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情書開始

01.

高瘦黝黑，有著大眼睛、帥氣髮型的陽光運動型男孩把信交給我之後，表示謝意地鞠了個躬掉頭跑向操場。

我低頭看了眼白色信封，在心裡默默算著這是本學期第九個。

第九封告白的情書，第九個男孩，大概也會是第九個被拒絕的傷心人。

我漫不經心地踱步上樓梯，沒想打算乖乖回去午休，想去頂樓吹吹風，還暗自壞心地盤算著要不要在頂樓讓這封信隨風而逝。

──噢真的很對不起，那封信就這樣飛走了──

之類的。

「老師，請你看一下這個。」

一走上頂樓就聽到柔弱而充滿焦慮緊張的聲音。

正想著有人佔據了頂樓，但又有些好奇此刻正在上演什麼劇碼。

男人的背影很好認，是這學期才出現的代課老師，雖然不是我們班的，但因為「種種緣故」，讓他聲名大噪，全校沒人不知道他。

所謂的「種種緣故」說穿了也就是因為過於年輕俊俏，而讓許多女同學心神不寧，少女情懷大爆發，之類的。

曾經在走廊上擦肩而過幾次，「傳說中」的何慕桓老師確實有著令人難忘的好看臉孔，不能單純以花美男或粗獷風來區分，而是另一種帶著幾分冷峻和高貴感的精緻臉龐。不管是深邃又帶著幾許飄忽的眼神也好，勻稱高挑的身材也好，算得上有品味的儀容也好，再再都顯示讓這人來到有女學生的高校任教完全就是種錯誤。

