具備經商天賦
勤勞工作、誠懇待人是邁向成功的唯一途徑。這與沒有嘗過辛苦,而獲得成功的滋味迥然不同。不下工夫卻能成功,根本是不可能的事情。——松下幸之助
身居沒落的家境
一八九四年十一月,日本正值風雪瀰漫的嚴冬。和歌山縣海草郡的和任村一連下了幾天的大雪,座落在村子中的一間木屋此時顯得特別安靜。
十一月二十七日這一天,幾個產婆在這間木屋房前屋後忙碌著,進進出出,隨著一聲期盼已久的啼哭聲,一個小生命誕生了。這是松下家的第八個孩子,雖然生來瘦小,但是啼哭聲非常響亮。
正楠看了看剛出生的孩子,輕聲說:「就叫他幸之助吧!」
松下這個姓,源於他家祖屋旁的一棵松樹。這棵松樹有著八百年的歷史,枝繁葉茂。
據說此樹有兩個奇特的地方:一是樹的一側向大海的方向傾斜,並長得十分茂盛,另一側則光禿禿的;二是每年過往的仙鶴都會在這棵樹上停留,即使周邊有別的松樹也一樣,年年如此。
這些現象引起了海草郡人的注意和敬畏,稱它為護佑一方的「千旦之木」。
松下幸之助出生時,他的家世已經沒落,成為默默無聞的農民家庭,不過他家祖上確實是名門望族,從收藏在佛桌抽屜裡的家譜上看,上面連續記載著從十八世紀以來四十多位族人的名字。
除了雙親,幸之助頭上還有兩個哥哥五個姐姐。在他出生的這個村子裡,松下家算是個小地主。
幸之助的父親叫松下正楠,曾擔任自治村會委員的職務。幸之助的大哥當時在和歌山市唯一的中學唸書,這是一件體面的事。
因為是老么,幸之助是家裡最得寵的孩子。在他小的時候,常由奶奶背著到河邊捉小魚、小蝦,奶奶哄著他玩遊戲。到了黃昏,奶奶唱搖籃曲哄他睡覺。
整體而言,松下幸之助的幼年時代可以說過得平凡而幸福。
幸之助出生時,正楠年輕力壯,擔任自治村會委員。他頗有才能,也有一定的創新意識。他很少從事耕作。在平常的時間裡,他多半主持村議會或參與村公所的事務。
後來,甲午戰爭結束了,日本漸漸成為國際舞台上的重要角色,經濟開始活躍,開辦企業的熱潮也影響到和歌山縣。
正楠雖然是農夫,可他同時也是個小地主,他輕視農事,平常不大忙農務。但他也有進取向上的精神,一心想闖出一番新事業,所以懷著這種心情,到交易所從事放空(short)買賣。
結果非常不幸,正楠很快就把祖先留下來的土地和房子都賠光了。一家老小不得不離開故鄉,搬到和歌山市,變賣剩下的家產,並把它當作資本。
在朋友的大力幫助下,松下一家好不容易才在和歌山市鬧區和本町一段開了一家木屐店。
由於家中經濟每況愈下,幸之助的大哥只得休學回來當店員,幫父親做生意,以此來節約家庭開銷,也能幫家裡賺一些錢。
當時,幸之助才剛滿四歲,對家庭變故沒太多感受,也談不上關心,他依舊每天在母親膝下玩遊戲。
在那個特殊的年代,社會風氣不甚良好,人心也因此不太穩定,松下幸之助記得當時市場上流通著很多偽造的銀幣。每次收到客人給的銀幣時,他的父母都要將銀幣敲響,聽聽它的聲音,看看是不是真的。
松下一家本想仰賴木屐店為生,但是木屐店並沒有維持很久,大約兩年多就關門了。一家人的生活一天比一天困難。
正楠為了維持家庭生計,每天都得勞碌奔波。松下幸之助到晚年仍清楚地記得父親當時辛苦的模樣。
在幸之助入小學的那一年,他的大哥經人介紹,到剛剛創立不久的和歌山紡織工廠當事務員。
