亞洲(續)
二娃鬥「張三」
松樹屯的陶家,今天辦喜事。儘管大雪封了山,四鄉八屯還是來了許多親朋好友,好不熱鬧!從上午太陽還未升到頂端開始,喜筵一直持續到日頭掛上了西山頂。人們吆喝著猜拳划酒令,個個臉上泛紅,腳沉如砣,卻依舊說:「我沒醉,再來三盅!」
喉嚨喊得最響的,要數烏鴉溝的遠親陶二娃。他吵吵嚷嚷:「你們別孬種,我二娃再幹了這碗,也照樣穿林子回家,不給你們添麻煩!」說完,「咕嘟」一口,將酒灌下了肚。啊呀!從松樹屯到烏鴉溝,穿小道也有十幾里地,醉成這模樣,怎走得回去?滿屋子的親眷上前相勸,二娃卻藉著酒勁發起瘋來,他糊亂地撥開擋在道上的人群,硬是踏上了歸途。
二娃獨自一人上路不久,小興安嶺林間小道上卻出現了兩串腳印。大的那一串,歪歪斜斜,是陶二娃踩出的;後面那一串細碎的腳印,大約是一種四條腿的畜生留下的。
北風「呼呼」地穿著林子,刮得臉皮子疼疼痛痛。二娃的兩條腿越走越沉,走起路來跌跌撞撞像過年時扭大秧歌,可嘴裡卻一邊打嗝一邊嘟囔:「孬!十幾里山路,怕什麼?把我二娃當膽小鬼!畜牲能怎麼著?你喚牠來,跟我二娃摔打摔打……」一陣酒勁直衝腦門,他解開皮襖上的兩個扣,拉開嗓門,唱起東北小調「二人轉」來。
說真的,二娃也真不孬。醉成這模樣了,耳朵卻還挺機靈的。他覺得身後的雪地上,似乎有「窸窸窣窣」的腳步聲響,哇!林子裡趕路的,還不只有我一個哪。他回轉身子,卻沒看到人影。只有白茫茫一片。二娃用手拍了拍發燙的額角,心裡直嘀咕:莫非今日裡真醉啦,哪來的腳步聲?真是活見鬼!
又走了十幾步,二娃分明又聽到背後的腳步聲。他暗暗好笑,不知是哪位大兄弟,不放心我酒後闖林子,便一路跟著,還怕我不樂意。不理他!讓他跟著去。
身後那腳步聲越來越近,二娃猛地感到有一雙手按到肩上。呵,真沉,壓得二娃趔趄著移了兩、三步,他急忙把雙肩一晃,大聲喝道:「我說老夥計,別開玩笑,我們喝的都不少啦,我可撐不起你那體重!」
那人真死皮賴臉,雙手被撇下後,又急急忙忙趕上來,氣咻咻又壓上二娃的肩。陶二娃真的生氣了,這人怎麼搞的,深溝老林裡,最忌的便是開這種玩笑!他伸出手,要去撥開肩上的胳膊。一把抓住左肩上那隻手,二娃只覺得心裡一陣發毛,手裡抓著的卻是一隻毛茸茸的爪子,啊呀!是「張三」那小子劫道來了!
東北人稱野狼為「張三」,「張三」撲人有個規矩:在你身後悄悄跟上,前腿往人肩上一搭,張大嘴等你回頭看,哪個要是上當,正好把自己脖子扭過來,牠便一口咬住不放,讓你遭了暗算還不知是怎麼回事?
