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這樣,過了一天又一天。
缺失靈力之後,楚晚寧做什麼都非常困苦,何況還不能讓第二個人知道。
幕後黑手很難找出,拔除長恨花更是天方夜譚,但是那個人操控墨燃的目的卻越來越明顯──
因為墨燃開始修習時空生死門。
「重生術,本座是練不來了。」
還記得墨燃那天負手立在窗前,看著外頭啁啾的黃鸝,淡淡道:「看了卷宗,說是要陰氣重的人才可能學會。」說著,他回過頭來,看了楚晚寧一眼,「我打算修第一禁術。」
「時空生死門?」
「不然還能是什麼。」
「……你不可能學會的。」
墨燃便微笑:「總要嘗試過了再低頭。什麼都沒做,說什麼可能不可能。」
楚晚寧搖頭道:「這第一大禁術逆天改命,撕裂兩個不相干的紅塵,從來為天道所不容──」
他還沒有說完,話頭就被打斷。
墨燃的神情很慵懶:「天道算什麼,為何要它容我?本座這輩子,最不信的就是命。」
他於是開始付諸實踐。第一禁術失傳已久,墨燃貴為九五之尊,好不容易才收到一卷古早拓本,而且還缺失了最重要的一段章節。沒有完整的祕笈,墨燃哪怕靈力再凶悍,都只能修成空間門,而根本做不到真正撕裂時空。
而也就是從那時起,楚晚寧開始明白那個對墨燃種下花蠱的人究竟是何居心──
肯定不是為了一統天下。他猜想的是,那個人最終的目的,就是為了開啟時空生死門。而且不是開一個小裂口,恐怕是想徹徹底底將兩個紅塵融匯貫通。
只有極少數人,比如墨燃這種天生靈力雄厚霸道的天縱之才, 才有可能做到這點。
「你想用第一禁術做什麼?」
也不知道是他第幾次這樣問,墨燃這天心情好,才終於慢悠悠地回答道:「回到過去。」
「然後呢?」
踏仙君眼皮一抬:「救他回來。」
「他」是誰,自是不言而喻。
楚晚寧白衣如雪,立在墨燃面前:「你若是仔細翻過第一禁術相關的典籍,就應該知道,沒有哪個扭轉時空的施術者能得善終。最後一位宗師試圖將女兒從另一個時空帶回自己身邊,與那個時空中的自己自相殘殺,那件事情的結局怎樣,你不會不知道。」
墨燃皺了下眉頭,換了個坐姿,長腿交疊,支著臉頰看著他: 「本座還真不知道。」
「……」
「這種失敗的例子,又有什麼可看的。」
楚晚寧道:「沒有人成功過。」
墨燃道:「那本座就當第一個成功的人。」
楚晚寧又道:「時空一旦紊亂,你根本不知道會是什麼後果。」
墨燃幾乎是在嗤笑了:「即便天下大亂,洪水滔天,與本座又有何干?」
楚晚寧仍不甘心:「就算你真的把師明淨從另一個時空裡帶回來,那個另一個你呢?又當如何自寬。若是當年兩個宗師強奪一人的事情再次發生,你想過該怎麼辦嗎?」
墨燃笑吟吟地:「不過是另一個紅塵的我自己而已。他若攔我,殺了就好。」
楚晚寧驀地住了口,忽覺得毛骨悚然。
墨燃是真的已經瘋魔了。
「那若是……」幾乎是木僵地,楚晚寧慢慢道,「當年宗師搶女的覆轍重蹈。你與你自己搶奪師明淨的過程中,發生意外,那個塵世的師明淨恐怕就會被絞碎在時空裂縫裡,你……」
這回話未說完,就聽得哐當一聲響。
墨燃霍然起身,已把面前的果盤案几踹翻。葡萄柑橘荔枝,此刻都如他殺過的人、砍過的頭,骨碌碌滾了滿地。
踏仙君大步踏過來,繡暗龍紋赤舃踩在地上,碎了一地果子, 葡萄裂了像血,荔枝碎了像腦漿──他在這瀰漫著清甜果香的屍山血海中,驀地揪住了楚晚寧的衣襟,眼神如虎如狼。
「我知道你看不上他,希望他死。」墨燃陰沉道,「但你未免惡毒過甚。他怎麼說也是你徒弟,曾經拜過你,信過你。楚晚寧,你就這樣咒他。」
「我沒有咒他,與你所言,皆是事實。」
墨燃厲聲道:「誰要聽你的事實?本座想要的人,撕裂時空扭轉乾坤也要救回來!紅塵攔著撕紅塵,我自己攔著那就殺了我──你若再攔,那麼……」
他喘了會兒氣,眼神瘋狂中卻有些濡溼了。
那麼又當如何?踐踏?可他已把楚晚寧的脊梁踩斷。淫辱?楚晚寧早已是與他拜堂成親的男人。
那麼,殺?
忽然心中悶痛,竟說不出口,竟不知下文。
墨燃怫然離去,留楚晚寧獨自立在空寂大殿中,周遭四野都是黑暗,他知道這黑暗是一個人布下的局,踏仙君也好,北斗仙尊也好,都已泥足深陷。
可他該怎麼辦?
第一禁術一旦施展,如果只是撕開一道裂口倒還不算大事,就像人的傷疤能夠結痂,時空也能自癒。不過要是撕開的口子大了,變數多了,兩個紅塵交織錯亂,到最後或許就會變成古籍上記載的那樣。
崩裂。
「紅塵有序,若序崩裂,天罰將至,皆歸鴻蒙。」
──這句話楚晚寧不記得自己是在哪裡讀到過,但印象極其清晰,講的就是時空生死門失控的後果。
所謂天罰將至,皆歸鴻蒙,就是說,天神會給凡間懲罰,把兩個錯亂的時空都碾作齏粉,重歸於零。
第一禁術失控,代價將會是兩個時空的完全覆滅。所以無論如何都不能讓這種事情發生,不能讓墨燃再這樣繼續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