殘酷世界中的「希望」何在?
我們家有4個孩子,總是吵吵鬧鬧,一直以來,我都是過著宛如動物園般混亂的生活。最小的還在唸國中,大兒子即將升高中,第二個女兒已是大學生,而大女兒竟然已經快大學畢業了。唉,我的孩子們終於也將一個接著一個離巢!一想到這個,就覺得好空虛、好寂寞……。
以往光是有哪個小孩因為校外教學之類的活動不在,我就會突然覺得家裡變得很冷清,讓人受不了!更早以前到底是怎麼生活的?我已經記不得。在不久的將來,當孩子們全都離家,只有我和妻子兩人待在寧靜的家中,這日子是要怎麼過啊?那是個我完全無法想像的世界。
但……就和曾經的自己一樣,孩子離開父母展開旅程的那天必定會到來。孩子們是為了在自己的世界裡翱翔而出生,不確實離巢就糟了。這道理我當然懂……。
幾年前的一個週末下午。
「已經2年過去了。妳的大學生活只剩2年囉。大學畢業後妳打算做什麼?」
我對著在客廳滑手機的大女兒說道。
「欸?嗯……」
這問題一問出口,客廳的氣氛就明顯有了改變。
「我問的可不是找工作、唸研究所這些眼前的事。我想問的是,妳將來想做什麼樣的工作?」
「嗯……」
緩緩放下手機,把臉轉向我的女兒,只是一臉不知所措,什麼話都沒說。
平常和這大女兒講話,我們倆總是能迅速地一來一往,聊得十分開心。可是每次談到這話題,女兒就必定如石頭般不發一語。我覺得這時我絕不能自己接著講下去,於是便繼續忍耐著。
經過一段很長的沉默之後,女兒才緩緩地低聲開口。
「我也不知道我想做什麼……」她說。
好不容易贏了沉默忍耐大賽,愛女心切老爸的低落耐性卻早已逼近臨界點。
「那,妳覺得怎樣才能知道自己想做什麼呢?」
「嗯………」
我可以看出女兒的表情越來越僵硬。
「那個,我也不知道……」
唉呀,再這樣下去不行,又會陷入同樣的模式!明明就知道會這樣,為什麼還要踩她的地雷呢!?
「那,妳有沒有試著找誰談過?」
「…………」
「這麼重要的事,心裡沒個底還放著不管,這是最糟糕的,妳知道吧?不知道就要採取不知道時該有的行動。妳有做過任何努力嗎?」
「…………」
「持續一百年昨天和今天毫無差異的日子,這樣是解決不了問題的,妳知道吧?妳覺得該怎麼辦好呢?」
「…………………………」
就在越說越激動的我正打算繼續說下去時,女兒的眼神突然變得有些悲傷。
「這道理我知道啊,但就是不知道自己想做什麼嘛……」
說完,女兒便離開了客廳。
唉,果然又是這樣的結局……。與沉默的戰爭永遠使人處於劣勢。
只要遇到孩子的事,我總是不知不覺地就變得很激動。越是關心,就越容易變得像在吵架一樣。想告訴孩子的事情像山一樣多,卻老是無法讓她好好聽進去。身為父親,能夠為她做的變得越來越有限……
但就在這時候,傻老爸我動起了腦筋。真的沒有什麼我能做的了嗎?
