達蘇棠的吩咐,孔莊頭忙鞠躬哈腰應下,信誓旦旦道:「小的定會好生照料,保證一顆果子都不會少!」
等到孔莊頭離去,蘇棠已經用完飯食,與白芍一同去花園裡轉轉。
春日的午後陽光和煦、鳥語花香,蘇棠沿著湖邊慢慢走著,欣賞這令人心曠神怡的風景。清澈的湖水邊有一排隨風飄揚的垂柳,垂柳下是供人休憩的亭子,裡面擺放著幾個石凳。
蘇棠有些累了,便坐在石凳上歇腳,又拉著白芍一同坐下。
此處位於樹蔭遮蔽處,周圍花叢半掩,若不注意看,很難發現這裡有人。
兩人正安靜地享受春天的美景,就在此時,附近突然傳來交談聲。
一道有些耳熟的女聲咒罵道:「那該死的狐媚子,把王爺迷得神魂顛倒,也不知使了什麼不三不四的手段!」
「可不是嘛,自從她進府,王爺就像變了一個人一樣,對她百般偏寵,這可不是王爺素來的作風。」另一個聲音有些陌生的女子道。
「哼!花無百日紅,看她能囂張多久,我就不信王妃還容得下她!」
「就是,主子不必憂心,王妃早就看她不順眼了,她也只是一時迷惑了王爺,待王爺看清楚,定會對她棄之不顧的,屆時看她如何自處……」
兩道聲音逐漸遠去,白芍望著垂首靜靜坐著的蘇棠,小心觀察她的神色,又柔聲安慰道:「主子,您別理會那些人的話,她們都是瞎說的,是嫉妒您得到王爺的寵愛……」
「我無事,不遭人妒是庸才,只是有些感慨罷了。」
蘇棠的確是被那兩人擾了好心情,但這話也僅是不入耳罷了,沒什麼殺傷力。
回去的路上,白芍一直擔心地望著她,蘇棠倒被她這個表現給逗樂了。
「白芍,好丫頭,我真沒事,在後院聽到幾句閒言碎語是正常的,我不會放在心上。」
她已略微猜到那女子的身分了,心頭雖有些冷,卻也明白這種事無法避免。
後院只有一個男人,若想獲得寵愛,就只能拚命爭取,爭得到幾分的,自然好過些;若是爭不過,那便會產生嫉妒,人之常情罷了。
不過只要沒人主動對付她,她也懶得計較這些酸話,現在擺在她面前最重要的有兩件事,一是維繫雍王的寵愛,二是養娃。
孩子轉眼間就會長大,現在又是沒有手機的時代,她想留下孩子的影像也不行,只能憑著記憶與略顯稚嫩的繪畫手法留下一些圖畫珍藏。
這些圖畫生動活潑,記錄著許多清晝的第一次,第一次衝她笑、第一次去摸蕨類植物、第一次看花……
每每翻過這些圖畫,便令蘇棠心生感動,雍王偶然間看到了,也起了心思,回到前院之後便提筆畫下一幅蘇棠的畫像。
畫像上,一個嬌豔明媚的女子優雅地坐在庭院當中,為他彈曲、歌唱,用心地為他慶賀生日。
那日,他本難過憂愁,卻在她這裡獲得了溫暖與撫慰。
不知何時起,雍王案桌前的畫筐裡堆滿了她的畫像,這個習慣後來陪伴他多年。
天氣逐漸轉熱,前院書房內,季思廉從武威鎮匆忙趕來,正一頭汗水向雍王彙報武威鎮的建設進度。「城池已經加固好,派士兵日夜輪守,並在城內加強分區管理,設立巡護小隊,十人一組,管理武威鎮的秩序。」
季思廉一邊指著擺放在案桌上的武威鎮建設圖紙,一邊向雍王描述。「在下於武威鎮沿河區域建立東、西兩市,東市提供給雍州的商人,專供大慶的絲綢、瓷器、糧食等貨物交易;西市則提供給羌族、夷族、驪族等少數民族交易馬匹、肉乾、香料。驛站每隔十里設一處,每處都提供食宿、傳信、運輸,並沿路保護商隊的安危;居民區在這一塊……」
「季先生做得很好,這些時日辛苦你了!」聽完武威鎮的建設進度,秦靖川眼中透出一股讚賞,對一旁的陳恭升道:「讓廚房中午備一些新鮮菜色,待會兒本王要好生謝過季先生!」
陳恭升應下,連忙匆匆跑去西小院尋蘇棠,他對正哄著三公子的蘇棠殷勤道:「側妃,您素來最懂王爺的心思,又在吃食這方面別有一番見解,奴才便來尋您幫忙拿些主意。」
聽到雍王要新鮮菜色,蘇棠秒懂,她將孩子交給奶嬤嬤照看,叫來張媽吩咐道:「前段日子莊子裡送來的馬鈴薯還剩一些,做一道馬鈴薯燉肉,湯汁多一點,再備些粗麵條,待菜吃得差不多了,再煮麵條拌進去。
「再來,備幾道新鮮炒菜,像清炒茄絲、黃豆芽煨火腿、青梅燉排骨這些不會太膩的,再上幾道小菜,像筍脯、芝麻菜、醬黃瓜之類的也就夠了。」
蘇棠一一吩咐,不僅張媽聽得明白,陳恭升也面露欽佩,幸虧自己反應快,來找蘇側妃尋主意,這下王爺應該會滿意!
