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文
唐代斐汶《茶述》述茶之性曰:「茶,起於東晉,盛於今朝。其性精清,其味浩潔。其用滌煩,其功致和。參百品而不混,越眾飲而獨高」。茶,味苦寒,性平和,益身心,茶能靜心,水能清塵。飲茶時需要神清氣閑,心態平和,在靜默中細細品味,喧鬧污濁則與茶境不符。一人獨飲,或與性情相投、心境淡泊的朋友共坐,淺斟細酌,在一杯清茶中靜靜享受人生,韻味至深。可使千般憂慮都悠然忘懷,心緒清明,神馳物外。體會一種人生淡然的心境,悠然而長遠。
筆者年幼時每至飯後,常看到祖父手沏一杯香茗,悠閒的坐在搖椅上,抱著小收音機,或聽歌,或聽戲,或閱讀古書,當時對這種品茗的悠閒情懷,心生仰慕,喜歡喝祖父大鋼杯裡帶有香氣、苦澀而有回甘的香片茶。讀大學後,開始自己學著泡茶,從剛開始的一個小沖泡壺,漸擴充成為一整套茶具。也曾因看中一個非賣品的手工聞香杯,欣羨之餘寫一首小詩,去向店主討杯的輕狂舉動。雖然大學時代,沒辦法買到較高檔的茶葉,但是只要有朋友相聚,我都會以自沏的高山清茶待客,漸漸的在同學間有一點「茶名」在外,朋友們來訪,都會攜帶一小罐的高山茶、烏龍茶或花茶給我,結果住處的茶葉越堆越多,就在那時與茶結下了不解之緣。
大學畢業後,考上逢甲大學中文研究所後,在李立信教授的指導下,曾寫出一篇〈唐代茶文化探究〉的單篇論文,闡述法門寺與唐代茶道之關係。很幸運的發表在《嘉義大學通識學報》上,於是覺得自己可以就「唐代茶文化」,持續這主題,再深入探討,來作為自己論文之延伸。
讀研究所時,剛好有一學術交流機會,接受大陸西安市西北大學歷史系主任徐衛民之邀,前往西北大學作為期一個月的研習及資料收集。每日早出晚歸,到各大圖書館、博物館去尋訪資料。西北大學是當時中國前百大重點之大學,設有唐代研究室、博物館及圖書館,收藏文物古籍甚多,文化底蘊甚為豐富。
西安是古唐都長安的舊址所在,地下有著豐富的文化層,出土古文物甚多,故其文化、歷史之研究非常發達。而今西北大學校址,正好是唐代太平坊一坊之地。坊裡四面監街,其格局恰與今西北大學校園外四周街道一致。唐太平坊,地理位置優越,靠近皇城,是名符其實的天子腳下。有清明渠自南向北流過,小橋流水,夾岸竹柳。正如唐代詩人劉禹錫所云:「長愛街西風景閑,到君居處暫開顏。清光門外一渠水,秋色牆頭數點山,疏種碧松通月朗,多栽紅藥待春還。莫言堆案無餘地,認得詩人在此間」。
校園中央還有唐代著名寺院「實際寺」(唐宣宗大中六年改為崇聖寺)遺址,寺內凈土院有名畫家尹琳繪山門,吳道子繪佛教鬼神等壁畫,並有出土石刻佛頭、飛天造像及漢白玉供養人造像等古物,存放在西北大學歷史系陳列室中。其歷史系與中文系因地利之便,收藏唐代文物資料甚多,博物館與圖書館收藏唐代飲食及茶資料頗為豐富。因此我在西北大學研習期間,收錄影印許多相關的單篇論文研究資料。更幸運的是有緣向歷史系唐史研究專家楊希義教授請教許多關於唐代飲食文化方面的問題,幸蒙楊教授不吝指導,提供許多唐代茶飲文化資料,讓我有如獲至寶之欣喜。
去西安研習前,指導老師李立信教授曾言及陜西師範大學有不少唐史研究之學者,於是根據老師之介紹,特地拜訪陜西師範大學唐代律法研究專家杜文玉教授,他指出在那段時間,西安有一個大型旅遊景點「大唐芙蓉園」剛好落成,需要許多有關唐代飲食方面之研究。因此在西安正飆起一股「唐宮熱」風,我正好盛逢其會。從杜教授處,有幸獲得一整套香港《東方美食月刊》影印本,裡面有系統整理出版的飲食文化短篇論文集,對撰寫本書《唐代茶文化》,極有幫助。
在西安研習時間,藉由徐衛民主任之引薦,得以參觀扶風縣法門寺地宮博物館,能一覽法門寺出土之皇帝御用供佛器物和佛骨舍利。並觀賞到舉世聞名的整套幾近完整、無損的唐代宮廷金銀茶具,有風爐、茶碾子、茶羅、茶則、茶匙、鹽臺、茶碗等共十六件;精緻多樣,造型優美,且質地精良,為中國歷代考古所僅見,是迄今世界上發現最早、最完善而珍貴的「鎏金銀」茶器,及令人驚艷的「秘色瓷」瓷器,對唐代茶飲文化之呈現,佔有重要之地位。藉此可瞭解唐代茶具之形制設計與工藝之美,及大唐深蘊茶文化之生動體現。心中之雀躍驚喜,當非文字筆墨所能形容。
茲書之作,既研讀唐代茶文化相關圖書資料,復拜訪茶學先進,以了解唐代茶文化之形貌!並親訪法門寺地宮博物館,觀覽唐代宮廷王室金銀茶具之實物,冀能體會唐代宮廷飲茶習俗,瞭解唐代茶事、茶藝之內涵。從陸羽《茶經》瞭解唐代庶民茶飲生活之豐富多采,以期窺明唐代茶文化深邃之原貌。因此嘗試從文學、史學、哲學之視角,探討唐代茶文化之多元性,藉以明白唐代茶文化演變之跡。更試圖從茶詩、茶文、茶書、茶畫、茶碑、茶帖等文學作品中,尋找唐代文人心目中「茶中有大道,悟茶通人生」這一境界,擴展現有唐代茶文化的視野。
傅及光
2020.9.2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