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妳在畫什麼?」雖然才畫出幾個小鬼,但氣氛已足夠讓人發寒,彷彿陷入畫中世界,陰森詭譎。
「這是覺明寺要的醒世圖,為了警戒世人而要我畫的。」柳畫娘放鬆情緒,對男人的警戒,已沒初時那麼緊繃。
「真要能警戒,世上沒有惡人了。」
「墮落的靈魂能救便救,這畫若能喚醒良知,也不失為功德一件。」
「光畫就可以拯救靈魂嗎?既沒有閻羅判官,也沒有牛頭馬面出來將為惡之人抓入地獄,也是徒勞而已。」
柳畫娘胸口湧起不悅:「你是對畫,還是對人性有意見?」
「我只是說出我的看法而已。」
「憑個人的力量的確是不能改變世道,但是只要有一個人能因而懸岸勒馬、回頭是岸,也很圓滿。」
「不怕白費功?」
「總是做了才知道!」
柳畫娘嫌惡起來,她還沒有時間跟他算鍾馗的帳,他倒是得寸進尺了?
「你知不知道你已經打擾到我作畫了?」
見她如此,仇端平識相地道:
「既然如此,我不打擾便是。」說著便到一旁的椅子上坐著,取出隨身攜帶的書籍閱讀。
縱然對方沒有打擾,但突然有人在旁邊作陪,她還真不太適應,就算仇端平移動身子時極輕極緩,她還是不能專心。雖然對方沒有開口,但柳畫娘總想:他會不會說什麼話?
「可以請你離開嗎?」她下了逐客令。
「我並沒有妨礙妳啊!」他將書放下。
「我作畫的時候,不習慣有人在旁。」
「作畫應當心無旁鶩,妳的功力還有待加強!」
柳畫娘有股想將硯臺往他臉上砸的衝動,不過還是忍住了。
「忽視你是件很不容易的事,你這麼明顯坐在這裡,要我把你當作石頭來看待,你覺得可能嗎?」
「我這麼引妳注意嗎?」他促狹道。
「你到底走不走?」柳畫娘惱火了,雙頰氣鼓鼓的。
「好,妳是主人,我是客人,妳說什麼我聽便是了。」仇端平可不笨,察覺她的不悅趕緊退讓。
這個女人真是不可愛,偏偏他還是雞婆:「沒事就多休息,畫畫很傷神的。」
「謝謝你的關心。」她從齒縫蹦出一句。
見她生氣的模樣真是俏皮,仇端平笑著踏了出去。
他在笑什麼?見他離開之後,柳畫娘鬆了一口氣,壓力消失了,卻不解他臉上的笑意所謂何來?
定下心神,柳畫娘回過頭繼續凝神落筆,像是她到了地獄,看到了苦鬼正在她面前煎熬……
※ ※ ※
黑暗中,彷彿有人向她跳了過來。
柳畫娘驚異的睜大了眼,但再怎麼看還是一片黑暗,一如她當初見到那無頭將軍的濃墨。
踢踏!踢踏!
雜沓的腳步聲向她跳了過來,每個聲音都十分細膩、清晰,彷彿就在四周敲擊著她的耳膜。除了不能視物,她還感到沉重的壓力,幾欲窒息,卻只能任憑那濃厚的壓力將自己困住;終於,她看到那踢踏的聲音是從何而來。
一群怒目裂嘴、頭生異角、身形傴僂、舉止怪異的「人」向她走了過來,有的紅臉,有的青臉,有的白臉,張牙舞爪,說著她聽不懂的語言。柳畫娘冷汗涔涔,心急如焚,卻逃不開他們所圍起來的圈子。
她逃不過怪物的追剿,他們笑聲淒厲,像是冷風刮過了兵器,尖銳的可以刺穿耳膜,捂住耳朵卻無法阻止聲音。
倏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