但是福無雙至,禍不單行。有一天,大哥感冒病倒了,回家養病,過了三個多月就去世了。緊接著在同一年,二哥和大姐也相繼染病去世。他們都患了流感之類的傳染病。
松下一家的生活本來就相當窮困,這些不幸更是雪上加霜,父母的精神狀態和經濟狀況都受到了沉重的打擊。在那樣的境遇下,幸之助的母親更加疼愛他。
身為一家之主,正楠承擔了家庭生活的重擔,為了維持一家人的生計,他焦急地嘗試做各式各樣的工作,不再計較工作能不能為他帶來榮耀。而此時的幸之助仍是個無憂無慮的孩子,一直過著天真的小學生生活。
一九〇二年,幸之助正在讀二年級,大概是因為正楠對未來有了新的指望,隻身前往大阪,在創立不久的私立大阪盲啞學校找到了一份工作,開始在那裡照顧盲啞學生,並處理行政事務。
從那以後,幸之助和母親、姐姐就依靠父親每月寄來的少許生活費,過著清苦而平淡的生活。幸之助繼續在學校讀書,一直讀到了四年級。
幸之助是一個非常討人喜歡的學生,他和一位老師的關係非常要好,他常到那位老師家玩耍。老師家相當寬敞,常常有橘子或其他一些自己種的水果可吃。這裡是幸之助和其他小孩子最喜歡玩樂的地方。
松下幸之助從小就富有同情心。
有一次,他看到班上有個叫龜太郎的男生在欺負其他同學。龜太郎的父親是地痞流氓,龜太郎也經常欺負同學。他威脅一個同學代替他當值日生,幫他掃地拖地。同學不同意,龜太郎掄起拳頭就要揍他。這時,幸之助挺身而出,仗義執言。龜太郎霎時被他正氣凜然的模樣震懾住了。
從那以後,龜太郎收斂了許多。幸之助在同學心中的形象很好,受到很多同學的擁護。
輟學外出謀生
幸之助的家人一直過著平淡的生活。
直至一九〇二年十一月中旬,也就是幸之助四年級的秋天,正楠寫信對家人說:
幸之助已經讀四年級,還有兩年就畢業了。正巧我有一個姓宮田的朋友,他在大阪的八幡筋開一家火盆店,正需要學徒。這是一個很難得的機會,趕快叫幸之助過來。
九歲那年的秋天,幸之助向商都大阪出發了。幸之助一路上看著窗外的景色,做著平凡的幻想。
大阪到了,正楠已在車站等著,幸之助從來沒有這麼高興過。當時的車站沒有豪華的建築物,只不過像現在小都市的普通車站罷了,但足以令他覺得新鮮。
就這樣,幸之助從火盆店開始他的學徒生涯。這家火盆店是自製自銷的店鋪,幸之助和其他員工都稱呼店長為老大。老大和兩三個職員負責製作貨物,擺在店面銷售,有時也到客戶家銷售。
幸之助的名分是學徒兼小孩保姆。
由於他在家過慣了苦日子,所以對幫大人打雜並不感到辛苦,可是心裡寂寞難耐。晚上打烊就寢後,幸之助十分思念母親,哭個不停。最初的四五天都是如此,待久了以後,偶爾想起來還是會哭。
在火盆店裡的工作,除了照顧小孩之外,幸之助有空就要擦亮火盆。上等貨和下等貨擦亮的方法不同。先用砂紙擦,然後用木賊擦。木賊是一種草,光是用木賊擦好火盆,就得花上一天工夫。幸之助原本柔細的雙手很快就破皮了,也紅腫起來。
一個月下來,每次早上使用抹布時,水就會浸入皮膚乾裂處,很痛。
身為一個學徒,薪水是初一和十五各發一次,每次五分錢,幸之助在家裡從來沒有領過那麼大筆的錢,所以非常高興。可是有一回,他犯了一次過失,用掉了一分錢。