女兒確實很煩惱,而我想我知道該如何讓她本人自行解開那個煩惱──那就是將我的「觀點(本人所能認知的世界)」系統化,以簡單易懂的文字寫出來。寫成文章的話,說的人和聽的人應該都能夠冷靜下來才對。
雖然每個人都必須自己找出屬於自己的答案,不過,先具備在思考自己的未來及工作時該有的「概念(架構)」,肯定是比較好的。
簡言之,我就是打算寫一本能在孩子們困惑於職涯判斷時有所助益的「祕笈」。
從那時起,我便在工作的空檔、有靈感的晚上等時候,一點一滴地寫下來。轉眼間,持續寫了超過1年的這「祕笈」, 已累積出相當分量。
某天,一位經常照顧我的編輯來我們辦公室拜訪。他原是來催促我的新書進度,而我還在努力研究下一本著作的構想,心中尚未理出頭緒,其實是根本一個字都沒寫。
「您該不會還沒開始動筆吧?」
他懷疑地看著我的眼睛。
「那個……進度不如預期。真抱歉……不過,我倒是寫了這些……」
在迫不得已之下,我搬出了我的「祕笈」。
「這些是為了孩子們寫的東西,內容不太一樣就是了。」
「什麼嘛,明明就有在寫啊,請讓我拜讀一下。」
「可是,這是私領域的東西……」
一向我行我素的他把本子搶了過去,然後笑嘻嘻地讀了起來。讀著讀著,他的眼神變得越來越認真,彷彿忘了眨眼的靜態圖般,眼睛一直盯著手稿。他默默讀著我的手稿,會議室裡變得一片靜悄悄。我在一旁無事可做,於是便先行離開。
過一會兒回到會議室,眼前的情況令我大吃一驚。平日不太顯露自身情緒的他,竟眼眶泛紅。
「很棒吔!這個……會讓人越讀越投入,到後半真的感動到不行。」他讚嘆道。
在讀完的手稿上,他留下了感動的淚痕。
「只做為森岡家的傳家寶實在太浪費了,這應該要公諸於世!不只是森岡先生的孩子們,這肯定能成為面臨求職的年輕世代。喔!不,是對所有煩惱於職涯發展的人都很有用的必備書籍!」
說來,「Career」這個字本來就很難翻譯(在本書中譯為「職涯」)。翻成「出人頭地」好像怪怪的,翻成「工作經歷」的話,對於以一生奉獻於單一公司為美德的人來說,又變得難以理解。過去我就曾因「別和公司結婚,要和職能結婚!」這一主張,而在各大媒體上獲得迴響(批判?)。
對職涯的看法,人人不同,無論如何都容易引起反感。所以要明確地寫出「我相信這個!」需要相當的勇氣。更何況本書的手稿是以森岡家內部使用為前提所寫,裡頭可是聚集了一大堆血淋淋的真心話啊。「人生而不平等」之類的論點,就這樣直接公諸於世真的好嗎?我很猶豫。
但最後,我們還是決定就走這樣血淋淋的路線。從第1章到第6章為止的內容,都來自我長期累積的手稿,原原本本,直截了當。其中只有第一人稱(本來是爸爸)及第二人稱(本來是女兒的名字)的稱呼部分做了修改,並將結構編輯得易於閱讀以利出版,其他基本上幾乎是一刀未剪。因此,雖然某些部分會出現很強烈的表達方式,也會有外人難以理解的具代溝的比喻(像是《北斗神拳》的「死兆星」之類)和例子,但為了盡可能著重寫實性,我們仍決定讓大部分內容都保留原貌。
因為我覺得,一旦將我的職涯理論調整、修飾得太過「客氣」,傳達力就會減弱。畢竟不是以學者身分,也不是以名嘴或行銷專家身分,我是以父親的身分寫下這些手稿。
做為一名生存於企業最前線、實務經驗豐富的商界人士,我將自己獨特的觀點,用父親希望孩子成功的執著寫出來。我決定要相信,那樣的血淋淋正是本書最稀有的「特色」。因此,我預期這本書必定會引發讀者們前所未有的好惡分明。而我衷心盼望本書獨特的「寫實性」能為更多讀者帶來良性刺激。
不過,在此手稿的書寫上,我也保留了與以往著作相同的一致之處。那就是盡可能著重「本質性」。看清現實並做出正確的選擇,人才得以接近目的。因此,重點就在於要釐清造就各種現實狀況的「結構」。在職涯方面亦是如此,這點我有很深刻的體會。為了在社會上取得成功,就必須做好準備並正視「結構」,從大方向確實掌握其本質才行。
在職涯的世界裡,也同樣充滿了因「結構」而產生的「殘酷現實」。這世界源自對造物者而言極為單純的「平等精神」,但所產生的偏差對每個人來說卻極為「不平等」。造物者的真面目就是「機率」,儘管非常公平地以「隨機」方式分配事物,但結果卻有了「偏差」。所以,造物者擲骰子的結果,有人享受三、四種幸運,也有人背負著三、四種不幸。這就是這世界的殘酷現實。
面對這樣的「殘酷世界」,自己該如何生存?所謂的職涯,正是每個人對此問題的答案。本書所論述的,無非是「如何更充分瞭解、更充分發揮取決於造物者骰子的『與生俱來的條件』,以達成各自的目的?」為了讓我的孩子們理解,掌握自身「特質」、找出能將特質發揮為優勢的「脈絡」,還有徹底發展「優勢」等為何重要,而進行具體、詳盡的解說。
造物者的「隨機」結果,造就了眼睛看不到的內在「差異」 更甚於外在的人類。自己的獨特先天特質,加上培育了自己的特有後天環境,這些組合創造出世上獨一無二的「自己」。再怎麼呼天搶地,也無法明顯改變這些特質。既然如此,那就接受過去已經擲出的骰子,向前看。別再跟別人比較然後在那兒自卑自憐了。能夠改變的只有未來!