果然,這樣一桌菜送上去,不光是那能拌麵條的馬鈴薯燉肉獲得好評,就連張媽做的幾道小菜也頗受歡迎。
秦靖川指著馬鈴薯燉肉這道菜對季思廉道:「季先生可知這是何物?」
季思廉眼中閃過一道亮光,猜測道:「可是傳聞中的馬鈴薯?」
「正是。」
季思廉露出不敢置信的表情,試探著問道:「根據在下聽到的消息,馬鈴薯畝產有五百斤,不知是否為真?」
秦靖川難得笑得開懷,他點點頭道:「確實如此,這馬鈴薯真是神物,種到土裡就好,不需特地打理,畝產便可達五百斤,若是再用些肥料,產量怕是會更大。」
聞言,季思廉大喜,恭賀道:「有如此神物,又有炕床及暖棚,雍州百姓自此之後便可豐衣足食、不再受凍。恭喜王爺,福緣深厚,竟能有此機遇!」
秦靖川聽了,嘴角揚起一絲笑意,對季思廉道:「不過馬鈴薯還需要一、兩年留種栽種,尚不能大規模在雍州種植,六月就要與羌族進行交易,得提早準備。」
「是,根據我們與羌族的約定,第一次須提供七百五十石糧食、一百石新鮮蔬菜或乾燥過的菜,還有半石神仙湯的粉末。相對的,羌族要提供給我們五十匹馬與一對汗血寶馬。這些東西早有準備,定能按期交付。」
秦靖川思索了一會兒,又開口道:「如今沈妃與麗妃鬥得不可開交,前些日子父皇派人來傳旨,道今年雍州的軍餉增加三成,你說他這是何意?」
季思廉聽了,問道:「王爺安排人上京送年禮時,可有與往日不同之處?」
秦靖川原本心中就有幾分猜測,遂道:「我將製造炕床的方子遞上去,並寫了一封名為奏章、實為家書的信,言語與往日相較,頗為親近孺慕。」
季思廉聽了,望向半開的窗子──碧空如洗,他彷彿望見虛空那端有一條盤踞著不肯退讓的老龍,與兩條掙扎困守的幼龍之間展開廝殺;西北的方向,則有一條紫氣初升的潛龍,正盤旋半空,行雲施雨,降下無量功德。
他心中有了答案,輕笑著道:「王爺不必擔憂,這是好事,而非壞事,『遠香近臭』的道理到哪裡都通用。」
說著,季思廉指著京城的方向道:「您遠居西北一隅,不涉及朝堂爭鬥,在皇宮那位的眼裡,您是擁護他的兒子、純臣,對這樣一個不貪戀皇位的好兒子,豈不是要獎賞一番,才算成就了這一段『父慈子孝』的佳話?」
透過季思廉解惑,秦靖川心中漸漸清晰起來,他端起一旁擺放的白瓷汝窯酒瓶為季思廉滿上一杯酒,誠懇道:「多虧季先生相助,這些年本王方能在雍州走出一條安穩之路。」
「不敢,王爺乃人中之龍,在下不過是眼光好,看得比別人清楚一點罷了!」
兩人已是許久未見,談興頗佳,喝到半醉才肯散去。
雍王吩咐陳恭升領著季思廉去廂房休息,自己則返回書房又提筆寫了幾個大字,平復胸口湧出的種種複雜情緒之後,才去休息。
隨著時光悄悄流逝,後花園的石榴樹默默開出火紅的花朵,陶然亭周圍的蓮花也羞答答地綻放了,荷葉碧連天、迎風送幽香。