當時有一種鐵陀螺,在大都市裡很少見到,可以甩在盆子裡打轉,是當時流行的一種遊戲,幸之助很喜歡玩。那一天他背著老大的小孩,跟鄰居孩子玩鐵陀螺。
為了把鐵陀螺甩入盆裡,他一時用力過猛,竟把背上的嬰兒甩翻下去,他眼明手快地抓住嬰兒的腳,嬰兒的頭卻重重跌在地上。他那時才九歲,個子太矮了,嬰兒頭上立刻腫起一個包,「哇哇」地哭起來,聲音很響,身體又呈現「倒頭蔥」,周圍的孩子都嚇壞了。
幸之助嚇得臉色發白,趕緊丟下鐵陀螺,抱著孩子哄啊哄,可是嬰兒怎麼也不肯停止哭泣。他想,就這樣抱回去一定會被罵死。
幸之助不敢回去,嬰兒又哭個不停,真讓他手足無措,這時,他靈機一動,下意識地跑進糕餅店買了一個饅頭給孩子吃。
說也奇怪,孩子一看到饅頭就不哭了,他一邊抽噎一邊吃起來,幸之助這才鬆了一口氣。
那是一家高級地區的高級店鋪,饅頭的價格是每個一分錢,這可是幸之助三天份的薪水。
回家以後,他把這事情老老實實地交代出來,很意外地沒挨罵。不但沒挨罵,大家還笑著說:「你這小鬼,花錢不手軟啊!」
這樣的學徒生活持續至次年二月。
二月時,老闆認為,與其自產自銷,不如專職一項,便關閉店鋪,遷往別處發展。臨走前,他介紹幸之助去五代先生那裡當學徒。
從二月起,幸之助到腳踏車店當學徒。在當時,腳踏車還是奢侈品。
既然要當腳踏車店學徒,就得先學會騎腳踏車。幸之助從第一天當學徒起便開始學。
但他還是個十歲的孩子,個子矮小,要正規騎是不可能的。那時也還沒有專為小孩設計的腳踏車,幸之助不得不用大人的腳踏車來練習。
小孩子想要騎車,因為腿不夠長,必須使勁伸腳踩在踏板上,以彎腰半蹲的姿勢騎,動作實在很違反人體工學,別人看上去也很不美觀。再說,長時間維持半蹲的姿勢也算是高難度動作。
另外,馬路上人來車往,實在沒有足夠的空間讓幸之助練車,幸之助只好跑到巷子裡。他每天晚上勤加練習,一個星期之後,終於學會騎腳踏車。雖然騎得歪歪斜斜,但這已經讓他高興得不得了。
當時,腳踏車在一般人眼裡是稀有物品,價格高昂,價位根本就不是為平民百姓設計的。
那時,大部分的腳踏車都是美國貨和英國貨。
一九〇四年日本橋三越百貨興建完成時,年輕的店員騎上腳踏車滿街兜風送貨,瀟灑的姿態曾經轟動一時。
後來,腳踏車才變得和木屐一樣普通,到處都可以看到,不但有清一色的國產品牌,甚至還向國外輸出,這是小時候的幸之助做夢也想不到的。
幸之助在腳踏車店當學徒的工作並不單調,早晚打掃房間、擦桌椅、整理陳列的商品,這些事每天至少要做一次,然後是見習修理腳踏車,或當助手。
幸之助認為修理腳踏車的工作有一點像小鐵匠,店裡也有車床和其他設備,所以他也學會了使用這些機器。他從小就喜歡鐵匠類的工作。做起來不但不覺得討厭,反而感到有趣,因此,他每天都過得很愉快。
當時轉動車床並不用電,要仰賴工人用手轉,這對年幼的幸之助來說頗為吃力。最初一二十分鐘,他還可以勉強支撐,到了三四十分鐘,他手就痠了,沒力氣再轉,怎麼也撐不住了。
這時前輩工人就會用小鐵槌敲一下他的頭,乍聽起來好像很暴力,可是當時的工人就是這樣。
當學徒都得經過這樣一番「千錘百煉」,才能出人頭地,不服氣都不行。如果有人提出抗議,還會因此惹上麻煩。幸之助認為這樣的做法雖然不合理,但這也是師徒之間溝通的一種方法。