陶二娃常在道上走動,這種糊塗事當然不會犯。可是突然發覺搭在肩上的居然是兩個狼爪子,確實也嚇了一跳,肚子裡的酒都化作冷汗淌出來。這一下,他的腦子清醒起來,老爺子們平日的教訓一下子湧上心頭:別看「張三」凶狠,牠身上有三處弱點,嬌嫩的鼻子、竹竿腿,一揍就折的豆腐腰。「張三」小子搭上肩,千萬不能回頭看。只有先折斷牠的腿,甩牠個四腳朝天,再使勁蹬牠腰,保證「張三」死翹翹。
二娃主意拿定,嘴裡念著順口溜,他猛地停下腳步,兩手往肩頭一扣,脖子一挺,腦袋頂住「張三」下巴,不讓牠開口咬人;雙腕一使勁,「咯噠」一聲,擰得狼爪子骨頭直響;然後又雙臂一使勁,「呼」的一下把野狼從頭頂直甩向前去,「啪」的一聲,將狼拋砸在雪地上。二娃怕牠再掙扎,又使個騎馬蹲的姿勢,揮動起狼的身子往旁邊大樹幹上摔打。野狼身子好沉,二娃使的勁太猛,被帶著踉蹌了一步。他趕忙騰出手扶住樹幹,再回頭一看,那野狼已經跪起前腿,掙扎著要站起來。二娃趕上兩步,抬起右腿,狠狠朝狼腰踹去。
一腳踹個正著,狼再也站不起來了。陶二娃的褲腿也被狼咬住,「喀嚓」一聲,扯下一塊布去。
二娃剛想喘口氣,突然看到那狼正把脖子一伸,張大嘴就想鳴叫。二娃心頭一緊,怎麼把這招給忘了?萬一讓「張三」叫聲傳出去,十里八里外的野狼都會趕來。要是狼群來了,我可就回不了烏鴉溝啦。他急忙捧起路邊一塊大石頭,猛地砸在狼頭上。那狼只發出短促的一聲嚎,立刻咽了氣。
陶二娃不敢馬虎,「嗖嗖」爬上大樹,朝四周仔細探了一遍。還好,四野裡白茫茫的,這是頭孤狼。他急忙從樹上爬下來,不敢再耽擱,撒開腳丫子,飛快地往烏鴉溝趕去。
劉明海的小豬
臺灣有個農民,名叫劉明海,四十出頭年紀,平日除了務農,還用了一個小型養豬場,養了二十幾頭豬。
這天他要到城裡去與多年不見的一個朋友會面,才推了摩托車出門,他的妻子在背後叫道:「喂,明海,不是答應過給我哥一隻豬崽嗎?今天順路,你就帶去算了。」
他記得曾答應過他的舅子,就說:「好吧,你去取籠,我去捉豬。」
說著,他挽起袖子進了豬場。來到關小豬的地方,他一俯身,抓住一隻正在撒歡的小豬提了起來。小豬冷不防被人倒提起來,尖叫著死命掙扎。
劉明海也不管牠,提出豬場,一把塞進妻子為他綁在摩托車後座上的豬籠裡,蓋上蓋,一踩發動機,「噗噗噗」一陣風進城去了。
進城的公路路面窄,車又多。劉明海怕耽誤時間,讓好朋友久等,就加大了油門。正開到一個轉彎角上,眼看前面一輛大卡車慢吞吞地擋著道,心中有氣,一按喇叭,猛地加速,打算超車。
殊不知,對面又過來一輛廂型車,他一不留神,就撞到廂型車上,摩托車翻出公路,而他本人腦袋衝地砸了一下,馬上昏了過去。
且說這頭一路尖叫的小豬,被這麼一顛,籠蓋早開,被甩出籠子,在空中連翻兩個跟斗,落在一個草叢裡。好在牠個兒小,加上落地柔軟,一點也沒傷著。
牠爬起來,認準自己家的方向,支楞著小耳朵,甩著小尾巴,獨自往家裡跑去。
這時,出事地點離家已有十里之遙,可這小豬竟一路準確無誤地跑回家裡。
再說劉明海的妻子,自丈夫走後,就開了洗衣機洗衣服,這時正在晒場上晾衣服,猛然聽見有小豬叫聲,抬頭一看,只見一隻小豬自公路上飛奔而來,跑過她的身邊,向屋裡鑽去。
起先她只當是別人的豬,仔細一看,白毛身,黑耳朵,這不是剛才丈夫提去的那隻嗎?
她不由笑道:「看這個馬大哈,連自己捎在背後的豬跑了,他還蒙在鼓裡,我看他見了我哥拿什麼給他。」
她扔下衣服,「囉囉」兩聲,想將這小豬趕回豬窩裡去再說。誰知,這小豬不但不進圈,反而一個轉身往外就跑。
劉大嫂操起一根短棍,罵道:「這遭瘟的小東西,你私自跑回來還不夠,還想惹我生氣?」
她一路追去,小豬又上了公路。劉大嫂如何肯平白丟豬,只得緊緊追在後面。
這小豬也真怪,你緊追牠緊逃,你慢追牠慢跑,你不追,牠就索性停下來。
就這樣,小豬前面逃,劉大嫂提了棍子後面追,一追一逃跑了十里,又來到了劉明海出事的地點。
劉大嫂見公路邊躺著一個人,一看,媽啊,劉明海滿臉鮮血地躺在地上。
劉大嫂大驚之下,豬也不要了,忙在公路上攔車,將丈夫送往醫院。經過半個月的治療,劉明海總算撿回了一條命。
等到回到家裡時,那小豬也早已自己回來了。
原來那天小豬是給劉大嫂報信,並引著她去救主人呢。
從此,劉明海再也不肯將這豬送人,決定要養牠一輩子。