西小院的架子上陸續結出葡萄果實,眼下還相當青澀,雖不能入口,卻隱隱有了香氣。三公子「天真」可喜歡了,經常望著葡萄架上的那些青果子,眼睛圓溜溜地轉,明顯吸引了他的注意力。
這日,剛用過早膳,奶嬤嬤便耐不住三公子的纏勁,將他帶到葡萄架下賞葡萄。
三公子是個活潑的娃,趴在鋪好的軟墊上就翻滾起來,時不時想將小腳丫塞進自己的嘴巴裡,奶嬤嬤與白芷在一旁連忙勸阻,試圖挽救他的小腳丫。
蘇棠還在正房靜靜地睡著。昨日雍王過來鬧了她大半夜,今早她沒能早些起身,還向雍王妃那裡告了假。
如今,在雍王府裡,蘇棠可說是一枝獨秀。
自從有了大公子以後,雍王妃就專心照料他,聽說前一陣子大公子不小心受了風寒,喝了好一段時間的苦藥,雍王妃連著數日都沒休息,一直守在大公子床邊,憔悴得不行。待大公子好了,她自己也病了一場,近些日子方好。
李貴妾那裡有了兩個孩子,其中一個三天兩頭生病、喝藥,不是已經請了太醫,就是在請太醫的路上。
幸而長樂漸漸地長大,雍王已經請了教養嬤嬤教她女子要學的規矩、禮儀、針線……所以李貴妾相對扛得住,身體沒垮掉。
雍王根本沒去宋侍妾那裡,而王侍妾自從被關進「靜心院」後就沒了聲響,在雍王有心想處罰她的情況下,狀況自然好不到哪裡去。
看了一圈下來,蘇棠確實獨占鰲頭。
待蘇棠從床上慵懶地爬起身來,再漫不經心地打扮一番,閒著沒事用炭筆為自己描了幾筆眼線後,整個人瞬間多了幾分嫵媚的氣質。
白芍在一旁目不轉睛地看著,讚嘆道:「側妃,您這樣畫也太好看了,看起來與往日格外不同!」
「我也覺得,怎麼會有這麼好看的小仙女,哈哈哈哈……」蘇棠攬鏡自照,明媚地笑道。
待一切收拾妥當之後,蘇棠才在紫檀雕蕉葉紋圓桌前坐下來,悠閒地享用早膳。
桌上擺了幾個盤碟,有一盤是切開的鹹鴨蛋,見狀,蘇棠恍惚道:「時間過得好快,竟然快到端午節了……」
白芍也跟著感慨。「是啊,側妃,去年這時您剛懷上三公子沒多久呢,轉眼三公子都要五個月大了,等到他能跑的時候,只怕這院子拘不住他呢!」
聽白芍這麼說,蘇棠「噗哧」一笑,她對兒子的性子十分了解,道:「是啊,天真實在是活潑得很,我看他那模樣,像是恨不得天天都在外面蹓躂,竟也不嫌熱!」
白芍笑著說:「我們三公子開朗活潑,也不鬧人,招人喜歡得緊。」
蘇棠點了點頭道:「確實挺好的,大清早隔著窗戶就聽到他的笑聲,在院子裡也不知道玩什麼,這般開心。」
白芍道:「或許是又盯著葡萄看了,前幾天可巧了,有一粒青葡萄掉在地上,被三公子眼尖看到了,爬著就去撿,想要往嘴裡塞,可把奴婢們給嚇了一大跳。幸好柳嬤嬤也在,趕緊把他手裡的葡萄給哄過來。」
*欲知精采後續,敬請期待10/8上市的【文創風】1299《小妾升職記》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