幸之助一邊當鐵匠學徒,一邊當跑腿快遞,有時送東西到客戶家,有時也到老闆親戚家辦事。這時候,老闆娘會親切仔細地教他如何說話,如何向對方道謝才不失禮。
光陰似箭,一年的時間做夢似的過去了。
店裡的生意越來越興隆,店員也增加到四五個人。幸之助雖然個子矮小,卻已經躋身老店員之列了,他可以向新進店員耍耍威風了。這時候,腳踏車競賽開始興盛。老闆為了促銷腳踏車,一方面培養選手,一方面組織後援團體到各地舉行競賽。
當時的大阪新報社也為競賽出了不少力。老闆家的「五代商會」,自從有了自己的品牌後,常有選手到店裡光顧,因此,幸之助也想當一名腳踏車選手。
他每天早上四點就起床去競賽場,騎著比賽用的腳踏車練習。集合在場上的選手,每天上午都有三四十人以上,所以後來就有人在競賽場旁邊開了一家小茶店。
幸之助雖然每天早上勤奮練習,可是他的進步非常有限,大概是沒有這方面的天賦吧!不過,他去各地參加競賽,也有好幾次得過第一。
有一回,到淡路板屋的大會比賽,結果他又得了第一,觀眾誇獎他說:「這個小鬼好厲害啊!」
還有一次,當他快接近終點時,自己的前輪撞到前面選手的後輪,幸之助的車子翻倒,他不省人事。那次他折斷了左鎖骨,到伊吹堂接骨醫院治了一個半月才好。
為此,老闆叫他不要再參加競賽,就連幸之助自己也有幾分後怕。自那以後,他就不再練習,也不再參加比賽了。腳踏車競賽也在流行一陣子之後,就開始沒落了。
幸之助一邊過著學徒生活,一邊也學習做生意。正楠一直在心裡期望他有朝一日能出人頭地。
幸之助小時候腸胃不太好,又有尿床的毛病,常常尿在褲子裡。類似的事發生過好幾次,每次他都跑去尋求父親的協助。正楠總是口頭禪似的說:「你快要發跡啦!大人物都是從小學徒做起,經過千辛萬苦才成功的。不要灰心,要堅持啊!」
正楠對於賠光祖先財產的事耿耿於懷,加上前兩個兒子過世得早,於是把所有希望都寄託在幸之助身上。
有一回,發生了這樣的事情:在幸之助十一歲那年,由於他和父親都住在大阪,留在和歌山的母親便搬到大阪來住。他的姐姐讀過一些書,於是在大阪郵局擔任會計人員,一家人在大阪團聚。
那時局裡正好在招募新員工,姐姐和母親商量,讓幸之助去應徵。商量之後,母親要幸之助好好利用這個在郵局上班的機會,晚上到附近的學校讀書。幸之助也很高興地答應了母親。
每天在母親和姐姐的身邊上班,晚上還可以去上學,這當然比學徒自由多了。於是幸之助請求母親幫他換工作。
母親說:「我去問問你爸爸,如果他同意,我就同意。」
誰知父親卻回答:「你媽媽要你去郵局上班,晚上去讀夜校,我不贊成。我希望你繼續當學徒,將來出來做生意,我認為這是你最好的路。不要改變志向,繼續當學徒吧!我知道現在有好多人連一封信也不會寫,但他們都在做大生意,手下僱用了很多人。只要能把生意做成功,就能僱用有學問的人,所以絕對不要只當一個普通職員!」
雖然幸之助想當一名小職員,一邊工作,一邊學習,但由於父親不同意,幸之助也只好放棄了。
沒有學問並沒有成為松下幸之助的遺憾。
沒有上學,反而使他提早領悟其他方面的道理,才有後來的成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