那麼,希望在哪裡?最大的希望就在於「即使如此,你仍有選擇」。不論與生俱來的特質為何,也不論人生的目的、通往目的之路徑為何,其實只有自己掌握了可控制自己人生的「選項」。而我誠摯地希望,能有更多人意識到這件事。
比起50年前、20年前,現在的社會有更多樣化的各種生存方式可選。清一色只有母國企業可選的時代、幾乎沒有轉職市場的時代、甚至還曾有過女性連一般非專業職都無法選擇的時代。即使是和我這個世代的人相比,現在的人顯然也有更多選擇。除了職能外,業務類型、工作型態,還有創業等,工作方式的選項今後想必只會更加多元。
我知道其實對大多數人來說,不用做選擇反而比較輕鬆,感覺比較好。但在這全球相連的時代,已不再容許這種狀態的存在。而多樣化的選擇也無可避免地會導致更進一步的多樣化。因此,「有選擇的人」才能夠加速前往更有利於發展職涯的時代。
我們是否過著有如「水母」般的人生?世界的浪潮很快就會吞噬被動地活著的大多數人。若不好好守住自己,不論是誰,都會立刻被影響、被世界的潮流給沖走。有些人就算自以為在處理每個課題時都很拼命,但實際上只是在隨波逐流。由於沒有明確的意志,所以無法在潮流之中自由游動。若經過了10年、15年,看見過去認識的人變成能在潮流之中敏捷移動的魚,你還能夠滿足於自己的水母人生嗎?
我們是否太倚賴「手扶梯」了?只要眼前有手扶梯,就不知不覺地想站上去,因為感覺比爬樓梯輕鬆得多。可是手扶梯這種東西一旦站上去,就只能沿著固定的軌道到達終點,無法自由移動。前方擠滿了大叔們的背影,排成一直線。後頭則有後輩們以怨恨的眼神看著你。被夾在中間成了三明治,動彈不得,也不覺得自己有辦法下得來。本來真的不喜歡就該離開,但多數人卻都沒做出這種選擇,就一直留在手扶梯上。儘管這樣的手扶梯其實常常無法讓人搭乘至終點,但除非是被「叫下來」,很多人仍不會選擇自己主動下來。
明明「已經做了選擇」,現在也還「能夠選擇」,可是很多人就是不願選擇。這原因就在於,上帝只給了人「選擇的骰子」,但人們卻沒意識到。畢竟人無法選擇不在腦袋裡的選項。
不過,如果你選了自己喜歡的,那麼興奮、期待、讓人陶醉的成就感,以及令人想大叫的激動情緒便會一次又一次地包圍著你!那種亢奮與感動正是所謂的「工作價值」,人不就是為了嚐到那種滋味才誕生在這世上?我是這麼想的。正因為是貢獻了人生最充實的幾十年的職涯,反正都要工作了,難道不會想選擇「有價值」的路嗎?認同這想法的人,就該選擇這樣的路!還沒這麼選的人,就再重選一次!如果第1間公司失敗了,那就再選第2間!本書就是為此而生的指南。
真心希望有更多人閱讀本書,以確認一直都在手中的那「選擇的骰子」的觸感。我想讓孩子理解的,想告訴各位的,就是這個。
這世界很殘酷,但你確實還是能夠自己做選擇!
這一切都是為了讓你找到屬於自己的路。
但願本書能夠助你一臂之力。
森岡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