沒事把隻綿羊放在數百隻老虎面前，能有什麼好事？

「我不會看。」男人說。

「啊？」女孩的聲音快哭出來了。

「妳知道我一個星期會收到多少封情書嗎？」相當狠。

女孩馬上哭出來。

想也知道接下來她會衝離頂樓，我連忙反身躲在類似水塔的建物後面，怕她衝下樓梯時看到我。

果然女孩上演了一場淚奔戲。

我捏捏手中的情書，想起了剛剛跑向操場的男孩，有種全校的人該不會都處於發情期的可怕疑問。

「偷看夠了沒？」傳說中的何慕桓冷不防走向我，打量著，然後目光停在我手上的白色信封，「拿走吧，我不會看。」

「你以為……」這是要給你的情書？！你這人有病吧？

「妳知道我──」

「一星期收到多少封情書嗎？」我火大地幫他唸完台詞，揚起手中的信，「這，不是要給你的！」

何慕桓勾起一抹毫不相信的笑，是很好看，但不代表他可以如此自戀，「妳是惱羞成怒了吧？不敢承認？算了，總之，我不會看。」

「又不是寫給你的，你看什麼看啊？」就算對方是老師我也無法忍受，「你也太──啊！」

一陣風起，沒想到那封情書就這樣離我而去！

不行！我往前縱跳伸手抓住被風捲高的白色信封，卻不小心撞在他身上。

被我完全撞倒後還被我當作墊子跪坐的何慕桓瞇著眼。「──妳在幹嘛？」

嘖有點後悔沒撞歪他的臉。

「抱歉。」但我還是乖乖道歉，原本按住他胸口的手趕緊縮回，小心地從何慕桓身上下來。

「告白不成要來硬的嗎？」

「你、你胡說什麼？我是怕那封信被吹走。」

「怕撿到的人看了之後知道妳暗戀我？」

「撞倒你很抱歉，跪在你身上我也很抱歉，但是我沒有暗戀你。」我揚起白色信封，「我再說最後一次──這，不是要給你的。」

我順好裙子轉身要走，但「傳說中」的何慕桓老師卻從背後叫住我，「──妳叫什麼名字？」

「一個你不用知道的名字！」

□

「嘿，給妳的。」我說，「抱歉被我捏得有點變形。」

可薇如夢初醒般回眸，輕淺一笑，「這次是誰？」

「好像是二一五的，一個高高黑黑的男生，名字我沒問耶，但長得滿帥的。」

「每次都麻煩妳，謝謝。」可薇接過白色信封，輕輕地拆開。

「……這次的情書文筆怎麼樣？」

「妳看。」

「這是給妳的情書，我怎麼能看。」

可薇還是淺笑著，把信紙反過來。

雪白的信紙上只寫了七個字，前四個是：我喜歡妳；後三個是：曾靖南。

「噗。」我笑了出來。對不起，嘲笑純情小鮮肉是不對的，但真的很好笑。

「搞笑吧？至少應該寫個黎可薇冒號什麼的。」可薇笑道。

我伸手拿過那張只寫了七個大字的情書，忽然想要惡作劇。

雖然覺得對這位曾同學很不好意思而且有點沒品，但還是很想這麼做──

如果把這封信放在「傳說中的何慕桓老師」桌上，不知道會怎麼樣？

每個禮拜都收到很多情書是吧？哼！

「……妳要回信嗎？」當然我並沒有真的這麼做，而是像往常那樣問了問。

「只有七個字的情書，讓人一點都不想回。」

「不過，這個男生是這學期到目前為止最帥的呢。」雖然八成長了臉沒長腦袋。

「我對小鬼沒興趣。」可薇輕嘆著把信摺好，收回白色信封塞進抽屜。

小鬼嗎，但是成熟男人也不見得有多好吧。

例如，什麼「傳說中的何老師」之類的。

真是令人不悅的傢伙。

放學後我走向腳踏車車棚，因為終於熬過了七堂無聊的課而暗自慶幸時，一道突然蹦出的人影狠狠地嚇了我一跳。

「嗨！」是午休時託我轉交七言情書給可薇的陽光男孩。他穿著體育服，肩上揹著書包和體育用品袋，笑容燦爛，「妳好。」

我撫著胸口，想平復受驚的心情，「……有什麼事嗎？」

「妳一個人回家？」

問這幹嘛？「……嗯。」

「今天很謝謝妳幫忙。」男孩的笑容很真誠。

「不會。」

男孩有些期待地問，「她看了嗎？」

她看了我也看了，還一起笑了，「嗯。」

他抓抓頭，有些窘，「這樣啊。」

我在心裡默默嘆氣。「你如果想要什麼明確的答案，要不要直接去問可薇比較快？」

他先是一怔，接著搖頭，「哪有什麼明確答案、我都還沒開始追她呢。至少得追求她一段時間，她才會知道自己喜不喜歡我吧。」

這麼說也是沒錯。

接著，男孩以閃閃發亮的目光注視我，那眼神要不想借錢要不就是想求我一起作弊或者偷搶拐騙總之絕對沒好事──

「妳可以幫我追她嗎？」

果然！

「不要。」

男孩似乎早就料到我的回答，毫不在意地繼續笑著，「我請妳吃冰。」

「你是不是聽錯了？我說的是『不要』，不是『好我幫你』耶。」

「那有什麼關係，我還是可以請妳吃冰啊。」

「不要。」

「不喜歡吃冰嗎？」

「欸同學。」

「嗯？」

「你糾纏錯人了吧？」怎麼辦我覺得頭好痛，「你要糾纏的人是可薇才對吧？」

「那是第二階段的計劃，」男孩朗朗笑著，說道，「目前的計劃是先跟妳成為好朋友。」

這人是瘋子嗎？「……什麼好朋友？」

「對啊，這樣妳的好朋友『我』，跟妳的好朋友『她』，不就可以透過我們共同的好朋友『妳』，一起見面、一起出去了嗎？」

「這種壞心的打算就這樣坦白說出來，我不是很懂你到底在想什麼耶。」這人果然長了身高長了臉但沒長腦。

男孩的笑容更閃亮了，「就算沒辦法追到可薇，但我至少又多交了一個朋友，不好嗎？」

「聽起來順序跟重點完全就很奇怪。」算了不要擋路，本姑娘已經累癱，沒力氣再跟你扯下去了。「好了，我要回家。」

「我陪妳。」

「不要。」我推著腳踏車決定直接越過這個只長臉沒長腦的傢伙。

「可薇第二外語選西班牙文，那妳第二外語選什麼？」他大步跟上我，毫不在意我的臭臉。

「秘密。」

「我知道可薇是巨蟹座，那妳呢？」真是有毅力啊。

「──你很煩耶。」

「朋友就是要互相了解啊。」

「那你怎麼不先說你第二外語選什麼、你是什麼星座？沒禮貌。」

「我講了妳就會講嗎？」

「不會。」雖然選課和生日這種事要查還是查得到，但一點都不想告訴這人。

「我選法文喔，結果好痛苦。我是四月份牡羊座的。換妳了。」

「就算你講了我也沒有要告訴你的打算。」

「那沒關係，我多說一點我的事，讓妳了解我好了。」

「……你是認真的嗎？」拜託不要啊！

「對了，我都還沒跟妳說我的名字！」

「沒關係不用專程告訴我。」其實已經知道了，除了本名之外還知道你現在叫無腦人。

「但我知道妳的名字啊。」

「你怎麼會知道？」

「裴松兒，妳叫裴松兒，」他笑著更閃亮了，「不知道妳的名字，怎麼有辦法請同學找妳出來、拜託妳轉交情書，對吧？」

……結果曾靖南還真的陪我走回家了。

完全是個瘋子。

被他所害我明明有車卻得一路推著，根本沒辦法騎。

「原來妳家離學校這麼近啊。」到家時曾靖南毫不在意地拋出一句話：「所以，黎可薇也住這裡囉？」

我狠狠瞪他一眼，「這就是你的目的嗎？」

「才不是，」他一臉坦誠，「我早就知道妳們的地址一樣啊。」

「那你幹嘛情書還要用轉交的、不會直接寄喔？」

「情書不是一定要讓女生的好朋友轉交嗎？」

不要再不停證明你是白痴了好嗎？！「最好是啦，而且這世上還有一種東西叫個資法你懂嗎？！」

曾靖南聳聳肩，重新揹好快滑落的書包和體育用品袋，他笑道，「妳就不用在意了嘛。既然妳安全到家，那我也回去了。明天見。」

我才不要跟你明天見咧！

怪人！

01.

高瘦黝黑，有著大眼睛、帥氣髮型的陽光運動型男孩把信交給我之後，表示謝意地鞠了個躬掉頭跑向操場。

我低頭看了眼白色信封，在心裡默默算著這是本學期第九個。

第九封告白的情書，第九個男孩，大概也會是第九個被拒絕的傷心人。

我漫不經心地踱步上樓梯，沒想打算乖乖回去午休，想去頂樓吹吹風，還暗自壞心地盤算著要不要在頂樓讓這封信隨風而逝。

──噢真的很對不起，那封信就這樣飛走了──

之類的。

「老師，請你看一下這個。」

一走上頂樓就聽到柔弱而充滿焦慮緊張的聲音。

正想著有人佔據了頂樓，但又有些好奇此刻正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