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天鵝語錄（全新擴充版）

不是每個人都能像蒙田（Michel de Montaigne）或叔本華（Arthur Schopenhauer）一樣寫出機智而有力的箴言或警句，但這本書的內容能稱得上箴言的實在太少，多半甚至要定義為諷刺文學都很勉強。

    此書原名《普洛克拉斯提之床》（The Bed of Procrustes），典故出自希臘神話：普洛克拉斯提乃一小城邦的國王，生性殘忍，強迫留宿的客人躺在一張床上，若身長超過床長便剁其雙腿，若小於床長則把人體強行拉長，跟中國古籍《淮南子‧說林》裡的「削足適履」有幾分相似。作者以普洛克拉斯提之床比喻現代人面對隨機的突發事件，硬要將其套進既有的公式與理論，同時也批判人類強行改變自我而去迎合科技、市場、環境的行為，全書以短句的形式撰寫。這個比喻相當傳神，但諷刺的是，作者過於簡化的世界觀以及對特定族群的強烈偏見無異於將其貼上標籤，塞進了自己打造的普洛克拉斯提之床。

我們先來看看一些佳句：

1.「原本大學是收取一點學費為人提供學問知識，現在進化成高價值販售文憑。」
評語：這點至少在美國是真的，美國大學學費高昂，八成的學生出社會的第一件事就是還學貸。

2.「對無數的人來說，與其在他們生命告終之際追究其『死亡的原因』，我們更應該趁他們在世的時候尋找其『活著的原因』。」
評語：以個人生命經驗來說，過程比結果重要。誠如湯姆‧克魯斯（Tom Cruise）在電影《末代武士》（The Last Samurai）中所言，重要的不是人怎麼死，而是人怎麼活。

3.「我們對自然（或老舊）的事物會感到心滿意足，例如風景或古典繪畫，對科技卻難以饜足；我們推出各種版本去放大小小的改良、執迷於不斷的升級，猶如陷溺在心理的跑步機上。」
評語：「計畫性過時」是一種真實的商業模式，各種產品為了獲利不停推陳出新，最大的代價便是資源的浪費和環境的破壞。

4.「藝術，是你和那些看不見的東西在單向對話。」
評語：藝術創作是孤獨的，是跟自己內心的對話，藝術家的使命是把無形的東西呈現在具體的世界裡。

5.「網路打破了私人與公眾之間的高牆；過去常是屬於私領域的衝動發言和不雅言詞，如今都攤在網路上任人詮釋、望文生義。」
評語：所謂「見面三分情」，網路雖然提供便利的聯絡管道，卻也因為多了一層隔閡，讓使用者容易肆無忌憚地發言，各種謾罵、詆毀由是而生。

6.「人生貴在及早發現從何時起你的所有物（例如房子、別墅、汽車、專業）開始擁有你這個人。」
評語：知足才能長樂，物質條件一旦達到特定的水準，帶來滿足的邊際效應就會大幅驟降，持續增加的物品反而逐漸成為負擔。 

接著，這邊列舉一些似是而非、以偏概全、或根本不知所云的句子：

1.「男子氣概的對比不是怯懦；是科技。」
評語：請恕我才疏學淺，我完全看不懂這句話是什麼意思。作者是想表示山頂洞人比現代人更有男子氣概嗎？

2.「要致富，最快速的方法是結交窮人；要變窮，最快速的方法是結交富人。」
評語：羽毛顏色相同的鳥類總是聚在一起，如果有人成天與窮人為伍還能致富，相信連股神巴菲特（Warren Buffett）也會甘拜下風。

3.「羅馬及鄂圖曼帝國時代的奴隸和今天的員工有一點不同：奴隸不必討好他們的老闆。」
評語：其實不只一點──奴隸沒有薪水可領，不能辭職，也不受勞基法的保障。老實說，這句話憤世嫉俗到看起來就像網路酸民或共產黨會寫的文字。

4.「後世記得作家是因為他們寫出過最好的作品，政客被人記得是因為他們犯過最嚴重的錯誤，商人卻幾乎從來沒人記得。」
評語：作者是真的沒聽過愛迪生（Thomas A. Edison）、洛克斐勒（John D. Rockefeller）、福特（Henry Ford）、卡內基（Andrew Carnegie）這些人，還是只是想耍帥？

5.「有腦無膽之人成為數學家，有膽無腦之人加入黑手黨，無膽無腦之人成為經濟學家。」
評語：不知道經濟學家到底哪裡冒犯了作者，但這根本無異於人身攻擊。

6.「體育運動讓男人變得陰柔，讓女人變得陽剛。」
評語：承接前面「男子氣概的對比不是怯懦，而是科技」的論調，作者似乎覺得征戰殺伐、打打殺殺才是男子氣概的表現。

    遺憾的是，在本書之中，佳句佔的比率相當小，多半都像是推特（Twitter）上會出現的句子。我不曉得作者為何如此不屑經濟學家、學術圈、以及領薪階級，但作者簡介裡寫到他曾當過承擔風險的計量交易員長達二十一年，又是現任的紐約大學工學院教授，讀起來真是格外諷刺。或許我應該從作者的別本書讀起，又或許語錄這種文體天生就容易流於膚淺、空洞，但現在最困擾我的問題是：作者到底是迪歐根尼（Diogenes）的門徒還是馬克思（Karl Marx）的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